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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替換

  幽城

  主殿

  帳內,男子正站在布防圖前,靜靜地思考著。忽而靈光閃過,他那清冷的眸子,便掃過立於布防圖前的每一位將士們,這掃視似乎帶有探究的意味,那些將士心有戚戚,一個個低下了頭。


  “諸位,幽城的蒙將軍剛剛遞了消息,言,幽城內現存將士已不足百名,糧草盡斷,現下已是山窮水盡。若我們再不打退嶼烏山脈的五萬血軍,幽城,將被血軍徹底占領。”男子冷笑一聲,眸中那點冰霜帶著似有若無的殺氣和鄙夷,“屆時,我們將就此失去南唐多年來最引以為傲的一道防線”


  嶼烏山脈,形與天地之間,斷於山河冰川。其崎嶇陡峭,斷崖林立,是這旗雲大陸,最危險的地方之一。此中,有百花山、巒峰山、奕疊山、回鳴山、林木山,五山相合,即為嶼烏山脈的生死天險,斷指天崖。那天崖即有五座山拚接而成,因此,其形狀便以五座山峰高低而論。五座山中,以奕疊山為最,其高度比位列第二的回鳴山,還要多出半截。而巒峰山與回鳴山高度相似,百花山則較巒峰山再低半截之多。因此,從左側來看,這斷指天崖,便如同一隻手掌。隻是那林木山有些傾斜,若說它矮了,卻也不至於,但若說它高,可較其他山峰而言,由有些過了。因此,這五座山層層疊疊,從傳言中看,其中最蹊蹺的,當屬林木山,因此,此山一直以來,都被視為嶼烏山脈一景。


  但,有意思的是,每當有人爬至嶼烏山脈對麵頂峰,便根本瞧不見其他山峰。而獨獨隻見奕疊山。那奕疊山上白霧籠罩,頗為詭異。據說,有人曾滿身傷痕,爬上奕疊山,隻是,還未來得及觀一眼山峰美景,就被那白霧吞噬,屍骨無存。他的家人前去尋人,可是回來的時候,個個眼神空洞,沒了思想。他們整日裏,隻知道喃喃自語,其餘的,什麽也做不了。最終,都淪為了乞丐。從那以後,斷指天崖之名,便響徹整個旗雲大陸,也再無人,敢去觸那奕疊山的黴頭。隻是,嶼烏山脈,還是有人不斷去闖。因為,那林木山中,有不少稀世藥材。據言,這些藥材有活死人,生白骨之效。但至於其真假,也無人正視。因為去的人,要不空手而歸,要麽便喪了命。


  而對於這些行軍打仗的將領來說,這些言論,都不應嚇到他們。畢竟,他們身經百戰,又是這男子這麽久以來的親信,這些人,那個身上沒點傷痕,那個又不是在生死邊緣徘徊過的。這也就是為什麽,男子明明知道嶼烏山脈的恐怖,卻還提及此事的原因。


  他剛剛說完,一將領忽然渾身冒起了冷汗,那將領看著一向淡雅清冷的男子,周身泛著殺意,心更猶如沉入穀底。但轉念一想,他站在這男子身側,布防圖最前頭,同時,也是這裏最有話語權的將領。如果他不出口,怕是今天,這男子就會讓他們去送死。雖然他治軍、行兵、打仗皆有一手,但嶼烏山脈那樣的地方,他們是決計去不得。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說出這番話,咽了咽口水,他道,“殿下,不是屬下們不願意派人去那嶼烏山脈,也不是我們不願意解幽城之圍。隻是嶼烏山脈,是個陰鬼之地,萬萬去不得。幽城的困守,不是一天兩天了,數月以來,我們不斷派遣將士去探那嶼烏山脈。隻是我們還未見到西域的人,那些將士,便失去了音信。後來,屬下們私下商議,許是去的時候都是夜間的緣故,方才會有此災禍。所以,為了一探究竟,我們白日裏,也去過一趟。但是但是”那將領說到這裏,忽然結巴起來,眸中冒出驚懼。


