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兩極反轉

  貧民窟的暴動在持續發酵，就像是一場山火，所有人都以為它很快就能平息，卻沒想到它乘著風不斷地擴大範圍傳播，吞噬著周圍所有可燃不可燃物，直至整個天空都籠罩著密不透風的霧霾和硝煙。


  誰都知道這一次貧民窟的發酵背後絕對有推手，誰都知道，但並不是知道就能解決的，諾頓很年輕，但普萊賽斯已經太蒼老了，而和這片土地一樣蒼老的還有日積月累的矛盾，這些矛盾不斷地加深成為打不開的死結，一直積攢著，直到最後的爆發。


  ——然後也就一發不可收拾。


  誰都知道他們是棋子，是別人利用的道具，但就算知道被利用也不可能停止怒火，諾頓的矛盾悠久，七區的矛盾也源遠流長，明明同屬於一片土地，但任何時候卻都無法得到相對應的平等。


  或者說，在諾頓談平等本來就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


  在那天晚上的衝突後貧民窟，不對，現在不隻是貧民窟的人了，還有很多其他區甚至是諾伊斯的人都加入了其中，不斷地擴大陣營。再之後他們又和南區產生了好幾次對撞，看起來倒是依舊很激烈，不過明眼人已經注意到抗爭的隊伍已經開始逐漸被帶偏，從一開始的要個說法給斯拉姆斯一個解釋，變成了現在單方麵地對南區動手。


  “轟隆隆——”


  瓢潑大雨不斷地衝刷著大地，平常就泥濘不堪的小路此刻更是混亂成一團，如此的惡劣天氣總算是阻止了一下越發擴散的怒火，人們紛紛窩在了自己的家中，流浪漢依舊在大街上晃蕩，下著雨讓身體變得越發汙穢，從泥濘中湧過使得諾伊斯的商場都不願意接受這些家夥，於是他們隻能蹲在破敗的屋簷下躲雨，瑟瑟發抖地看著眼前瘋狂的雨幕。


  “台風‘多利’已經抵達港口，據悉，今年的台風的等級要比以往都小一些，但就算如此普萊賽斯州等地還是會出現暴雨，尤其是諾頓……”


  “啪！”


  哈頓關上了眼前的電視，此刻他對於台風什麽的並不感興趣，如果說有什麽想法的話大概就是有些埋怨台風讓他順暢的計劃不得不在這個時候暫停。


  加入貧民窟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和精力，或者說那個時候的隊伍是最好加入的，因為進的早再加上他本身就有一些人脈和資源，很多人都認為他是第一個敢於站出來的公共人物——公共人物，這是一個多麽美妙的稱呼啊，他幾乎快要沉浸在這種飄飄然裏了。


  “這段時間先讓兄弟們休息休息。”他嫻熟地說：“等台風結束了，我們再繼續。”他拍著胸口，露出大義凜然的模樣：“不是為了別的，主要還是為了公道！”


  “咱們七區這麽久都是弱肉強食，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理所當然，但現在就算是上位者都不能保證自己的生命安全了，這豈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話？”


  他吼得臉紅脖子粗，聽得眾人不斷地重複：“笑話！”


  “所以，我們才要抗爭！”哈頓太享受這種一呼百應的感覺了，縱使屋外大雨磅礴，但他的心卻陽光萬丈，明朗到難以言說。


  “為了我們的明天，為了諾頓的明天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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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百無聊賴地看著斜對麵的窗戶，窗外的雨還在不斷地下著，時不時一陣雷聲隆隆，將整個夜晚都映照地猶如白晝。


  盯著看了許久，她幾乎感覺自己都快要睡著了的時候突然覺得肩頭一重，扭頭就看到湯姆這家夥先她一步閉上了眼睛，整個人都橫七豎八地倒在了她的身上。


  “現在可是我在盯著她。”塞立刻閃身讓他摔在了地上，看著湯姆揉著頭發從地上坐起來的樣子很是有些抱怨：“你怎麽還能睡著了？”


  “這雨聲，聽得太催眠了。”湯姆打了個哈欠，抱著肩膀靠在玻璃上，冰冷的觸感總算是讓他的腦子清醒了一點：“光盯著什麽也不看真的很麻煩。”


