第七章 詢問
“如果之後還是這個水平的話，你可能連畢業證都拿不到。”
看過趙磊寫的東西，導師深深地呼吸，看起來就像是在壓抑自己的怒氣一樣：“像你這樣的程度一單外審絕對不可能過關的，到時候就隻能延畢。”
雖然心中早已經想到這樣的結果，但真的被直接指出來趙磊還是有點無法接受，他直接從導師的手上奪下了u盤，頭也不回地直接向著門外跑去。
“砰！”
導師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一愣，回過神的時候更是感覺頭大如鬥：“這都已經是第幾次了？怎麽交上來的東西一次比一次差？”
“聽說他最近打算和女朋友結婚。”旁邊正在摸魚的老師湊了過來：“估計遇到了一些問題吧。”
“真不知道怎麽想的。”導師感覺非常痛苦：“這種東西本科生都寫不出來，之前趙磊的東西都挺好的，現在感覺簡直是一堆垃圾，他到底怎麽了？”
在導師們議論的時候衝出門的趙磊正沿著校園小路往前走，其實在剛剛衝出門的時候他就後悔了，在從前他一直算得上是一個三好學生，雖然不是那種年年拿獎學金並且還能登上大字報的金字塔頂尖“別人家的孩子”，但也絕對不是什麽“壞”學生，甚至連遲到早退都沒有過。但現在他竟然直接衝撞了一直都很耐心指導自己的導師，這讓他的心中充滿了愧疚。
應該要好好回去道歉才對，他這麽想著，但卻又覺得這並不是自己的問題，全都是因為該死的藥物作用。兩種矛盾的情緒反複在心中拉扯，讓他頭痛欲裂，最終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湖邊的長椅上坐下休息。
八月正是氣溫最高的時候，在如此陽光大盛的午後坐在樹蔭下看著樹影斑駁，趙磊覺得自己煩躁的心情好像也獲得了片刻的安穩。這裏是學校最偏僻的地方之一，一般來說不會有什麽人經過，他也就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不過現在畢竟是答辯的時間，以至於就算是這樣的地方還是出現了學生，趙磊坐下來後沒多久兩個學生就嘻嘻哈哈地從湖邊經過，他被那些聲音吸引了視線，就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準備退宿舍了？”
“是啊，答辯都結束了，幹嘛還要待在學校裏？”
“你這真快，我還要一期呢。”
“所以說早點去弄早點結束嘛。”
在那瞬間他這段時間所有的情緒好像全都疊加在了一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暴躁和衝動襲上了他的心頭。趙磊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可能是因為天氣太熱，也可能是因為其他的什麽原因，他隻覺得心中的暴戾之氣像是無法掩飾一樣源源不斷地上湧。
憑什麽？憑什麽就他一個人如此的頹敗，陷入這樣的漩渦之中？
憑什麽他的答辯不能通過？
憑什麽這些人還可以這麽悠閑自在！
各種各樣的情緒衝擊著他的情緒，在那瞬間他幾乎是無意識地直接向著那群人走去，眼眶通紅。
他不能通過，這些人憑什麽可以哈哈大笑？都是一群絲毫不在意別人情緒的東西，他們全都應該去死！
“趙磊。”
就在趙磊準備衝上去將那兩個人給推進湖裏的時候已一旁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識地就停住了腳步，扭頭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
一個人站在小路的邊緣，午後最灼熱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於是她身上的白色襯衣就顯現出了越發刺眼的光芒。
“你找我？”
他停住了腳步，在那時候兩名學生從他的身邊經過。他們的腳步依舊是雜亂無章的，敲擊在木製的橋板山發出沉悶的聲響，那樣的聲音陣陣從耳邊傳來，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剛剛要做什麽？
“你好，初次見麵。”
穿著白色襯衣的女人走到了他的麵前，對著他伸出手來，他也便下意識地伸出手握住了她。說來也奇怪，明明天氣這麽炎熱，那女人的手卻沒有什麽溫度，讓他不禁打了個冷顫。
但比起這個更讓他後怕的是剛剛發生的事情，他平常最多在快要遲到的時候闖個紅綠燈，卻沒想到在剛剛竟然冒出了殺人的想法。
