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疫情
曾經的杜英藍當然也是個生活在人類村莊里的普通姑娘而已，但她弟弟卻是村子里第一個產生物種轉化現象的人，其實說白了，從她帶著被稱為怪物的弟弟離開村子后，那群人還是不知道他們並不是怪物，他們也只是被輻射影響的普通人罷了。
手中的長刀濺滿了狼群的血液，帶著點濃稠的黃色液體在上面，就像淬了毒的最好的武器，杜英藍反轉手臂把刀背在身後全速跟上卓穆安，計蒙一直避免去觸碰那隻獨眼牛，他曾經試探性地攻擊過那根尾巴，不出所料，的確是唯一一塊不傳染病源的地方。
但從牛尾巴里流出來的血卻依然帶著傳染性，卓穆安攀爬著山洞的外緣爬到半山腰上，他坐在凸起的岩石塊上低下頭看自己被傳染到的地方，已經開始產生紅腫了，但是和動物身上的傳染癥狀不一樣，他的傷口開始腐爛，直接發黃髮黑，像滴了毒液。
白若和林願都看見了卓穆安的狀態，他們擔憂地往前邁了一步趴在山崖邊上，半個身子都探出了懸崖外面，白若最是緊張，卓穆安失去的那段記憶里還不知道被人做過什麼，她也沒有專業的設備可以給他檢查，現在對這場疫病也沒有任何辦法，就算有，連隔離手段都無法做到，這就是個死結。
杜英藍抽了個空抬起頭看了卓穆安一眼，然後又低下頭將帶著血的刀飛身砍向牛尾巴，這塊地方作為缺點已經被人攻擊過了，而且還被得手了，蜚這次警惕了很多，他在杜英藍跑過來之前就率先收起尾巴藏到一側。
杜英藍恰好與閃開的牛尾錯過，刀面在空氣里狠狠地砍了一記，卻突然被摩擦著地面的蜚用牛角撞飛了出去，從她口裡噴出來的血污加深了嘴巴上那塊布料的顏色。
蜚身上被狼襲擊后留下的傷口正在逐漸癒合，尾巴上被卓穆安留下的傷口也在癒合，要不了幾分鐘很快就會恢復到頂尖的狀態了，他們今天就等於白打。
白若非常焦慮，她盯著懸崖上的卓穆安，男人的手臂還是肉眼可見得腐爛，面積甚至還在擴大，而地面上的杜英藍被撞飛出去后砸斷了一棵樹就失去了意識。
林願抓著地面上的沙土，抬起頭眼神堅定地看著白若。
白若看著他，伸出手壓著他的肩膀搖了搖頭，然後朝著卓穆安大喊。
「放火！」
……
濃厚的烏雲聚集在山窟的上空，鋪天蓋地的陰影籠罩著這塊夾在兩座高山中的小平地，杜英藍被驚雷震醒了，她茫然震驚地看著頭頂的烏雲，就連地面上的蜚都非常驚慌，它轟轟隆隆地在洞口瘋狂地來回跑動，震得這塊地方像經歷了一場小地震。
卓穆安跳下地面，只要蜚往洞口撞，他就劈下一道驚雷，像趕牛一樣驅趕著它只能在空曠的土地上跳腳，確實多虧了那群狼的墊腳，這頭牛的傷口癒合極慢，它瘸著一條腿走路都有點笨拙。
地上橫亘著許多東倒西歪的屍體，聚集在一起的病源比蜚身上自帶的傳染病毒還要強烈，它的傷口開始也有著傳染產生的癥狀，細細密密的小水泡帶著膿瘡覆在它的傷口上。
杜英藍眼睛一亮。
「它已經傳上病原了，我們會有六分鐘的時間在這個山洞來回。」
卓穆安點點頭。
白若抓著林願的肩膀慢慢地坐下來，原來如此，杜英藍居然是想要病毒變異傳到蜚身上。六分鐘嗎？這六分鐘應該不夠，她看著卓穆安，相信這男人應該想好怎麼拉長時間了，這次她倒是不怎麼擔心，但是疫情的傳播速度的確是挺快的，估計會控制不住。
她轉過頭看向風吹去的方向，站起來遙遙得眺望著遠方，那邊似乎有個村莊。
「陪我走一趟吧。」她拍了下林願的肩膀「反正在這閑著也是閑著，去那個村子里看看吧。」
「嗯？去那邊幹嘛？」林願站起來拍了拍褲管上的灰塵「不管他們了？那頭牛還沒死呢。」
白若最後看了一眼，低下頭笑了一下「快解決了。」然後又抬起頭順著風的方向轉了個身，山頂上的風將她的頭髮都吹到面前，就像地面隨著風飄散的疫情，希望不會產生空氣傳播。