  “我記得你從前可是能連續7個小時盯著獵物的。”塞鄙夷：“過了幾年悠閑日子就連這種事情都堅持不下來了？”


  “那些時候都是我一個人盯著，當然比較集中注意力……”湯姆揉了揉太陽穴，蹲在塞的身邊往下看去：“現在兩個人盯一個，我實在是沒那麽多耐心。而且我們也沒必要一定要聽門特的，雖然他確實在很多時候都暫時擔任老大，但也不是真的老大了。說到底諾頓的老大還不是市長？”


  “所以說……”塞摸了摸下巴：“你這是不想盯了？”


  “沒錯。”湯姆滿意地點了點頭：“沒想到你這麽理解我。”


  “理解個頭！”塞直接把他拽到窗戶麵前：“現在輪到你了。”


  湯姆隻能百無聊賴地往下看，自從那天後他們就跟蹤仲長空好幾天了，什麽都沒發現，但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論是他還是塞都認為跟著仲長空不會有任何結果，因為仲長空肯定知道他們能想到這一點，於是會把所有事情都扔給其他人去做。他本來都覺得沒必要了，但塞覺得仲長空在最重要的事情上會自己經手，於是他們隻能繼續跟著。


  此刻下著暴雨，仲長空就坐在一家咖啡店裏看著書，或者說她這些天最常幹的就是這些，不是在看書就是在和別人聊天，大多數時候都是和那個叫印加的小姑娘聊天，湯姆估計仲長空大多數事情都會交給印加去做，不過跟蹤了幾次後發現印加也隻是一個傳話的，最多收集一些資料，還是很明顯的資料，於是這邊也斷了。


  “我覺得還不如調查她的信息網有點用，畢竟這是個不出門就能殺人的年代。”湯姆還是忍不住抱怨：“要不這樣吧，我們先不去管她了，現在暴雨那群人也不一定會出來，她就算要做什麽也不能在這個時候。”


  塞有些意外，就看到湯姆整個地湊過來，在她的耳邊輕聲言語了一番。


  “我們先暫時離開。”


  “啪。”


  仲長空將書放在了桌上發出了輕微的聲響，這樣的聲響在安靜的咖啡店中顯得很是有些突兀，但很快就被屋外的暴雨掩蓋。


  “他們暫時離開了。”


  端著咖啡的服務生將糕點放在了仲長空的桌上，不留痕跡地說：“需要我去追蹤他們嗎？”


  “不用管他們。”仲長空依舊是十分悠閑的模樣：“我給南區找的麻煩足以讓門特發愁一段時間了，接下來就讓他們做自己的事去吧。”


  五區也不過是塑料關係，隻要一點利益就能解散的群體在這種時候就越發靠不住，湯姆和塞都不是喜歡被束縛的人，就算在這種時候也依舊和陸林保持著聯係，所以不論如何他們都不會願意為了五區損害自己的利益。


  “隻可惜這場雨也不知道要維持到什麽時候。”仲長空有些歎息。


  “就怕時間久了那些人的情緒逐漸冷靜下來，暴動需要狂熱，失去狂熱就不好下手了。”


  11月29日陰9:00a

  或許是仲長空敷衍的祈禱起了效果，多利來的快去的也快，在一兩場暴雨後很快就迅速走開，給諾頓重新帶來了一個好天氣——雖然陰天不能說是好天氣，但對比之前的狂風大作暴雨滂沱來說簡直不要好了太多。


  雖然多利並不是多大的台風，但隻要是台風還是會造成一定損害的，如此的損害反而方便了暴亂的繼續——之前生活的很多人都來自於貧民窟，本來就一窮二白了，這次後更是連原先那麽一點家產都一並消失，於是就越要搗亂，最起碼也要0元購一些自己沒有的東西。還有一些本來在觀望的人破產，於是也加入其中，讓本來目的就魚龍混雜的隊伍變得更加混亂起來。


