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密室桃林
德裕宮
程銳從外頭走進，一踏進殿門，便看到自家娘娘正悠閑地給花兒喂著水。她看了看殿中的宮女們，言道，“你們都先下去吧。”
那些宮女聽到程銳的指令，便道，“諾。”言罷，她們便退了出去。程銳看著所有人都走了，便關上了殿門，快步到賢妃身旁，言，“娘娘，陛下傳下旨意，讓霜翎公主與二皇子，一同去延慶寺清修。”賢妃聽到此話，便挑了挑眉，道，“旨意已經傳下來了？！”
“是。按照現在的時辰算，修岷公公，應該已經在往承祥宮去了。”程銳看著自家娘娘陷入沉思的眼神，回道。
“看來，上次她跪在崇政殿門口，大概打得就是這個心思了吧。”賢妃說完，便再也沒有澆花的心思，花灑放下後，她便坐到書桌前，開始思慮。
“可是娘娘，奴婢還是不太明白，她一個受盡寵愛的公主，為什麽要費盡心思跟著一個毫無前途的皇子呢？！”
“若是貴妃本人，當然不會讓她這樣做。可如果是她自己做出這樣的決定，本宮倒不覺得奇怪。”
“您的意思是，因為二皇子救過霜翎公主的命？！”
“小孩子總是特別重感情，現在的龍如霜，隻有兩歲。一個兩歲的小孩，看見自己的朋友就要離自己而去，或許就會選擇跟著她。”
“娘娘，以陛下對霜翎公主的重視，若是她也跟去了，那二皇子，日後豈不還會回來？！那咱們這麽久的部署，豈不都沒了用處？！老爺說過，若不徹底斬草除根，讓上官家留下一絲希望，那咱們以後的日子”
賢妃笑了笑，眼底泛起些冷，她拿起筆，邊在紙上書寫著邊道，“兩個小孩子，能有什麽本事。他們隻要出了宮，事情，就好辦了。”寫完後，她將紙張折好，交到程銳的手中，道，“將這東西送到聯絡點，他們會知道怎麽辦事的。”
“娘娘，要不要通知老爺？！”
“不。”賢妃斷然道。
“可是，若是讓二少爺打聽出來，豈不怪罪咱們沒有事先知會一聲？”
“我那個弟弟，行事莽撞不顧後果，卻又喜歡多管閑事。這事兒被他知道了，對我們沒有好處。父親，已經為前朝操碎了心。更何況他已經年老，若是讓他知道此事，不免又要多費一番心血。再說了，本宮好歹，也是個一品皇妃。兩個出了宮的小娃娃，還是能夠對付的。”
“諾。”言罷，程銳便退了出去。過了會兒，有一宮女走了進來，對著賢妃道，“娘娘，陛下駕到。”賢妃挑了挑眉，靜了下心，臉上便綻開一抹燦爛的笑容，朝外而去。
承祥宮偏殿
密室之中
龍衡鈺緊握著龍如霜的手，一步一步探索著朝前走去。他的步伐極其緩慢，幾步交換間，更透著一種罕見的小心翼翼。整個密室暗沉得如同降下的全黑天幕，更絕的是，這麽大個密室，居然沒有一根蠟燭。這次時間緊張，來得太過匆忙，龍衡鈺並沒有想得太過周全。若是早知道，這密室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既不透光又無蠟燭儲備，他起碼應該帶個火折子。隻是，為難了龍如霜。思至此，他微微回頭看了看龍如霜，雖然，室內很黑看不出什麽，但他依然從龍如霜那透著些亮的眼眸裏，看出些好奇。
畢竟，還是個兩歲的孩子。想著，他便回過了頭，繼續帶著龍如霜走。
看著龍衡鈺回過了頭，龍如霜提著的心算是放了下來。她閉了閉眼，再次睜開之時，那眼中便隻剩下了沉靜。她的眼劃過這密室中的一道道牆，盯著龍衡鈺前進的方向，瞧著他避過了前頭的岔道，朝著那直道而去，便心中有數。龍衡鈺萬萬想不到，憑借九轉環的力量，龍如霜完全能夠不憑借任何東西，便能夠看清這密室中的一切。並且，她還能夠感受到，牆縫之間，透出的冷風。那絕不是，一般的冷。
