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異端頻生
隻這周思玉自打出了水就不大好，許是那一下受了驚且著了涼，這一回了房便一直咳著。
小妖幾分擔憂的要為她去尋郎中，卻被她給攔了住，說是這西郊多有不便，不過小事睡一覺便好，莫驚了樓家。
一同回來的桃娘亦是多加安撫，對小妖言說道：“此為盛夏，姑娘又是晌午落的水，倒亦不會太過寒涼而虧了身子。想是姑娘驚嚇過甚，待休憩片刻回回神即好。”
然雖如此說，亦下廚去為她熬了薑湯。
小妖將周思玉安頓在床上，且跟了出來。
那樓仕安和樓仕明為避嫌隻送到了院外，隻齊豫跟到了房門口幾分猶豫的站在了院內。
見她出來連忙問道：“如何了？”
小妖斜眼看他，甩開了自己身前的發不欲與他言說般敷衍道：“你沒長眼麽？且不會自己去看？”
齊豫無言，瞪了她一眼抬腿進了屋。小妖隻於窗外隱約看著他幾步到了床邊，卻又恐驚擾了佳人般不敢近前，最終還是俯下身探了探她額頭。
小妖不再看，返身去了廚房，尋到了正在煮薑湯的桃娘。
她靠坐在案板上打量那桃娘問道：“我問你，我和姐姐墜河之時，你在何處？”
桃娘攪動著鍋裏的湯，聞言抬了頭幾分不解問道：“我？我那時亦在船板上瞧熱鬧啊！”
小妖盯著她，慢條斯理道：“那有人推姐姐下湖，你可瞧見？”
桃娘聞言幾分驚異，放下了手中湯勺，站直了身回道：“姑娘原是被人推下湖的？會不會是人多，都擠在一處瞧熱鬧，反被無心撞下去的？”
“許是罷。”小妖神色緩了幾分，故作無心又問：“那你可還記著，當時我們前後可都站了何人？”
桃娘擦了擦手，回想道：“當時樓家老夫人她們在另一處，姑娘近前除了我們就隻樓家的小姐和少夫人，還有她們下邊的兩個伺候丫鬟。”
小妖聽了又問：“齊豫當時所在何處？他向來是不離姐姐左右的，然現下想來，他亦是事後趕過來的。”
桃娘笑了笑道：“船上都是女眷，齊侍衛自是不方便近前的。然我剛又聽說，好像是姑娘去時乘的馬車出了點事端，許是亦覺船上無甚危險之處，故而齊侍衛便去探查亦未可知。”
“馬車出了事端？何事？”小妖憶起回程的馬車確不是出門時坐的那輛。
“說是拉車的馬不知因何驚了，許是齊侍衛怕傷及姑娘故而上心了些罷。”
桃娘說著墊了布取了爐上的小罐，分進了碗裏遞了一碗過去道：“阿珂姑娘也喝上一碗罷！”
小妖接了過去隻略聞了聞，便嫌棄的放到了一旁，隻想著哪裏便有這般的巧合？
那方桃娘去為周思玉送湯，小妖聽了外麵動靜，似是亦有人歸來。
便沿著這牆邊一路走去，而後貼著牆聽外麵兩個丫鬟言笑晏晏的說著小話——
“要我說還是咱家少夫人有本事，那肚子都大成那般了，還能令二少爺這兩日夜夜宿在她房中。這不，剛送了周家小姐回來，又巴巴的去迎少夫人，真是少見一會都不行呢！”
“你這小蹄子莫要胡言，小心被少夫人聽了去，活扒了你的皮！你道少夫人是好相與的主？前些日子那香蓮生的那樁事，你且忘了？”
“哎喲，紅蓮姐姐，我不就是與你閑話嘛，又未與外人說！何況我亦未說甚不好的話，少夫人即便聽了也該高興才是，她以前便防我們同防甚似的，就恨不得二少爺綁在她身上哪也去不了！”
“你還說是不？看我不撕你的嘴！”
“哎呀哎呀，姐姐饒命，杏兒不說便是！不過，那香蓮當真被……”
“噓！少夫人善妒你亦不是第一日知曉，那香蓮當日……我本不欲予你知曉，然此事告之於你，你且自己心裏有個計較，莫去招惹二少爺即是。”
“紅蓮姐姐是為我好，杏兒自然知曉。”
“那香蓮當日……是被莊上的婆子堵了嘴，與地裏的幾名壯漢同關在了一處，第二日淩晨抬走的。她那模樣……”
那兩婢女說話聲音極小，若不是小妖這般耳力的，怕是近前亦聽不清甚麽。
然小妖還未聽得她未竟之語，兩人既已走遠。