  “說話不要吞吞吐吐!有什麽事,就說!”那男子喝斥道。


  “屬下還記得,那是個好天,屬下帶著數十名將領一同上的嶼烏山脈,咱們這兒裏巒峰山最近,因此,我們是從巒峰山西側上的山。可是還未等我們走到半路,便在半山腰的雲霧樹叢中,瞧見了咱們先前派去的那些將領的屍首!他們身上隻剩了白骨,其餘的血肉,全沒了!那些將領被整齊地吊著,一排排的風吹過也一動不動的,仿佛,是黏在了那枝丫之上。而且,他們的手都成爪樣,隻要一有人過,便仿佛突然有了生機,殺氣騰騰地得抓過來!那手法,既快又狠,我們好幾個人,當場就喪了命。而還未待我們緩過神來,那些剛剛喪命的將領,屍體就不見了!後來,我們心生恐懼,便也顧不得查探,隻知道跑啊跑直到,我們進了一片花叢,那花叢,剛開始瞧並無問題,那些花中更散著些許香味,那香味似有凝神靜氣之效。因此,我們便放下心來,當時,眼瞅著夜深了,便打算著在那兒休息一晚。可沒想到,到了晚上,那些花,全部變成了吃人的玩意兒。一下子,吃了我好幾個部下。驚怒之下,屬下拿起劍,本打算與那花不死不休,但不知是誰,推了臣一把,臣頓時滾下了山崖,這才撿回了一條命。”


  說著,那將領眼中泛起淚花,眼角處更隱隱顯出些血絲。他一把扯去穿戴的鎧甲並將上衣撕開,這下胸前那些猙獰可怖的傷痕,就這樣暴露了出來。那些傷疤,就像一條條吸血的咀蟲,黑紅綿長。它深深地勾血肉,血肉與它,似乎已是一體。但最可怕的是,它不知何時已深入他的體內,開始勾連裏頭的血脈,並緩緩將這些血脈暴露出來。細看之下,那男子便瞧見了,他上身的數條血脈。而這些,本該是一個人身上,藏得最深的物什。


  看到這些,男子清澈的眸子頓時變得幽深似海,默了一會兒,他看著那將領說,“江成,我明白了。看來,這些年嶼烏山脈,也給你們帶來了不少的麻煩。也罷,既然如此,等會兒,我便親自去會會它。我倒要看看,這山脈中,都有些什麽東西。”言罷,他便笑了笑,嘴角處竟溢出些開心來。


  “不行,殿下!”江成聽到他這樣說,便焦急地製止道,“那嶼烏山脈奇險無比,怎能讓您一個人去冒這樣的風險?!若您,在那山脈中出了什麽事,那這邊的戰事怎麽辦?!邊境的安寧又該由誰掌管?這些年,您為了邊境鞠躬盡瘁,我們身為臣屬,都看在眼裏。西城軍所有士兵,都為您馬首是瞻,您要是出了事,我們如何向他們交代?!我們身為臣屬,這些年也隨您東征西戰,厲兵秣馬。沒有您,何來我們今日之地位?!何來邊境之安?!所以,我們也絕不能坐視您一個人去那陰鬼之地!”


  “是啊!殿下,那地方擺明就不是人去的地方。而且,西域的兵馬,也隻是在那嶼烏山脈外圍駐守罷了,裏頭,他們根本就不敢踏入。那地方,在咱們這地界,可是出了名的九死一生之地。”


  “殿下,您沒必要這樣做。既然他們在外駐守,那咱們隻要將他們打進去,不就行了嗎?!”


  “殿下,十年前,先皇曾派過數萬兵馬進駐嶼烏山脈,可最終,所有人都沒了消息。如今,那些人既然如此覬覦幽城地界,不若將他們也打進去。屆時,幽城危機自解。”


  “哼。”那男子冷笑一聲,道,“既然如此簡單,為何這麽久了,你們當中沒人做到此事?自其騷擾邊境至今,已有三年之期,如若真的如你們所說,將其打進嶼烏山脈便可解局,那為何三年前,西域血軍外圍幽城之時,無人將其打進去!你們以為,他們能堂而皇之地站在嶼烏山脈之外,就沒點自己的手段嗎?!”