“你不打算告訴他，那條道通往何處嗎？！”九轉環的聲音，在龍如霜的心中想起。
龍如霜心神一動，便催動術法，與它心靈相通，“自上回我與你心靈相通後，我們便能互通記憶。雖然，你的記憶中沒有顯示那條道口與鳳家的關聯性。但，剛剛經過道口時，我還是敏銳地察覺到，那條道中，有鳳家的氣息。所以，那應該是鳳家的密道口。鳳族道口，若非鳳族中人，是沒有資格進去的。雖然，現在的他對我確實重要，但身為鳳族中人，有些事情，我依然不能做。我隻是好奇，他到底是從何處得知，承祥宮中建有密道？”
原本，龍如霜是打算以祁貴妃告訴她之名，帶龍衡鈺進來。畢竟這條密道裏，藏著不少龍鳳兩族的術法秘籍和寶物。雲樓是個神秘的地方，上次隨歐陽晟出去，她偶然間聽到了歐陽晟與他侍衛的對話，其中也有提到一個叫司徒的人，而上回以九轉環中藏匿的痊愈靈藥加之血脈之力強行進到龍衡鈺的記憶中時，她也發現，父皇竟也多次提到這個叫司徒的人，而且還將雲樓與他放在同處。
這說明，那個人，很有可能是雲樓的掌權人。
而從父皇的臉色來看，那雲樓，更很有可能是個九死一生之地。如今，宮中黑手尚不明朗，前朝之人又皆已離上官家而去，這個時候，如若他們出了宮，她自身雖會得到父皇的暗中保護，但龍衡鈺，卻不一定。
很多時候，她這樣的身份，對一個人過多的關心和靠攏，便會使那人得到那些心機叵測之人的惦記。可人的惡意，不是想阻止便可以阻止。所以既然已經造成這種局麵，那便索性做到底！
她要用盡一切辦法，去保證二哥哥的安全。可憑她如今一個兩歲孩童的身份，頂多也隻能借助外力，可那些人，也會有別的心思。所以，要想真真正正的，保護龍衡鈺，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自己，有保護自己的力量。思來想去，這個密室中的法寶，便是最好的辦法。
“以我來看，大約是純妃告訴他的吧。”九轉環回道，“純妃此人，性情清冷，聰穎機智。她雖算不得正直，但好歹是個重情重義、知恩圖報的人。否則，當年主人不會將她視作心腹。可以她的處境，不好自己伸手。所以才會以這樣的辦法，協助二皇子。”
“主人？！你當年，是鳳後的物什？”龍如霜驚歎道。
“那是自然。鳳後死後，我便落到了龍皇的手裏。後來，機緣巧合，我又到了司徒那人的手上。不然，他不會施法讓我隱去身形，也不會作下九轉八卦陣，讓你與我如此契合。”
“司徒到底是什麽人？！”對這個一直未曾露麵，隻存在於他人口中的人，龍如霜頗為好奇。
“我二人既記憶相通，你卻未曾探索環中收藏的，關於司徒的記憶麽？！”九轉環疑惑道。
“倒也不是。隻是你的記憶太過雜亂，加之我二人心靈互通時日尚短。因而，探索需時罷了。”這道口的記憶，還是她偶然看到的。
龍如霜心中與九轉環話音剛落，就一下撞向了前頭剛好停下的龍衡鈺。“哎喲。”聽到龍如霜的驚歎聲，龍衡鈺立馬回過了身，細心地查看著龍如霜的身體，他擔憂道，“怎麽了？！沒事吧？！”瞧著龍衡鈺擔憂地神色，龍如霜笑著搖了搖頭。
龍衡鈺看著她似是沒什麽的樣子，也是鬆了口氣，他緊盯著龍如霜，言道，“我們馬上就到了，霜兒，你跟緊些。此地寒冷陰暗，道路縱橫交錯，一個不小心，你便會與我走到不同的道上，所以，你一定要拉緊我的手，也要注意著點腳下的碎石。這條路長了些，也會比較累。但，前方有個很大的寶藏之地，你一定喜歡。”
“真的嗎，二哥哥？！”
“這是自然，二哥哥什麽時候騙過你？！”