  而隨著暴力衝突的逐漸升級，南區也很快就找到了反擊的辦法，他們斥責這些人根本就不是為了給斯拉姆斯一個交代，而是趁著這個機會搞破壞，並且呼籲被波及到的商家還有人都一起反抗他們。也確實有不少人都被裏麵混雜的搞破壞分子襲擊過，於是便加入了南區的隊伍，指責貧民窟的那些家夥做著同樣錯誤的事情，南區的煽動性很強，再加上門特的腦子比貧民窟那幾個類似於哈頓的領頭人強多了，很快他們就占據了道德高地，成功組織起了一大批人。


  而在組織完全後就是互相對抗，打的不可開交，貧民窟到底不是正規軍，被打的落花流水，節節敗退，眼看就要敗了。


  “今天差不多就能結束了。”


  雖然門特覺得自己還能幹很多年，但天天處理這麽個事情還是讓他有些疲憊，揉了揉太陽穴，他將煙頭扔在了煙灰缸裏。


  “晚上就讓那群賤民全都滾回去。”旁邊的鄉長反而是鬥誌昂揚的：“看她們最開始耀武揚威的樣子，現在一個個都垂頭喪氣的，哈哈哈！”


  門特其實有的時候真想把這些傻逼也一起突突了。


  “不過還是不能落了口實，最起碼處理一下後續問題。”門特站了起來：“把所有人都聚集到貧民窟空地上，我來宣布一下最後的打算。”


  手下點了點頭去辦了，這讓門特有些欣慰，雖然他們腦子不行，但好歹能做事這點還是不錯的。


  手下的效率很快，在所有人都被聚集起來後那些貧民窟的人也都被一起圍了起來，較之之前的動靜此刻他們一個個都低聲下氣的，尤其是最開始的領袖，本來以為能討個公道，結果卻沒想到因為湧入太多心思各異的人導致最後連輿論這一塊都徹底垮掉，以至於現在不得不接受批判。


  哈頓更是麵如土色，他沒想到最終會是這麽一個結果，本來以為好不容易抓到這個機會就能夠改變自己的人生，結果最後卻作為代表被抓了起來。現在不說今後的榮華富貴，甚至可能連一時的小命都保不住了，這樣巨大的衝擊讓他完全無法接受。


  就在前幾天他還作為高高在上的領導者享受著一呼百應，以及成為領導者所帶來的榮華富貴，那個時候他覺得這樣就很好，果然這才是人上人的日子。但他卻忘了，享受的同時也伴隨著巨大的風險，就像是爬山一樣，從山頂摔下最多隻是輕傷，從半山腰落下最少也是一個骨折，如果從山頂上直接墜落……


  那人就會四分五裂，死無葬身之地。


  那些前幾天還在不斷奉他為英雄，大力支持著他的人們現在完全變了一副嘴臉。那些之前口口聲聲說“隻有哈頓先生是唯一一個為我們著想的人”“在上位者全都保持沉默的時候隻有哈頓站了出來”的人們如今一下子全部都換了方向，開始用各種惡毒的語言詛咒他，說都是他用那些言語蠱惑了他們，導致他們做出這樣的事情。


  門特滿意地看到那些人們自己就開始攻擊曾經的領導者和領袖，這種情況在他的預料之中，畢竟很少會有人把錯誤歸根於自己，尤其是這些完全不懂得自己的需求到底什麽的人，他們隻會肆意的把自己的錯誤全都甩到別人的身上去，從來不會懷疑自己。他正是因為理解這一點，所以才在一開始並沒有對這些人趕盡殺絕，讓他們狗咬狗，不比自己動手更加輕鬆？

  “我完全理解你們的訴求。”他表現出一副非常誠懇的樣子：“到目前為止，我們依舊沒有調查清楚斯拉姆斯先生到底是因為什麽出事的，不過我們保證一定會調查徹底。我既然作為南區的管轄者就不會讓這裏就混亂下去，而你們的損失，我也會全部……”


  他本來想繼續說下去，但在這個時候，遠方卻突然騰起了一股大火，那股火焰在如此的夜晚中顯得是那樣的突兀，迅猛的就像是原子彈炸開了一般，轉瞬間就形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門特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劇烈的跳動，而在這個時候周圍的喧囂聲也乍起——


  “貧民窟失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