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浪費時間
疫情的蔓延非常迅速,已經要用秒來計時了,這場疫病突然炸開,在動物之間幾乎達到了碰一下就會染上的程度。
白若有點焦慮,那群狼身上蔓延的疫病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嚴重,而且這種疫情的特徵她沒有接觸過,狼的背部先出現紅腫然後開始掉毛,在毛脫落的地方會出現大小不一就像被昆蟲嗜咬過的水泡,那些水泡在保持了幾分鐘後會開始流膿,狼的背部就會開始發爛,這種病狀非常恐怖。
她用力地握著拳頭,時刻關注著那群當作出頭鳥的狼群,如果其中有一隻潛逃了,哪怕再不忍心她也會直接擊殺它,這種病萬萬不可傳播出去了。
「為什麼不放火?這裡不是森林,也不靠近民居,你這是在做無謂的犧牲。」白若問杜英藍,她的態度非常強硬,如果杜英藍不給一個能令她滿意的答案,她一定會代替那群無辜慘死的狼群先把她推出去的。
杜英藍的嘴唇有著輕微的顫抖,她的臉色也非常糟糕,蒼白著毫無血色。
「……不,不可以放火。」她囁嚅了兩次才說出一句話,兩隻眼睛沒有神采非常脆弱地盯著那個山窟。
白若有點憤怒了,她握著拳頭,走到杜英藍面前與她直面著。
「給我個理由,無論你在懼怕什麼都應該把情況全都告訴我們,你沒看到現在的疫情就快控制不住了嗎?病毒遲早會升級變異甚至能夠傳到人的身上!那不就和你一開始預防的事情完全衝突了嗎!」
林願和卓穆安走到她身旁像兩尊佛像一左一右地給她撐腰,而杜英藍只是獨自一人站在他們的對面,顫抖著雙手眼神飄忽不定,無論是狼群還是他們三人都不忍心去看一眼,她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你不是沒有對策的對吧,但是你為什麼就是不肯選擇最簡單的方法?山窟裡面有什麼是你這麼珍視的?」白若放軟了語調慢慢地誘哄她,就像當初詢問卓穆安那樣,語氣溫柔和耐心。
杜英藍的腦子裡亂七八糟的,那群果敢赴死的狼群不停地在她的腦子裡翻騰,她緊閉著眼睛,眼皮子不停地顫抖,睫毛脆弱地跳動著。
「裡面有一味葯,能治百病……」她的聲音很小,彷彿一點自信都沒有,甚至可以說她自己也不是很確定「這頭牛,守得就是那味葯……如果著火了,我們就連嘗試的機會都沒有了,因為牛會進洞里守著。」
「你怎麼知道那味葯的存在,又是怎麼知道它守的就是那味葯。」白若問她。
「我看見了,我親眼看見的。」她睜開眼睛,非常認真地看著白若。
……
狼群的墊腳石戰術就快要竭盡了,有幾隻病情嚴重的狼已經耗盡了自己的精神和體力,軟綿綿地摔落在地上活生生被蜚踩死了。
白若不忍心再看著那邊,她轉過身扎進卓穆安懷裡,林願代替她繼續盯著那邊混亂的戰場,以免疫病散播出去了。
「必須要想個方法,否則這只是無謂的資源消耗。」白若消沉了一會後直起腰桿坐好,她輕輕地拍了拍臉提起了精神。
卓穆安替她錘了下肩膀,然後揉揉她的腦袋就去和林願一起坐著了,畢竟這邊兩個女人他一個男人也不好談話。
白若認真地分析這塊地方的地形和生物分佈,雖然這就像是利益共贏的交易和合作,但是她實在是不忍心看見這種白白犧牲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頭的單方面屠殺了,那群狼雖然已經將牛拖得精疲力竭了,可這頭牛擁有自愈能力,如果再不想出個對策,哪怕是狼滅絕了都無法傷到它分毫。
「你知道那味葯的位置嗎?」白若看著那個巨大的山窟,在心裡默默地計算洞窟裡面的面積和他們所需物資的位置,按照村民或是按照人類的習慣,這些東西能放在哪裡。
杜英藍也隨著她的視線定定地看著山洞,當看到剩下的狼群苟延殘喘著還是不要命地飛撲而上時才紅了眼眶,她摸了摸眼角然後指著山窟的最底端。
「地底?」白若震驚了,難道地震的時候沒有把地面震裂開或是閉合了嗎?照這樣子進去山洞了還要花費掘地的時間?