小妖追了出去，本想上前再聽上一二，然卻無意見了拐角處一個大肚婆的身影。
她站於原地隻略想了片刻，便悄聲上前跟她進了院。
小妖先隱於暗處，隔著窗窺視那樓家的少夫人。因樓仕安尚未娶親，這少夫人自是隻這樓仕明房裏的大肚婆。
小妖對她最深的印象，便是那日樓仕明與婢女有染她氣急砸東西那幕。
當時她是何等的氣急敗壞，臉上的脂粉都因過於扭曲的表情有所脫落。
那時，她那雙眼睛裏有妒有恨，亦可說有幾分自憐與委屈。
而如今再看她……
小妖離得遠，隻能看到她對鏡畫眉的背影。那鏡中影像亦不甚清晰，隻能照映出她微微上挑的唇。
那紅唇過於濃烈，似是剛剛侵染了甚鮮紅的事物塗抹了上去一般。
她側倚著桌，抬手露出一截細白的手腕，挑了筆在指尖對著鏡子一遍遍描繪著眉痕。
她麵上幾分悠閑，幾分妖豔，輕晃的腳似是在和著哼唱的甚陌生曲調。
小妖有絲遲疑，似是不能將這妖豔的孕婦與當日那歇斯底裏的潑婦連到一塊般。
姐姐說過，事出異常必有妖！這樓家大肚婆隻幾日就有這般的變化，說無妖異，她這隻小妖都是不信的！
然若有異，又是從何時開始的呢？怕是與她那日晚歸脫不開幹係罷！
隻不知，今日姐姐落水，可是她所為？
小妖正想著，那大肚婆娘放了筆，換了個姿勢倚靠在那裏，頭也不回的開口說道：“既來了，就進來罷！”
小妖一怔，下意識去摸向手腕，然那裏空空如也才令得她想起這事物倒是去了何處。
她有幾分遲疑，因不知這大肚婆娘肚中倒是懷揣著甚不為人知，不，不為妖知的陰謀？
然她隻略作猶疑，就提步上前近了簷下站於窗前，先擺出了副笑臉再笑道：“樓家嫂嫂倒是好心情，於此畫眉呐？”
那少夫人側過頭來，不語，隻挑眉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倒是看得小妖幾分心驚肉跳，她亦不知為何，隻是那顆不大的心於胸腔裏撲騰跳著。
那少夫人勾唇笑了，不答話，隻對她招了招手喚道：“進來呀。”
小妖心裏咯噔一下，莫名想起了枉死城裏那女鬼。那女鬼當時害得她不輕，現今亦未去尋她鑿補回來。
現下這少夫人的笑，怎麽看怎麽覺得有幾分滲人。
“你坐。”
她又輕飄飄的落下一去，複又轉了回身。這次倒是不畫眉了，隻拿了梳子梳頭。
她動作緩慢，蒼白的指捏了梳子一遍遍的從上至下梳著。
小妖擇了她身後不遠不近的椅子坐下，並不坐實，隻虛虛坐著隨時可跑的姿態。
那大肚婆亦不說話，隻自顧自的梳著頭。小妖謹慎的打量了她，見她身邊確無鬼魅。
周身亦無甚黑氣繚繞等異端，倒是看不出甚端倪來。
然小妖就是深覺這婆娘有異，不然怎地好端端的一個人，一夜之間就變得妖裏妖氣的？
“你可識得我？”小妖突地開口問道。
那婆娘笑了笑，然許是她學過甚吐息之法，這笑聲倒不像是從嘴裏發出來的。
倒好像……似是從甚更近之處發聲……
小妖抖了抖，責令自己勿要多想，怕麵前這婆娘還沒發作，她先把自己給嚇死了！
她挺了挺胸板，梗著脖又問了一遍：“你還未說，倒是識我不識？”
“你不是周家表妹阿珂麽，我怎地不識？”
這回她倒是開口了，隻這話亦聽不出甚異常，倒似同剛剛那笑……不若同一人發出的般。
許是腦抽，那小妖竟對她要求道：“你且再笑一個？”
“甚麽？”她回頭看了小妖一眼，幾分莫名。
然這一眼卻令小妖安心了許多，隻因她這一眼，幾分睥睨瞧著倒是若往常無疑了。
少夫人莫名其妙的看得她一眼，複又轉回了身繼續梳頭。
小妖聽得柳綠說這少夫人懷胎已有八月，再有兩個月便要生下個小娃娃來了。
然她看得凡間身懷有孕的女子大多身乏體拙，哪若她這般轉身轉的如此之靈便……
小妖倏地頓住，這婆娘剛剛轉身……似是身未動頭先行！
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