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墜海
周先銳蹬著馬蹄佇立在半空，平展而開比一個成年人還大的兩翼在大鵬眼前顯得像只瘦小的螞蟻。
鵬展翅在空中高飛，張開雙翼的身形比之前那隻鯤還要大上一倍，它的鱗甲像一面開封的利刃，將烏雲層劃開一個能容它穿過的口子然後像之前那隻鯤一樣，輕輕地晃動就躋身入內。
天空中僅剩一艘殲-10和一隻英招，周先銳的眼睛霧了一層水沫。白若看著窗外那道孤獨的身影，腦子裡又想起了劉義恩，作為軍人，先是國，再是家，他們都是名副其實的英雄。
她拉好安全帶，伸出手在這個逼仄的空間內碰了碰卓穆安的肩。
窗外的風呼啦啦作響，在鵬的扇動下那場風把殲-10的航線都改變了些許，英招在外面扇翅更是艱難，風吹過來折段了他幾根白羽，細碎的毛在天上留下一條羽路。
突然，巨大的鵬從烏雲層砸下來，龐大的身軀將戰機和英招都朝下墜了幾米，白若被晃的暈頭轉向，她捂著額頭哼哼出聲，那隻巨大的鵬摔下來讓她體驗了一把天砸下來的感覺。
窗外綠瑩瑩一片，暗暗的幽光射向室內像開了盞檯燈，白若懵懵地看著，對這面綠光幕牆發出讚美的感嘆，直到看到細密的紅絲線和黃黑色絲線以及中心的那朵黑色的圓球，她才僵住了嘴角，臉色發白，這居然是鵬的眼睛。
卓穆安操縱著戰機放棄了原定的路線，他們不能把這隻鵬帶回國，這會害了所有人的。所以他們只能改變航向朝著太平洋飛去，戰機左右搖擺得厲害，白若坐在椅子上撞來撞去得差點把她的胃都給顛出來，她看著窗外那隻巨眼急得頭皮都麻了，如果是動畫片她的汗毛可能都已經像觸了電一樣極高地豎起來了。
鵬張開巨嘴，黑洞洞的鳥喙像個漩渦即將要把它們吸進去，白若瞪大了眼睛，她用力抓住了座椅把手，這不是錯覺！他們的確在往那個漩渦飛去。
卓穆安咬緊了牙關，手臂扭動操縱桿綳地青筋布滿了手臂。那隻巨鵬正在吸氣，甚至把烏雲層都吸剩薄薄的一層，讓地上的人久違的見到了陽光。
一張一合的鳥喙多次與殲-10擦身而過，呲啦啦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把白若的耳朵都快折磨出血了，但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折磨。
英招用力扇翅繞到鵬的背上，稀薄的氧氣讓他臉色都白了，但他還是竭盡了自己作為一名軍人的責任，卯足了勁兒用蹄子砸鵬的側翼，那裡帶著很多神經，英招的力氣也足夠大，這幾蹄子砸下去讓鵬馬上吼叫出聲，它朝上飛了幾米，壓著英招頂向了更高的地方，而白若和卓穆安兩人卻被颶風掀出幾百米遠，鵬受傷的那隻羽翼用力扇了兩下，帶來更大的旋風把戰機吹進了太平洋海域。
白若無比慶幸自己帶著安全帶，不然照這架勢她已經摔出戰機了，她默默地又綁多了一條繩子。窗外陰暗的天空中有一抹刺眼的綠色進入了白若和卓穆安的視線範圍，在這麼高的海拔怎麼會看見樹啊，白若好奇地又往前探了探身。
卓穆安反手過來壓住了白若的肩，把她推回椅子上。身後跟著英招，再後面又是鵬，他們現在就是個軟柿子，誰都能捏，更何況是鵬。
「那是太平洋升起的那塊大陸。」他怕白若會解開安全帶去看。
她皺著眉思考，太平洋？
在傳說大陸這一塊的知識點她是真的不太熟悉，但腦子裡僅存的微少知識告訴她太平洋這塊不出意外應該就是穆大陸了。
「三大陸都出現了，究竟有什麼事還要出現……」
其實應該是四大陸的，但是第四塊大陸她覺得已經沒有地方可以讓它出現了，就算有，可能性也不大，因為第四個陸地叫根達亞，傳說是超能力之國，人類已經能夠變異了，要是再擁有超能力，這個世界會發生什麼她也不得而知，總之不會是好事。
卓穆安抖了抖耳朵，他能聽到很多聲音，就像他能聽到周先銳的聲音一樣，像是蝙蝠發出超聲波碰到物體后得到的訊息，在他的腦子裡形成有用的畫面或是一句話。
當時他在鯤的背上，聽到天上的幾個人聲，當中只有一個人給他的回應是類似的，就像遇到同類的動物直覺，而現在他在距離穆大陸幾千海里以外的地方卻清晰地聽到了從穆大陸深處傳來一個古老而熟悉的聲音，像母親的呼喚，正耐心而溫柔地叫他回家。
他愣怔著，跟隨那道聲音操縱戰機沖向穆大陸，突然卓穆安卻聽到了更清晰的呼喚聲，比那道古老的聲音更具備吸引力，是白若的說話聲。他回過神來，皺著眉猛地將戰機轉了個方向，他在轉向前看了眼雷達，應該能從浙江省或是江蘇省入境。
轉頭的戰機橫切而去，白若這才看到那隻英招不遠不近地飛在他們身後，還有那隻鵬，鋒利的喙尖正對著英招，周先銳已經飛得精疲力竭了，他原本保持高速跟在殲-10後面飛行，現在卻被迫降低了速度，因為殲-10居然拐彎了。