杜英藍搖搖頭。
「在最裡面有條小道通往山窟後面的水崖,那味葯在崖底的水池裡……」她告訴白若。
白若靜靜地思考,若有所思地想著水中的植物,難道是荷花之類的藥理?也不是不可能,這原本就是一味葯,而且變異情況發生后雖然他們沒有見過植物的變異,但誰能保證一定沒有呢。
「……你進去看過嗎?」白若突然想起來,杜英藍好像了解得太清楚了。
「……進去過」杜英看嘆了口氣「是在牛來之前進去的……」
白若點點頭,既然她確定那味葯一定就在那裡,那就只能從那裡展開計劃設想了,但是……「如果在那頭牛來之前你已經進去看到過那味葯了,那你又是如何能確定那頭牛就是在守著那味葯?」
杜英藍搖搖頭「我進去的時候只有村民的物資,並沒有那味葯,它們是一起出現的。」
「那牛來了之後,村民還有繼續儲存物資嗎?」白若問她。
「沒有了。」
……
這塊地方就像黃土高原里的一個洞窯,四處無樹也沒有草,山洞以山為體,風沙掩蓋著洞口的凹陷,光禿禿的一塊地方居然被這隻蜚選為了庇護的場所。
「可以從後面繞過去嗎?」白若站在高處遠遠地眺望那個洞窟,後面一整片連綿的山崖,只有再往後大概幾百米才有稀疏的綠植,但仍然發黃得像即將枯死的樣子,只有繼續往後上千米了才有正常的綠色植被。
白若嘆了口氣,這頭牛的影響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啊。
他們三人蹲在高處,看著地面那群孜孜不倦的狼群爭先恐後地撲擊那頭蜚已經花掉了幾個小時了,按照太陽的高度判斷現在或許正值晌午。
「你是怎麼想的?就一直等著哪頭Alpha突然出現替你取了蜚的項上人頭嗎?」白若已經累了,頭頂的太陽直射曬得她有點發懵,再加上溫度下降了,風吹過來就像有人拿著鋸子在割著她的膝蓋一樣。
杜英藍沒有說話,因為她也不知道怎麼辦,確實就像白若說的那樣,或許這群狼中會有一個佼佼者能在蜚自愈之前給它開個致命傷,但這也不算白白的犧牲,因為他們以前嘗試的時候,確實出現了一個缺口得以讓那群狼取回了部分物資。
卓穆安一直在靜靜地數著秒數,這頭牛的自愈能力顯然沒有人身上的自愈能力強悍,它的癒合時間一般在十秒后才會出現好的跡象,而他對比過自己的自愈能力了,是可控的,只要腎上腺激素猛烈上漲,自愈的速度就會加快。
他抱著雙臂深深地思考,在這裡他是最適合上場的人了,但是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辦法殺死一個擁有自愈能力的動物。
白若看著他,然後走過去站在他旁邊。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不要你當這個出頭鳥,再想想辦法,會有更好的處理方式的。」白若伸出手指輕輕地點了下男人的手臂,然後順著他的肌肉線條摸到他的手背上與男人十指交纏。
他們兩人在鎮子上已經因為各種原因分開過一小段時間了,而且她始終隱隱約約有點不詳的預感,總覺得要是卓穆安沖頭而上了,會出事。
林願蹲在地上,雖說他不喜歡這些髒兮兮的野狼,但是看著地面那群像蟻群一樣源源不斷吞噬掉牛的狼群還是有點惻隱之心,這群狼沒有什麼技巧,他們只是像樓梯一樣層層疊疊地為後面來的狼鋪路而已。
從高處往下看遍地都是血,甚至還有許多被踩得連完整的屍體都沒有的狼身,而且它們的背上還覆蓋著一層黏黏膩膩的黃色濃稠液體,混著血流一直在皮膚表面不停地湧出來,不用經歷都能完全體會到它們如今的身體負擔了。
他啐了一口唾沫。
「什麼時候能結束?這些狼下去了就不能再離開了嗎?」他偏過頭用眼角看杜英藍,現在他果然是討厭狼的,卻只是有了指定的討厭的狼。