  此言一出,那些將領紛紛低下了頭,不再言語。那男子指著布防圖上,嶼烏山脈與延雪河交界處,道,“以前,我國之所以占據幽城,就是因為我們拿下了延雪河。但當年,為了換回幽城治權,父皇約定與西梁就延雪河山脈,割地而治。現在,延雪河的一半在西梁人手裏。而延雪河東山與幽城的相連山道已盡被西域血軍占領!三年了,咱們如今往幽城送個糧食,都須得繞道西梁方可行事。為此,還得對他們點頭哈腰、處處忍讓!你們好好想一想,如果不是陛下如今嚴令我們拿下嶼烏山脈,又豈會將我派到這邊境來!我一來,西梁便斷了通行之道,不再讓我們替幽城補給!這本就十分凶險,陛下豈能不知?可他還是讓我千裏迢迢趕赴邊境,即便可能造成如今幽城危急之困,也在所不惜!為的,並不是一個山脈,而是為了爭我南唐泱泱大國在他國麵前的一口氣!為了讓我們能夠不再受西梁的氣,也能安然將幽城這座天然的城池屏障握在手中!嗬,如今,你們卻對我說,不必攻下嶼烏山脈,能將西域血軍逼進去就行?!此等幼稚言語,你們自己心裏,信幾分?!若是我們的決定,傳回京師,陛下心裏又能信幾分?!到最後,莫說你們,便是我一個皇子,也無法向父皇交代!”


  那男子落地有聲,聲聲叱喝,令那些將士們整顆心都沉了下來。他們原以為,陛下派殿下來,隻是為了解困。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麽多的深意。若真像殿下所說的那樣,那這個擔子,可太重了。可是


  江成掃了眼身旁那些將領陰沉不定的臉色,歎了口氣道,“殿下言之有理,屬下慚愧,這些年,沒能參透陛下讓我們駐紮邊境的深意。可是殿下,若讓您冒著生命危險去那九死一生之地,我們不僅沒法向西城軍數萬士兵交代,更無法像陛下交代。若是陛下知道,此事如此凶險,怕也不會同意。數年來,您隨陛下東征西戰,是陛下最信任的皇子之一。臣相信,相比那些虛如縹緲的可能,陛下更願意,保住您的生命。”他抬起頭,見那男子神色平靜,並未因他的話有任何觸動,便一撩衣擺,單膝下跪,沉聲道,“請殿下三思,萬不要一意孤行。嶼烏山脈非常人所能去得,殿下身為皇子,性命貴重。若殿下去了山脈,出了任何事,臣即便萬死也難贖罪。此事既事關重大,更需從長計議。若殿下一去,西城軍失去主心骨,更會讓人乘虛而入。”


  他話音剛落,帳中的將領,全都跪了下來,沉聲言道,“請殿下三思!”


  那男子深歎,瞧了那布防圖許久,正要答應下來。就在這時,有一士兵拿著封信,撩開門簾,單膝跪地大聲言道,“殿下,宮中急信。”


  “拿來。”


  “諾。”


  那男子接過信件,便打開。待他看到信中所述之事時,眼中便泛起驚濤駭浪。他將信件放入懷中,急急朝外走去,出門前他回頭對著那些將領厲聲道,“此事我意已決,不必再論。現下,我便啟程趕往嶼烏山脈,若是回不來,江成,你即刻帶人,圍剿西域血軍。不惜一切代價,將其打入山脈之中!”


  “殿下!”那些將領望著那男子離去的身影,焦急喊道。見那男子不停,便有將領追了出去。可是等他跑到外頭時,見到的隻是那男子騎上白馬,向外跑去的身影。那些將領見此,心中更是著急,他們回頭看著江成,道,“江成將軍,現下,可怎麽辦啊?!”可令他們出乎意料的是,剛剛還很著急的江成,現下卻平靜了下來,道,“還能怎麽辦?!聽殿下的吧。”


  “江成將軍,那可是嶼烏山脈啊!”


  “那又如何,木已成舟,你還能讓人將殿下喚回來嗎?!咱們這兒,距京師千裏之遙,就算你寫了封奏折傳到陛下桌案之上,即便陛下擔憂殿下,讓咱們把他找回來。可等這旨意傳到了,沒準殿下都回來了。”


  “若是此時,宮中那些人趁機落井下石呢?!”有將領擔憂道。


  可江成隻是冷笑一聲,道,“那就要看誰,不要命了。”他剛剛可是看到了,那封信件上有雲樓的標記,還有陛下的私章。雖然這封信上的字跡歪歪扭扭,但上頭散著的香氣,他很熟悉,這是承祥宮的氣味。準確來說,是霜翎公主獨有的雪寒霜的味道。


  此霜,還是他當年從西域拿到的戰利品。原先,他想向陛下討回來,送與自己的妻子。可打聽之下才知道,這霜已經賜給公主殿下了。看來,宮中是出了大事情。也罷,殿下做事從來都是有分寸的。想來,應該不會有事。既如此,他們作為後方留守的大力量,隻需照著殿下的意思去做就好,說不定,還會有奇效呢。


