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路上
「老余，是你開的對講機嗎？」老上將把手背在身後，步履雖然帶著點蹣跚，但是卻堅定而穩重得走進研究室，身後跟著一溜士兵。他徑直走到老博士面前，把他的辦公椅猛得轉了個圈。
老博士被他轉得有點暈頭轉向，畢竟都一大把年紀了，搞這種突襲沒有馬上嗝過去算是他這把老骨頭給面子了。
「不是我開的。」老博士搖搖頭。
上將瞪大了眼睛「那是誰開的？」頗有點吹鬍子瞪眼的感覺。
一旁的男人嘆了口氣，緩緩地搖了搖頭「我開的……博士講的。」語氣有點無奈。
「都這種時候了還開什麼玩笑！」老將軍抬起手在老博士的背上給了一掌摑，老博士抬起手愣是擋了一半，然後也給他的胸膛上來了一拳，兩個老骨頭瞪著眼誰都不服誰。
男人撐著額頭感覺都快看膩這兩人每天你來我往的把戲了。
「……好了，還管不管白若博士了……」他一手扶著一個肩膀硬是給兩人拉開了點距離。
上將抬起手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子，肩膀上的軍章和對面這羊毛褂子老頭光溜溜的肩膀一對比，稍微感覺到在自己的士兵面前找回了點場子。
「對講機里的事兒怎麼回事兒？」他擺了點小架子。
老博士也不在乎，唰的一下扯過一張資料。
「你看看，上面寫著啥。」他指著畫圈的部分。
上將眯著眼把紙拿開了點，勉勉強強看了個大概。
「……不是飛船？是大陸？生物回溯論？那又怎麼了？」他把紙放回到桌子上，看著老博士。
老博士終於有點神采飛揚的樣子了，他高高翹起眉毛。
「這個推斷可是從南方分部傳到咱這來的，可不是總部的研究人員發現的資料。」他帶上老花鏡，指了指上面的日期「看到了嗎？她指出了飛船的合併位置，甚至還附帶了海底輻射分布圖，這都是一線資料。」
上將定定得看著老博士沒有說話。
「誰能知道得這麼清楚？南印度洋的研究室里可是只有一名中國人。」老博士張開五指拍在紙上，生怕上將還不了解情況，就差把資料蓋在他頭上了。
上將猶豫了幾米，突然抬起手豎起食指和中指勾了兩下，一名士兵小跑著到他旁邊。
「傳下去，做好去南方的準備。」他說。
……
「嗷嗚……換人了嗎？」白若朦朦朧朧著在副駕駛座上打哈欠伸了個大懶腰，她看了眼旁邊正在開車的林願，又扭過頭看向後面躺在整張後座上的卓穆安，這人是真的累慘了，哪怕緊閉著眉眼，那層黑眼圈還是明顯得就像抹了層灰。
林願搖搖頭「還沒，你再睡會吧。」
白若看了眼地圖，又玩了會指南針，總算精神了點。
「這是你們的軍車嗎？」她閑得無聊想說點話。
林願貼著路沿轉了個大彎，這條路確實不那麼好走，再遠點吧，再遠點就換人。
「……不是軍車。」百忙中他還是回答了白若。
「噢？那就是居民車了，哪怪掛著個藍牌。」
林願有點無語，都看到藍牌了，還問他是不是軍車，這人怕不是睡懵了。
「給我講講海上那幾塊石頭吧。」林願不想看到白若哈欠連天的，連他都快被傳染到疲憊了，他隨便找了個話題。
白若看向窗外，不知道該怎麼說，說那是他們實驗失誤放出來的麻煩嗎？現在想想倒是更像陰謀了。
「說說杜英藍吧。」她的手肘撐在窗沿上，手掌拖著下巴，雖然車子非常顛簸震顫，但她決定這個逼裝定了。
「她有什麼好說的？」這倒是林願想不到的話題。
「你看她像軍人嗎？我總覺得她太幹練了，而且對異獸也很了解，不好奇嗎？」白若的語氣有點小輕快，還真是像閑聊。
「好奇也沒有答案，不是嗎？」說到這，林願倒是突然想起來昨晚上得到的問題「最近的動物都是夜出晝伏的，你發現了嗎？」