“嗯。”龍如霜重重地點了點頭，葡萄眸裏露出開心的神采。龍衡鈺見她應了下來，便放下了心，牽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去。
也怪這密室建的太過狹窄。每條道，居然僅容一人通過。否則，他便可讓龍如霜與她並行了。
龍如霜謹慎地在龍衡鈺身後走了一會兒，發覺他好似放下了心，心便安了下來。她的眼微微閉了閉，再次睜開時，眼中那番神采，已然不是一個兩歲孩童應該具備的。調動些許氣力，她再次催動心中術法，勾連九轉環的神魄，言道，“現下，你可告知我，司徒究竟是何許人了。”
“司徒隻是他的姓氏。他的全名，叫做司徒城彥。此人生於平民之家，但是為人勤奮聰穎，遇事果斷，城府極深，又頗具洞察力，而且非常善於把握機會，察人觀事，眼光毒辣。據我所知，他十二歲，便從了軍，不過三年，便得到了當今龍皇的重視，成了他府中最得力的貼身侍衛。數年後，龍皇殺父登基，他便被封為驃騎大將軍，一人掌控乾衛軍、禁軍兩大軍隊。而且，此人與我的主人感情甚好，當年鳳後封後之時，他還得到了鳳刃軍的半塊凰符。後來，主人去世後，我就再沒見過他。不過據我之前散落在這天下間的九轉靈帶回的消息，他創建了一個殺手組織，名為雲樓。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九轉靈，隸屬九轉環靈魂的一部分。作為天地奇物，它深埋地底多年，卻還能曉得天下事，便是它當年放在這天下間的九轉靈，帶回來的。聽得九轉環的回答，龍如霜心覺凝重。凰符是鳳族中唯一的軍符，完整的凰符可調動整個風刃軍，無論何時無論何事，風刃軍都會聽其號令。而且，族中不得詢問，不得質疑。
當初，父皇向鳳族討要輕騎軍即風刃軍的兵符時，其實他真正想要的，便是這凰符，與凰符一比，那龍族當初的建造的兵符，不足一提。因為，真正的風刃軍精銳，隻聽凰符號令。
“說起來，此事也是奇。雖說，司徒那人與我主人關係甚好，但要想拿到凰符，必須得到整個鳳族的認可。而主人與鳳族，在當年她不顧族中反對，執意啟動族中禁術，以損耗鳳族嫡係血脈近乎一半的代價，輔佐當今龍皇登基時，關係已然僵化。雖然，骨肉親情實不可斷，但若說話語權，主人也近乎沒有。如果不是她身居鳳後之位，龍皇實力大漲，恐怕，這天下，早就是鳳族的了。”說至此，九轉環感歎道，“主人為了龍皇，真的付出了太多。她死後，鳳族雖有悲傷之意，但壽宴卻還是如期進行。”
九轉環的悲傷，傳到龍如霜的心底，兩人都默了下來。血肉相連，一想到鳳後的遭遇，龍如霜總是覺得心堵。可龍鳳兩族的恩怨，哪裏是幾句話便能說清的。更何況現下，雙方已是對立，而她作為雙方唯一的橋梁，更是責任重大。
“那歐陽晟，可是鳳族血脈？！”龍如霜忽的問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依我的探測，應該不是。”提及此事，九轉環的語氣中帶了些沉重，“雖然我是天地之物，但我的靈智自與主人契合後，方才成長。因此，年代太過久遠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可即便如此，曾與鳳後有過靈魂相依的我，也深知鳳族的血脈探查之法，若歐陽晟身具鳳凰血脈，就不可能查探不出來。”
“可歐陽晟的父親，如今西梁的國主，據聞是當初風刃軍的老將；他的母親，更是當年族中的嫡次女。如若，他不具鳳族血脈，那他們又豈會頂著這名頭呢？！”