  南唐皇宮

  承祥宮


  霖儀閣


  龍如霜靜靜地躺在榻上,把玩著手中的珠鏈,時不時地伸出手,從一旁站著的宮女手上端著的果盤中,拿出一個果子吃。此時,一個身著澄粉宮衣的宮女,從外麵走了進來。這宮女生得很是一般,那修長的睫毛上,不大不小地印著個傷痕。這傷痕長而可怖,從眼角處一直向腦後延伸,看著,有些瘮人。她進來後,神色淡淡地,朝著那床榻道,“奴婢澄芮,參見公主殿下。”龍如霜聽到她的聲音,便停下了手中的擺弄,言道,“你們,都先下去吧。”


  “諾。”


  看著殿中其他人離去後,關上了殿門,龍如霜才坐起來,對著澄芮問道,“如何?!”澄芮眼中帶了些笑意,從袖中拿出一個暗金的鳳形符,道,“奴婢都辦好了。化同錢莊的人說,讓公主安心去往雲樓。至於其他的事情,他們那邊說,讓您不必掛心。”


  龍如霜一把接過那鳳形符,心才算安了下來。思慮一會兒後,她才歎道,“還好歐陽晟及時來了消息,把那人給換成了你,否則日後,本公主做什麽都不方便。”


  澄芮點頭道,“公主殿下,咱們明日便要離宮,時間很緊張。您昨日不是說,還有東西要交給二皇子嗎?!”她的話,令龍如霜回過神來,“對。澄芮,你幫我。”


  “諾。”她話音剛落,龍如霜隨手便勾勒出一個旋風口,很快便走了進去。而她的身影,也隨之消失。澄芮定定地望著龍如霜離去的方向,心下仍然有些忐忑。


  前夜,她忽然接到許久未收到的西梁來信,說讓她日後好好伺候這位公主。當時她還心有疑惑,西梁讓她潛伏在南唐已有三年。三年來,自己的兄弟姐妹無數人都被動用了,隻有她沒有。這麽久了,她還以為大皇子已經把她給忘了。所以,她從沒想到還有接到任務的這一天。


  收到來信後,她依舊覺得無比忐忑。龍如霜在南唐皇帝心中的地位盡人皆知,一個伺候不好,不僅會壞了大事,還有可能給大皇子添麻煩。但這些都不是主要的,令她最感到奇怪的是,宮中那麽多眼線,大皇子不用,為什麽偏偏想起最不起眼的她?而這些,直到昨夜,她才明白。那時她一過來,就被人叫到了正殿。一進正殿,她便中所有的宮女,都在這兒。他們膽戰心驚地,圍在了門口。本來她不想引人矚目,便站在了最後,可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力量,將她拉到了前頭來。


  一到前頭,她便發覺,前頭的所有宮女,都麵色鐵青。跟著她們的眼色看,便看到有一宮女背上全是鮮血,那血紅甚至淌到了地上,觸目驚心。兩名太監拿著板子,正麵無表情地站在那宮女的兩側。而龍如霜躺在榻上,看戲一般地盯著那名宮女。龍如霜前方,有位嬤嬤,正拿著鞭子指著她,一直叫罵著。


  這一幕,給她的震撼太大,甚至有種晴天霹靂的感覺。難道自己日後要監視的,就是這樣的人。那名宮女的穿戴,與這霖儀閣中其他人的穿戴並不一樣,她當時猜想這人,大約就是心蕊姑娘死後,貴妃娘娘給公主指派的宮女吧。


  “偷了本公主的東西,你還想活命?!”龍如霜邪魅勾唇,“還是說,你想跟我玩遊戲?!”她的聲音,帶著些許空靈感,每每落地,便像從高空落下的露水,‘滴嗒!’清脆地滴進每個人的心底,並劃出一道道輕淺不一的波紋。


  一個兩歲的小孩,怎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的話,令澄芮感到的震撼更甚,那顆心,更跌進了穀底。可接下來的話,卻更讓她從心底,感到冰寒。那種寒,如刀割一般,卻不痛。隻是刀鋒的冰寒淩冽,深刻地印在了深處,而已。


  “本公主本以為,母妃給我派的人,必是好的。卻沒想到,你連她也騙了。”龍如霜眸中帶著淬著殺意的笑,勾唇道,“趙嬤嬤從你宮中,搜出那麽多你同大公主的信件,本公主看了,都覺得心寒。而且趙嬤嬤,可是母妃的人。你說,你這事兒做得,可真不地道。趙嬤嬤,你說應該怎麽辦呢?!”