他一邊回想著剛才的事情一邊慶幸還好因為這人突然出現叫自己的名字讓他恢複了清醒，不過他的慶幸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眼前此人的下一句話讓他頓時如墜冰窟。
“我是王海彤的代理律師，我覺得有些事情我們需要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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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處的蟬鳴震天，穿透咖啡店的透明玻璃，映入了幾分悶熱。
“當啷”
冰塊落入咖啡之中，帶著一絲絲霧氣沉底，碰撞著玻璃杯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喜歡喝咖啡嗎？”坐在對麵的女人對著他溫和地笑了笑，然後將杯子推到了他的麵前。
“都、都行。”趙磊緊張地幾乎快要找不到自己的舌頭在什麽地方，咖啡店的冷氣開得很足，但他身上卻一層層地冒出汗來。
“首先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仲長空。”仲長空說著從公文包裏拿出之前打印好的圖片：“這些是之前你威脅王海彤女士的截圖，對嗎？”
“對、對的。”趙磊的聲音都開始發抖，他隻想立刻站起來然後離開這裏，但雙腿卻像是失去了這樣的力量，以至於他隻能坐在這裏哆哆嗦嗦地說出那幾個字。
仲長空還是第一次頂替律師這樣的身份，之前她都是擔任法醫或者是心理醫生，不過現在看來，大多數人對於律師以及法律都是兩眼一抹黑的狀態，眼前的趙磊更是之前從未接觸過相關，以至於一點也沒看出她的不正規，直接上來就給承認了。
“你這樣的行為違反了《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條，屬於敲詐勒索公私財物。”仲長空說著又拿出了一本《刑法》放在了趙磊的麵前，那樣鮮紅的顏色直接就紮進了他的瞳孔，讓他顫抖的更厲害了：“到目前為止你已經向王海彤女士勒索金錢共計3045674，三萬到十萬以上，就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那一刻趙磊幾乎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停滯了，剛剛還熱的出汗的身體像是瞬間墜入了冰窟之中，他隻覺得血液逆流，冷的他牙齒都忍不住開始發抖。
仲長空看趙磊那副明顯被嚇傻的樣子真是有些無奈，明明膽子這麽小，但就是敢去吸毒，還敢去借高利貸吸毒，最後還要用裸照威脅自己女朋友，甚至還想在路邊殺人……簡直就像是在做什麽成就任務一樣，一步步地把自己作進深淵。
仲長空從前也見過這樣膽小如鼠卻犯下大罪的人，她本來並沒有打算現在就和趙磊見麵，結果剛找到他人就發現他站起來跟在別人身後看起來準備謀害他人，隻能提前站出來叫了他的名字。
看來人工智能說的確實沒錯，這個世界每一件小事最後都會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現在趙磊就已經可以說是麻煩纏身，要是再把別人推進湖裏，就算最後沒事他也一定會被調查，到時候他吸毒的事情絕對會被捅出來，那麽這任務就和她沒關係了，算是徹底失敗。
不過這樣一直沉默下去也不是辦法，仲長空轉了轉手上的筆，叫了一聲：“趙先生？”
“我沒有！”
在她話音剛落下的時候趙磊就立刻拍桌站了起來，椅子被他的動作推的迅速後退，摩擦在地上發出刺耳的尖銳聲響，再加上他如此大吼的音量，頓時整個咖啡店裏所有人的視線全都向著這邊看了過來。
此刻趙磊整張臉都已經漲紅，他喘著粗氣，此刻也明顯露出被嚇了一跳的樣子。他本來隻是想反駁仲長空的話，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直接大喊了一聲，眼看周圍所有的人都看了過來，他頓時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立刻就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對不起。”那邊仲長空對著過來詢問的店長歉意地笑了笑：“可能是我的語言出了一些問題，以至於讓他感覺不舒適了。”