白若想了一下「是有發現了，但是我猜，應該是從大西洋或是太平洋兩塊大陸上升時就有的現象吧，當時海陸生物晝夜分工還算明顯。」她想到了在荒島上的那一天，當時還不是晝伏夜出，但是的確是有了明顯的時間分工。
「估計，還是頻率的影響吧……」她回頭看了一眼卓穆安「頻率對生物的影響非常深厚，甚至連心理都能產生影響。」
林願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純粹把這話當成一通科普。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這些變異生物是像被馴服的小狗狗一樣聽著命令行事嗎？」
回到正題，白若思考了一下，這種解釋也不是不行，但是應該沒有這麼簡單，為什麼要晝伏夜出呢？白天是有什麼影響到它們了嗎？或者說，有什麼影響到三大陸了，想到這裡，她才突然想起來，地震那晚上估計已經合併了吧，現在的海上大陸，就是根達亞嗎？
「還記得我說的根達亞嗎？」她問林願。
林願抽了幾秒鐘分神看了她一眼。
「怎麼了？」他有點警惕。
白若看他那草木皆兵的樣子就好笑。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起來而已。」
……
車子一路疾馳，終於在駛出這條破爛公路后遇到一條還算規整的新公路，兩人交換了下位置，白若坐在駕駛座上，左右張望了幾眼才正式發動車子。
「怎麼各國都不派出軍隊統一在白天消滅這些晝伏的怪物呢？」林願難得休息了一下，但是閉上眼睛就想到了一直困擾他的問題。
「哪有這麼好出兵的，這些變異的動物天上地下到處都是，你現在能全數消滅嗎？說不準還會產生反彈作用引火燒身呢。」
「那總不能一直這樣任由它們對人類為非作歹吧？」
白若聽到他的話，在心裡否認了他的言論，世界上任何生物系統都是相生相剋的，沒有絕對的統治者也沒有絕對的捕食者，現在雖然看見到處都是變異生物，但人也變異了不是嗎？
「……所以如果根達亞再臨，那就是人類的全面進化了。」白若瞥了他一眼。
「真的有超能力嗎？」林願真的很懷疑「飛天遁地，發出激光，像電影里的一樣？」
白若搖搖頭「非也非也，在根達亞，懷孕就是女性最大的超能力，他們認為女性能與天神對話從而獲得新生的生命將其帶到身邊，就像通靈你懂吧？」
「懷孕？你是說，他們的超能力其實我們也有？」
「應該是，你們的確有。」白若從倒後鏡看了眼不知道從哪次對話開始就已經醒了的卓穆安，又看了眼坐在副駕駛上雲里霧裡的林願。
「轉化嗎？這就是根達亞？」卓穆安扯了扯袖子。
「不一定，應該還有進化的餘地，看看以後怎麼樣了吧……還有就是最近不是很早就降溫了嗎？那也是根達亞的特徵，這塊神秘的大陸長期伴隨著積雪，像是冰雪王國，如果我猜的沒錯，現在它要麼正在推動冷空氣，要麼自身移動到兩極地區。」白若聳了聳肩，她看了林願一眼「還記得我說的二郎神嗎？說不定哪天你也能看見身披鎧甲帶著一條大黑狗的將軍呢。」
二郎神雪山救母啊……林願閉上眼睛，腦子裡忍不住一直在想象滿世界都是三隻眼睛的神人，一個個腳下踩著積雪頭頂肩上頂著飄雪，像個超人一樣上天入地，他打了個寒顫，這世界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卓穆安忍不住抬起手摸了下額頭，白若正好在倒後鏡注意到了，她笑了一下。
「你還干這種傻事兒？怎麼？額頭癢了要長眼睛了？」她勾著嘴角得瑟得很。
卓穆安笑著咳了一聲。
「看路，快到倖存者基地了吧？注意安全，看好有沒有路障之類的。」
……
「準備好了嗎？」
上將背著手，面前是一個營的士兵。
「這次的任務萬不可失敗……記住任務對象了嗎！」他朝著那群士兵吼了一記，渾厚有力的嗓音像個洪鐘，即使身老心卻不老。