  堂下那名宮女,虛弱地趴著,她的臉上滿是冷汗。她的眼睛雖睜著,眼皮卻一直是耷拉著,而她的嘴唇,也早已幹涸。這人,本來很是清秀,但現下,她那張臉卻慘敗如紙。那些冷汗已將整張臉都覆蓋進去,人,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了。她喘著粗氣,言道,“公主殿下,奴婢沒有偷盜,也沒有也沒同大公主有任何關係。奴婢奴婢是被人陷害的!公主!”


  “陷害?!是本公主親眼看到你手中拿著九鳳釵,你的信,是趙嬤嬤搜出來的。這些事情,做得極為隱蔽。昨夜,父皇才賞了九鳳釵給我,我便要你將她放入櫃中了。從昨夜到現在,不過幾個時辰,這期間,本公主從未拿出九鳳釵。隻是,今夜二哥哥要來,才想帶上。這本就是本公主臨時起意,而九鳳釵的事情,從頭到尾,隻有我和你知道。父皇昨日,可是暗賞的。你現在同本公主說陷害?!誰會陷害於你,難道,你還懷疑本公主不成?!”


  “不,公主,奴婢”


  “趙嬤嬤!”龍如霜打斷道。那趙嬤嬤聽到龍如霜喚,便點頭哈腰地走上前道,“公主。”龍如霜從一旁宮女手上的果盤中,拿下一顆葡萄,丟進嘴裏,然後厭惡地瞥了一眼堂下之人,道,“趕快將這人打發出霖儀閣。本公主不想再看見她!”


  “諾。來人呐!”趙嬤嬤朝外大喊道,“將她扔出去,送到掖庭!”


  周圍的太監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上前拉住那人的兩隻腿,便向外拖去。而如澄芮這樣站在一旁的宮女,則自動地讓開一條道,讓他們過去。那宮女便被拖著,還邊悲切的說著,“不!公主!不要啊!公主!饒了奴婢吧!公主!”


  澄芮永遠也忘不了,那天印在她心底的,那婢女眼中的絕望。她深知,龍如霜是這宮中最得陛下寵愛的公主,陛下對她的愛護,遠勝後宮任何人。就算前日龍如霜跪求崇政殿一事惹怒了陛下,可到頭來,陛下還是將她抱入崇政殿,並急招了清太醫。不僅如此,陛下還連夜讓禦膳房做了各種湯水小菜,連綿不斷地送進崇政殿中。


  那一夜,整個禦膳房都沒休息,那鬧得,當真是人仰馬翻。


  可這事兒,在陛下眼中,根本不算什麽。第二日,陛下親自將龍如霜送回霖儀閣,又賞了她各種物什,而且令她驚詫的是,竟連九鳳釵這種皇後娘娘親手打造的東西都賞了。要知道,先皇後留下的東西,陛下一向是不賞人,也不讓人動的。而且,陛下還下旨,這些物什由乾衛軍士親自照看,就連內務府的人,都動不得。


  皇後娘娘逝後,莫說她們這些宮女,就連宮中娘娘,都沒被陛下賞過這樣的東西。因此,龍如霜跪求崇政殿後,宮中上下對她更是敬畏,別說她們這些宮女,就連宮中的娘娘們,對她,也是避讓三分。哎,這婢女,這樣被從霖儀閣扔了出去,又送到掖庭那樣的地方,這日後的日子,怕是難熬。


  “公主殿下,這人已經被扔走了。可是殿下,這人走了,您身邊,總缺個照顧的人。不若,奴婢回了貴妃娘娘,讓她再給您找一個吧。”趙嬤嬤在龍如霜身邊,恭敬問道。


  龍如霜不滿地回她一眼,道,“你這奴才,當真是一點眼色都沒有。我阿娘昨日發了病,到現在還躺在床上下不來。你還敢去煩她?!還打著本公主的名頭?!到時候,父皇又要嘮叨我了。再說了,不就一個貼身侍婢,難道我霖儀閣就沒有嘛?!選個宮女這樣的小事兒,就別麻煩阿娘了。”說罷,龍如霜一下從床上跳了下來,叉著腰問站著的那些宮女們,“你們說,誰願意做本公主的貼身宮女,若有願意的,便站出來。”


  澄芮偏頭看了看周圍的人,見大家都顫著身子,不願意站出來,心下了然。她正想隨著她們一道退一退,但不知又是誰,推了她一把,她整個人便向前踉蹌兩步,一下站到了隊伍的正前方。