“這個我也說不清楚。但我知道，當年鳳族一下有三個嫡係血脈出世，鳳後與她的妹妹鳳笙雲，也就是你母親是其中之二，另外還有一個，卻被族中瞞的很嚴。那時，有多方勢力打探，卻都沒能探出這第三，是何人。因此，若說歐陽晟的母親，是當年鳳族的嫡次女，那她若不是這第三人，豈非是白白占了當年殺伐將軍鳳笙雲的名頭？！”鳳笙雲，是鳳後的親生姊妹。二人同係連枝，感情甚好。鳳後輔佐龍皇登基後，鳳笙雲也在江湖中闖出了殺伐將軍的名頭。這名頭如今在江湖上，依舊響亮。
九轉環的回答，讓龍如霜心中疑惑更甚。不過，龍鳳兩族派係林立，有些事情，的確不是一時半會兒說得清楚的。或許日後，會明白的吧。
思慮間，前方的龍衡鈺又停了下來，他細細撫摸著立在眼前的那些磚石，不一會兒，就找到了其中的暗門。他深吸一口氣，便用力，按了下去。‘刺啦！’眼前的石門轟然打開，裏頭的光芒猶如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下子滲了出來，並將二人籠罩進去。
龍如霜倒還好，她早有準備，又有九轉環的抵禦，這光芒對她來說，隻是普通的陽光而已，造不成阻礙。
可龍衡鈺的眼睛，卻一下就閉了過去。這光，持續並不長，數息功夫，便淡了下來。他才勉力睜開了眼。待視線清晰，他方看清，眼前那奇妙光景。
本以為，他會看見一排排的書架，上麵放著些許秘籍，周邊有些珠寶首飾，或是刀劍之類。但沒想到，一入眼，便是一排排的桃樹。桃樹其上，桃花紛紛綻開，花瓣之中散著些許香氣，這香氣蔓延至這密室的每個角落，令人心曠神怡。
他們緩步而進，那密室之門緩緩關上，二人回頭後才看清，在這桃樹林中，那密室門的背麵，竟是紅牆堆砌而成的宮門式樣。那些桃樹紮根深深，隨著牆縫之間透出的清風搖曳，上頭的桃花，紛紛落了下來。龍衡鈺看著那些桃花，嘖嘖稱奇。外頭桃樹林上的桃花，都是一個顏色。可這裏的桃樹林，卻是白色、粉色、紅色、紫色、酒金色等，花瓣紛飛之時，便能將這密室，畫成一副栩栩如生的多彩之圖。這美景，堪稱天下一絕。
“霜兒，趕緊把你的神識收起來。”九轉環在龍如霜耳中提醒道，“若沒有神識，你一個兩歲的孩童，應該很喜歡這樣的場景。前兩次，你說話太過成熟，已令龍衡鈺起疑，這一次我們決不能再露出破綻。鳳族的神識提升之道，不能為任何族群所知。”
自鳳凰降世起，其子孫，便具有獨特的提升神識之能。此能太過逆天，一旦為人所知，必會遭人嫉恨。因此，千百年來，鳳族先祖都明令禁止任何人在任何時候，將此能告知他族，違者不僅會被逐出鳳族，還會被抽筋扒皮，斷起血脈根基，且在此術法之下，幾乎無人存活。
往年來，無論是知曉此事的外族人，還是泄露此事的族人，無一活口。上回，龍如霜鑄假霜劍之後，她便發現，自己的神識似乎已經融入之前的意識形態之中，雖能轉換，但無法剝離。而且，還有逐漸侵蝕以前的意識形態的異樣出現。雖然，高智能的神識侵蝕低智能神識很合理，但這對現在的龍如霜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
可，歐陽晟怎會知道此事？！難道他真的是鳳族血脈？！
龍如霜心中雖有疑惑，但經得九轉環提醒，她仍趕忙調動自己的心氣，將神識收回。待原先意識形態完全回到龍如霜的身上時，這個外表兩歲的孩童，才真的是個孩童。她第一眼瞧見這桃樹林的模樣，便想要走上前去玩耍。隻是她剛動一步，便被龍衡鈺製止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