「這邊比較危險。」她喃喃低語著往前走去，林願點了點頭然後跟在她後面，兩人一前一後不緊不慢地朝著村莊而去。
……
巨大的雷雲盤旋交纏著幾道激烈的電流在蜚的頭頂，劈下的閃電就像在蜚的身上裝了追蹤器一般總是繞在它的身邊，偶爾幾道甚至還打在了它的背上，但這隻牛的皮挺厚的，雖然只是皮毛但是閃電在上面留下的痕迹居然幾分鐘就消失了。
杜英藍彎著腰飛快地沖往卓穆安身邊，借著他的掩護順利跑進了山窟里，當杜英藍剛邁步進去，蜚就像被點燃了炸藥，它抓狂著不再懼怕天上的雷雲也不怕卓穆安的利爪，它也看出來了，這人跟他一樣能短時間自愈掉身上的傷口，就連被它的血感染到的疫病也能恢復。
蜚伸出一隻前蹄哪怕疼得顫抖也要在地上刨，做足了準備低著頭瞄準了洞口，誓要衝破卓穆安的阻擋。卓穆安皺起眉頭，這隻牛的角比他的龍角還要堅硬，要是就這樣撞上他估計也會去掉半條命，於是他仰起龍頭連聲嘶吼著，天上的雷雲也附和般響起幾個驚雷，黑壓壓的天空感覺就要掉到地面上了。
卓穆安轉瞬化成一條黑龍，迷彩軍服散落到地面上，他就像黑色的閃電踩著雲彩在天上轉來轉去，目標突然消失了讓蜚愣了一秒，但就是這一秒就被卓穆安抓住了，龍一頭刺進雷雲裡帶著巨大的閃電一起從天而降打在蜚的身上。
卓穆安和閃電一道黑色一道白色糾纏融合著，閃電砸在蜚的腦袋上，把卓穆安也送下來，男人瞬間轉化成計蒙的樣子緊緊地揪著蜚的牛角，閃電跟著他的身體全數灌進了牛身上，一股香醇濃厚的牛肉味慢慢地彌散在四周。
閃電過後，卓穆安光著全身踩著蜚的身體走到地面上撿起迷彩褲子草草地套上就赤著腳走進了山窟里，蜚躺在地上抖了兩下，滾滾的濃煙從他的背上冒出來消散在空氣中，估計這次不止六分鐘，二十分鐘基本也有了。
……
「那邊劈下閃電了。」林願回頭看了一眼，隱約能看到升騰起來的塵霧，就像沙塵暴一樣在兩座小山中間升起。
白若點點頭，她聽到了，看來那邊很快就能處理好了，那他們這邊也要快點，好在這個村子距離不算遠，在這座山窟外將近一公里遠的地方，看來蜚的存在或許也已經影響到他們了。
站在村口，兩人神情凝重地看著村子，裡面無不透露著一股濃厚的死亡氣息，這個村子的殘破程度比他們看見的鎮子還要嚴重，連一間能夠遮風擋雨的破爛房子都沒有，他們對視了一眼，林願率先走進村子，一路走去，只能看見荒廢的農作物和死去的牲畜，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白若走到坍塌的房子門口，已經不能稱為門口了，這所房子的每個方位都算得上門口，她輕輕地敲了下牆垣，又挪開了一點碎石塊，沒有看見任何人類生活過的痕迹，她鬆了口氣。
「都搬走了就好，我擔心疫情會擴散到這來著。」她溫和地笑了一下。
林願皺著眉走到前面去了，他聽到白若說的話卻不全然放鬆得下來。
「過來看一眼。」林願說。
白若的心不合時宜地劇烈跳動了一下，喉嚨也開始發乾了，她咽了一口唾沫，喉嚨里咕咚一聲就像她的心一樣咯噔了一下。
「怎麼了？」她走上前。
「這裡。」
林願指著地上一塊虛掩著的大石塊，如果不注意看還發現不了石頭下面藏著什麼東西，白若蹲下來用力挪了一下那個石塊，卻被下面暴露出來的東西嚇了一大跳。
一灘已經乾涸掉的血液混雜著粘稠的黃綠色液體，她拉著林願後退了一步，如果這是動物的血還好，但他們誰都無法相信這不是人血，從遠點的角度看過去，那灘綠色的液體攪合在深紅色接近紫色的血里，要麼是當事人中毒了，要麼就是時間久了。