杜英藍看著地面出了神,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林願問的話。
「……也不是的,有例外的……只要能找到那味葯。」
「能有什麼葯可以治百病!我看你根本就沒把它們當作同伴。」林願吼了一聲。
白若按住林願的肩膀,稍微使了點力氣穩住了林願的心情,這人畢竟是部隊出身,而且一直都是帶兵上陣的角色,也沒當過指揮官司令官,對這種悶頭沖卻沒有結果的事情共鳴很深。
卓穆安也走過來按住他的另一邊肩膀,林願蹲在地上,左右兩邊肩膀都被人搭著一隻手,他深呼吸了一下,慢吞吞支支吾吾地沖杜英藍道了個歉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再說話。
白若嘆了口氣,情況確實是越來越失控了。
……
又過了一個小時,地面的狼群已經明顯產生疲態了,原本源源不斷往前撲的狼群開始對自己的敵人產生懷疑,也開始退縮,它們顯然已經明顯察覺到哪怕不上前也會死在這裡,但是它們的天性卻讓它們一往無前。
「你在等什麼?這樣的結果是你意料中的嗎?」白若低聲問杜英藍。
她搖搖頭,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地面。
白若看了看她,又看向了地面,其實放火燒是最好的方法了,他們可以把路堵住,將蜚和被感染死去的狼困在原地,然後放出火苗將它們全都燒掉,既能毀滅掉作為感染源的蜚,也能破壞掉作為最大感染者的狼屍體,可是,她又看了眼杜英藍,這人一上來就把狼放下去了,很明顯有其他的安排,他們也只能被動地在這裡等著了,只是她不知道那隻橘貓能忍多久罷了。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狼群只剩下寥寥幾隻還在強撐著,其他的有些被活生生踩死了,有些自己找了個角落團在一起慢慢地舔舐自己的背部,那股楚楚可憐的勁頭像芥末一樣給白若的鼻子來了一拳,眼眶也驟然一濕。
她轉過身正想說話,卻被杜英藍截斷了話頭,女人抬起手擋在白若面前讓她別說話,然後從腰上別著的腰帶上抽了一塊小小的布料出來,她拿著布料擦了下手上的大刀,然後率先從高處一躍而下。
林願和卓穆安站在崖上看著下面飛馳跳躍的女人,他們看了眼白若,白若審視了一番兩人的基因和能力后,決定還是留下林願在上面觀戰,疫病可不是什麼小打小鬧的病,按照自己的私慾,白若也不想卓穆安下去的,但在這裡,的確只有他最適合了。
「小心點。」白若捏了捏卓穆安的手心,男人回握了她的手,然後拉過她用嘴唇輕輕地點了下她的眼睛,然後在白若還閉著眼睛的時候跳下地面。
計蒙的形態在下落的途中已經轉化完畢了,他的腳剛接觸到地面就被撲面而來的腥臭打了個踉蹌,杜英藍的臉上綁著一塊厚重的布,上面應該是抹了薄荷之類的香草,因為那股味道夾雜在腥臭味中非常明顯。
卓穆安三步並作兩步一衝而上,但是卻沒有正面向著那隻獨眼牛,他在上面觀戰的時候注意到了那條牛尾巴,像是一種蛇類的紋路,帶著點厚度粗粗大大得垂拉在牛的後面,而且這頭牛無論是做什麼都會刻意避開這條尾巴,不出所料,那應該是弱點。
杜英藍卻是朝著另一個方向跑去,她拿著大刀,刀尖在地面上劃出一道淺痕,朝著那群捲縮在角落裡沒有了行動能力也失去了意識痛苦著的狼而去,刀面在太陽的折射下反射出刺眼的光將山崖上的白若和林願的眼睛閃了一下。
兩人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而就是這幾秒的時間,那群苟延殘喘著的狼群已經被杜英藍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