他猝不及防地剎住車也跟著拐過去，這個檔口鵬已經貼到近前了，鳥翼扇出來的風甚至還拂動了海面，把海浪吹起幾米高。
卓穆安的瞳孔微縮，他被那道聲音影響地完全忘了那隻鵬，現在轉換的路線幾乎是等於羊入虎口，英招已經沒辦法再幫他們脫身了，他們現在正同樣做著獵物的身份。
白若只有一個想法，完蛋了。
鵬急速飛向前，龐大的鳥身遮天蔽日般壓緊了白若的心臟，讓她連大氣都不敢出，手心洇出的汗水將扶手都打濕了一層，暈出深色的手印。
卓穆安將殲-10僅剩的兩顆追蹤彈一齊送出去，轟進了鵬的眼珠，炸出一團血霧。英招趕緊收起雙翼，果然，下一秒就是鵬的嘶吼和狂烈的龍捲風，把他一下子吹到近陸的海面上，而卓穆安和白若的戰機卻直接被尖喙叼住了尾翼。
白若身後的機身被撕開了一個大洞，巨大的吸力將裡面的東西全都帶出洞外，她的眼睛也幾乎睜不開了。卓穆安化成龍形，扯斷了安全帶，然後順著吸力砸向白若，也一把扯斷了她的安全帶，兩人抱在一起摔出戰機。
卓穆安閉著眼緊緊地抱著白若，白若把頭埋在他胸膛上，同樣也閉著眼。不是不敢，而是不能，那陣強風真的太劇烈了，她絲毫不懷疑如果睜眼了一定會把眼珠都割爆的。
兩人隨著風四處旋轉，巨大的失重感幾乎要把白若折磨地暈過去了，她感受到自己像一隻遇上暴風雨的小舟，飄飄浮浮地令人作嘔，她嘴角也忍不住瀉出點唾沫。
真的快嘔了，她想。
英招掉進海里化成了人形，他仰著頭看那隻巨鵬，龐大的鳥身悲憤嘶吼著也失控著左搖右晃，它被同一群狡猾的螞蟻傷了兩次，最後直直地砸向穆大陸，跌進了穆大陸表面上的森林裡，巨大的轟隆聲讓周先銳想要不是親眼看見那隻鵬的下場，否則他還以為是打雷了。
而那顆由兩個人組成的小黑點也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從上而下像塊隕石一樣直接砸進大海，咚得一聲像引爆了小雷，周先銳希望卓穆安能保護好了白若，至少別讓她摔傷了。
他向兩人游去，擔憂地潛進海底，卻猝不及防被一隻手提出海面，應該是一隻爪子，一隻龍爪，卓穆安還挺精神的，應該是沒問題了。
三人朝著最近的一塊礁石游去，他們要趕緊休息一下，不然真的要直接交代在這裡。有幾隻變異的海蛇三番四次來試探，纏在他們周圍時不時就要來攻擊一次，然後又刺溜一下閃身逃掉，煩的白若都快罵人了。
才幾十海里的距離他們已經扯斷了六七條海蛇了，這些海蛇的數量非常多，雖然沒有同伴意識，但總是會像具備作戰計劃一樣一捆又一捆紮堆而來，非常煩人。
礁石露出海面的面積不多，他們爬上去只能卷膝坐著，白若受了驚嚇又受了凍，早就僵紫了一張臉，窩在卓穆安懷裡瑟瑟發抖，但也節省了不少空間。
周先銳站起來朝著遠方張望，既然能找到礁石說明離陸地也不遠了，只要找對方向回到中國應該不是難事兒，但問題是要怎麼回去。
「這裡應該是近海了，我們只要找對方向就不會出什麼問題，但問題是我們要怎麼走？」
他搓搓手放到嘴巴哈了口氣。
卓穆安抱著白若沒有說話，他只是摟著白若給她取暖，將女人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
「我看好方向了，這裡不是近浙江省就是近江蘇省，這兩個地方有你的人嗎？」
周先銳皺著眉思考，其實國內近海城市幾乎都變成互助兵的基地了，他們一開始發生爭執的那次救援任務就是在福建省，自從那事兒以後近海城市和內陸地區的距離就更遠了。
「或許會有商船。」
白若挑了挑眉。
「在這種情況還要出海的商船不是傻就是太貪了，所以這種商船一定不是這兩個原因吧？」
「確實不是。」
周先銳看了眼白若，確認了一眼她只是冷而已應該沒有發燒。
「互助兵和正付軍的矛盾你們也知道，他們認為正付放棄了他們，當然也不再願意來正付求救，所以這些出海巡邏的任務就交給了互助兵，但他們又沒有正統的裝備，所以這種商船就是他們巡邏用的。」
「這事有點怪，按你說的他們是個很惜命又很團結的組織，這種組織怎麼會派人出海巡邏呢？防什麼？還是找什麼？有比他們能好好活著更重要的事情嗎？就算再怎麼發展壯大也不會想要將精力時間和金錢浪費在這種無謂的海外巡邏上吧？」
白若就是覺得這個組織不對勁，雖然一切聽起來都合情合理的，但是又經不起深究，感覺到處都是漏洞，卻又感覺什麼問題都沒有，讓人好奇的很。
卓穆安掀起眼皮看向海面，他在這裡已經聽不見穆大陸的聲音了，但是卻還是能感受到一股召喚，讓他情不自禁地想朝著穆大陸遊去。
三人縮在礁石上，默默地相對無言，折騰了一天損兵又折將的，心和身體都疲憊到了極點，白若更是餓的前胸貼後背。
……
浙江省，一艘巨輪吹響了號角朝著海外出發，今天的巡邏任務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