白若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沒有手套，又抬起頭看著林願的臉，沒有口罩，她慌了一小會，然後鼓足了勇氣屏住呼吸繼續往深處走去，當走到一個破落殘敗的院子里后，她才整個人都僵硬著動不了了，就像剛剛劈下來的驚雷是打在了她的身上。
在那個院子里，一個簡單搭起來的篝火架子上叉著一頭烤熟的像狗一樣的動物，雖然他們很想自欺欺人，但是動物屍體上長著的膿皰還是殘忍而直白地告訴了兩人這就是從蜚那邊逃過來的狼。
白若和林願下意識拉起脖子上的拉鏈直到頂端，他們掉過頭像落荒而逃一樣跑出村子，直到跑了很遠兩人才像卸掉了力氣一樣虛脫著摔在了地上。
「他們……他們……吃了嗎？」林願瞪大了眼睛。
白若搖搖頭，她沒有看到任何殘骸，而且也沒有勇氣認真看那頭狼有沒有缺胳膊斷腿的，更何況人們燒全肉之前都習慣性地把動物的四肢給砍斷的，所以她也不清楚架子上那些消失掉的腿是被吃了還是扔掉了。
「去河邊，去河邊把手洗乾淨。」白若拉著林願站起來。
林願卻有點不安。
「如果我們確實染了，這樣不僅會沿路傳播疫情，也會把水源直接染上的。」他甩開了白若的手，白若也知道，她無力地癱軟在地上。
「對……那我們，先原地休息……剛剛也看到了，疫病的傳播速度非常快，那我們只要在這裡等就能在短時間內看到結果了。」她的聲音有點沙啞。
林願點點頭，自覺和她拉開了距離，兩人一人靠著一棵大樹，一時之間兩人一句話都沒有。
……
卓穆安赤著腳走進山窟，裡面的景象和他一開始想象的沒有區別，洞窟最深處停著一輛越野，在車子前面全是大大小小的木箱子，還有一袋又一袋的麻紡織袋子，甚至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水缸，仔細翻也能翻到很多商場進的貨，這次的確是撿到不少東西。
唯獨沒找到汽油，卓穆安繼續往深處走，然後在左邊一塊豎立的大岩石後面找到了那條杜英藍所說的通往水崖的小路，卓穆安看了兩眼，最後還是選擇無視掉然後調了個頭把物資扛上車。
他坐在駕駛座上擰了下鑰匙把車子檢查了一遍，除了汽油不太夠，什麼問題都沒有。卓穆安下車繼續尋找汽油，最後居然就在那條小路後面找到了，他搬了兩桶到車上，看了一眼沒什麼位置了，又回到車子上坐著等。
時間滴滴答答得流逝，卓穆安換了一套衣服卻還是等不到杜英藍，他不耐煩地摔上車門走上了那條小路，只是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副景象，杜英藍渾身濕透了手中拿著長刀正在跟一條渾身紅色的大魚搏鬥，那條魚頭上居然長著一張人臉，而且不是扁平的腦袋，乍一看倒像是人魚。
卓穆安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們，一時居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但是那條魚看到他后居然非常激動，活靈活現地尖叫著發出鳥一樣的叫聲，像個被困在魚身上的孩童還沒有完全失去人的意識在朝他求救。
他愣了幾秒，最後還是決定假裝什麼都沒有看到然後就走下樓梯回到車子上，外面傳進來一點動靜，估計那頭牛也恢復地差不多了，他又等了幾分鐘，突然覺得好像半個小時都有了，外面怎麼了？那頭牛為什麼還沒有進來，他可不認為只是一道閃電能讓它躺這麼久。
卓穆安把車子發動，緩慢地開到洞口，突然而來的刺眼陽光把他的眼睛閃得眨了一下，等他的視線對焦恢復后，他居然看到白若和林願兩人渾身是血得蹲在蜚的旁邊，尤其是白若的樣子，滿臉都是血，卓穆安感覺心臟都要炸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