“對、對不起，我太激動了。”趙磊也趕緊道歉，店長看確實沒什麽事情才離開，店長也看到了桌上的截圖那些東西，心知他們要處理的事情估計比較複雜，隻希望不要鬧出什麽事情才好。
等店長離開後趙磊整個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怏怏不樂，這個時候他看起來完全失去了剛才那副充滿戾氣的模樣，變得極其唯唯諾諾：“我不是故意的，這樣怎麽就犯罪了？她是我女朋友，給我錢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不就要了幾個錢，這樣就找律師，也太不在意我們的情麵了！”
他翻來覆去抱怨了半天，抬頭看見仲長空隻是對著他微微一笑並不多說什麽，心裏也知道自己這樣是在無理取鬧，漸漸的也就不說話了。
“其實你女朋友找到我並不是為了給你判什麽罪。”等趙磊完全閉嘴仲長空才開口：“其實之前他也問過你類似的問題，當那個時候你從來沒有正麵回答過，所以她在找到我的時候也希望我能夠問問你。”
“她想知道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困難。”
趙磊一直低著的頭猛地抬起，他死死地盯著眼睛的仲長空，就像是沒有聽懂她在說什麽樣。
“她……”
“之前她也問過你，到那個時候你總說什麽事都沒有。”仲長空並沒有給他詢問的時間，而是繼續說了下去：“王海彤小姐說，你從幾個月前開始心情就一直非常不好，她想安慰你，當你總是不耐煩的就打斷她的話。其實她並不在意把這些錢給你，她在意的是你為什麽需要這筆錢。”
這番話說完後仲長空並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靜靜的看著他。被這樣的視線所注視趙磊頓時有一種自己無所遁形的感覺，就好像自己所有的一切全都暴露在了別人的麵前，一直苦苦想要遮掩那些事情的自己，則顯得是那樣的滑稽可笑。
王海彤確實說過那樣的話，但他每一次都無法認真聽進去，因為他的脾氣好像變得越來越暴躁，以至於說不了幾句話就會大吵大叫。現在尚且能恢複平靜還是因為在其他人的麵前，又因為之前發生了那樣事情……
一想到當初在湖邊自己竟然想要殺人趙磊就感覺自己渾身不住的顫抖，他簡直無法想象當時自己做出了這樣的事情會有什麽樣的後果。如果做出那樣的事情不論被他的推下去的人到底有沒有事，他的一輩子都就算是完了。
在這一瞬間他竟然有種想要傾訴的衝動，他想要告訴眼前這個人自己在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想要將這兩年來所有的不安全都宣泄一通，然後去他媽的，大不了這畢業證他不要了！
但他沉默了許久，卻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一個字。
反正他也沒有真的殺人，警察也不會因此來調查他。這一次答辯通不過就算了，他回去繼續努力不就行了？認認真真弄一下說不定就能過了。至於王海彤……她能拜托律師來問自己這樣的問題說明還是愛著自己的，回去給她道個歉就沒問題了，然後想辦法把欠債的窟窿給堵上，如此一來不就相當於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了嗎？
他還是心存僥幸。
仲長空對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她的視線從長久陷入沉默的趙磊身上移開，直至看向了窗外。
“好像不管什麽時候，都總是能看到街上掛著這樣的橫幅。”
趙磊猛地回過神來，他抬頭看向仲長空，不知道她為什麽會說出這樣一句沒頭沒尾得話，不過仲長空並沒有看他，隻是盯著窗外，於是他便也向著窗外看去。
然後他就看到玻璃外正對著一個宣傳欄。
——禁絕毒品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這十二個字像是十二把針一樣紮進了他的瞳孔，在那瞬間他幾乎感覺自己的心髒快要從喉嚨裏跳出來。骨子裏的那種癮好似開始蠢蠢欲動，他忙不迭地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像是發怒一樣吼：“反正你也隻不過是個代理律師而已，這件事我回去和王海彤自己說一下就行了！”
說完，他以極快的速度離開了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