士兵們看著上將，心裡忍不住油然而生一陣微小的觸動，他們回以響亮的回答，充滿了年輕人的朝氣。
「可以遠程指揮的吧？」老博士突然出現在上將後面，身邊依然跟著他的助手，那個帶著厚重鏡框的男人。
上將哼了一聲表示回答。
老博士也不在乎，反正兩人就這麼打打鬧鬧得做了一輩子的老兄弟「……小白這丫頭應該正在北上，我覺得你們可以沿路找仔細點，尤其是那些打著救助倖存者旗號的假正義人士，他們剛從海外回來還不知道現在社會上的風氣，有極大的可能會被騙進這種地方里，找仔細點咯。」
上將用一丁點餘光瞄了他一眼。
「人家可沒你這麼傻，看到不對勁還不會跑么？」
「所以不就是讓你們找仔細了嗎！嘿！你這老頭，不頂兩句不舒服是吧！」
老博士扶了下臉上的老花鏡，情緒一下子就被上將激得像溫度計放進了熱水裡，噌噌噌得溫度直往上冒，他現在就是火氣都快把頭上僅剩的幾根白毛毛給燒沒了。
身後的男人無奈得嘆了口氣，翻出隨身攜帶的表格看了幾眼，又看了看手上的表，他拍了拍博士。
「還有三十七分鐘零二十一秒就下午四點了博士，按照您的日程安排，四點就要回去院子里陪夫人下象棋了。」
老博士抽了下胳膊躲開男人的手掌，他轉過身把火燒到男人身上。
「這不是還有三十五分鐘嗎！你這麼著急幹什麼！想偷懶啊！」
男人已經習慣他的脾氣了，一臉無所謂得又翻了幾頁手中的日程表。
「從操場到住宅區需要步行三十分鐘，按照您的速度，估計四十五分鐘才會到院子里，昨天夫人……」他話沒有說完，但是後面的話不說，博士也能理解，他微微低下腦袋看著老博士，果然，這老人已經知道沒說完的半句話是什麼了，他叉著腰指著上將。
「算你運氣不錯我這會兒正好有點事兒，否則我一定讓你在你的士兵面前丟盡面子！」
他沒敢站著把話說完，後半句完全是在慌忙趕路時拋到腦後的虛張聲勢。
上將不屑得哼了一聲，還突然有點事兒，這老頭子誰不知道他，滿院子都知道他就是個妻管嚴！
……
「到了嗎？」
卓穆安往前湊了一點，尖尖的龍耳朵豎在頭頂兩側像兩根寬天線。
「應該是到了，地圖上畫的範圍就這兒了……咱再找找？」白若扶著方向盤小心翼翼得駕駛，如果是走在路上，三人估計得躡手躡腳得像個賊了。
林願靠著車窗盯著附近可能藏人的地方，金色的貓眼像顆透亮的玻璃珠子。
「能看到加油站嗎？」他問白若。
白若搖搖頭，別說加油站了，這裡就跟荒山野嶺一樣，只有一條破爛公路和東倒西歪的樹根，她轉過頭瞄了兩眼地圖。
「估計再往前就能找到加油站了。」她慢慢地踩下油門，但是卻不敢把速度提得太高，不說這是倖存者基地，就單說這一地的障礙物就讓她頭疼了。
「附近有居民小區嗎？」卓穆安探頭看了眼地圖，上面只有大概的路線，區域劃分不明確，說地圖不如說是地勢圖更貼切了。
「沒看到。」白若瞪著眼睛像要把眼珠子瞪出來似的。
林願伸直了脊背盡最大的努力張望窗外的風景，是能看到朦朧難辨的建築物屋頂或是圍牆一類的磚瓦木石，但是目前還很難辨認出哪裡是居民小區。
「會是收音機收錯了嗎？這倖存者基地可能是幾天前的消息，但是在地震后已經解散了呢？」林願撓了撓下巴。
白若搖搖頭。
「不清楚，如果真是這樣總該留下點痕迹吧，把這麼大範圍圈下來當成自己的領地還不做點記號？那誰能知道那是他的地盤。」
卓穆安的耳朵抖了兩下，他伸出兩隻手各搭在白若和林願的肩膀上，嘴巴輕輕地噓了一聲，白若忍不住連車子都踩停了，他們順著卓穆安的視線看去，一個漆黑的影子像個幽靈一樣依附在一根大樹後面，樹影遮住了光，正好將他像個背景一樣附在周圍，三人仔細一看，這才發現，他們被上百個這樣的玩意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