  龍如霜滿意地笑了笑,點頭道,“好,就你了。”


  澄芮心下歎了口氣,但她知道自己沒有理由拒絕,便道,“諾。”


  那趙嬤嬤,站在一旁好似不死心的樣子,她厭惡地看了一眼澄芮,向著龍如霜道,“公主,這人看上去實在沒什麽長處,而且,她臉上又有那麽大一道疤。奴婢看著,不適合在您跟前伺候吧。”


  龍如霜冷笑一聲道,“這人好不好,得不得用,那總得用了才知道。再說了,人臉上有道疤,也不代表她就無用。若什麽事情,都以貌取人的話,那父皇的乾衛軍中,就不會有那麽多其貌不揚的人了。趙嬤嬤,我知道你呢,是阿娘派來的。但我希望你清楚,阿娘派你來,是照顧我的,不是插手我的生活的。我堂堂一個公主,該用什麽人,我自己不清楚嗎?!我可告訴你,這承祥宮中的老嬤嬤,可不止你一個。你若再多話,我便回了母妃,將你撤回去!”


  言罷,龍如霜看著趙嬤嬤鐵青的臉色,覺得很是痛快,便言道,“你先下去吧,本公主這兒不需要你伺候。還有你們,也先下去。哦對,澄芮,你留下。”


  “諾。”


  澄芮看著他們都撤了出去,關上了門,心中更是沒了底。她靜靜地站在堂中,也不說話。


  龍如霜瞧著她,笑了笑,言道,“你,就是歐陽晟派來的人吧。”這句話,直讓澄芮深感驚訝。她抬起頭,一臉震驚。龍如霜看著她的神色,無奈道,“你也別這麽看著我。有些事情,我不能與你多說。但我能告訴你的是,我與你家殿下,的確關係匪淺。”


  嗯,是這樣的,其實,我們隻是一起逛過街。嗯,對。龍如霜心中想到,但麵上卻不顯,接著道,“剛剛那人你也看見了,她雖是我阿娘派來的,但跟我始終不是一條心。那九鳳釵,雖然是我栽贓於她。但她也的確對那東西垂涎已久。昨夜我拿到珠釵之後,她已不止一次溜進寢殿內,偷偷瞧那九鳳釵。我實話告訴你,如果不是恰巧他給我派了你,我不會費這麽大周折,將你提上來。我,會直接要了她的命。雖然你是歐陽晟的人,但我還是得提醒你一句,跟在我的手底下做事情,若是手腳不幹淨,吃裏扒外,那你的下場,絕對比任何人都慘。明白嗎?!”


  澄芮瞧著龍如霜鄭重地神色,便道,“諾。奴婢明白了。”她話音剛落,就見龍如霜恢複了孩童一般和善的神色,朝著她道,“那好,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澄芮。”


  “澄芮姐姐,你先幫我個忙吧。”


  “啊?!”


  “哎呀。”龍如霜突然牽著她的手,將她拽到書案前,並拿起桌上的書信和一個荷包,叫到澄芮手裏,道,“你派你們的人,將這封信送到西城軍營裏去。大哥哥現下在營中,我有事尋他。然後,將這個荷包,送到化同錢莊,告訴裏邊的人,我要知道城中,那個叫陽春撫柳的地方,所有的情況。”澄芮看著龍如霜孩童般單純澄澈的眼神,愣了許久,才在她的拉扯下,道,“諾。”言罷,她便出了霖儀閣的門。


  思至此,澄芮忽覺有些無力。雖然,她已將信送了出去,也得到了錢莊的答複。但她依舊很好奇,龍如霜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她為何會將殘忍和純真,糅合得那麽好。這人,可能將會是她後半生,最重要的主子,所以,她不得不生起好奇之心。


  承祥宮偏殿


  空蕩的殿中,一個純白風口突然顯現,龍如霜從裏麵跳了出來,一落地,那風口便消失不見。她環繞四周,並未發覺龍衡鈺的身影,心下疑惑。正在此時,門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為防人發覺,她便啟用了九轉環的力量,將自己的身形全部隱去。


  “殿下,咱們要不要同霜翎公主說一聲?!畢竟,無論我們做得再多,也無法真的保障婕妤娘娘的生活。若是咱們走了以後,有人落井下石,可就不好了。”周胤在前頭打開殿門,將龍衡鈺迎進來,關上門後便擔憂道。龍衡鈺瞧著他無比擔憂地神色,忽然笑了出來,平靜地說,“這事兒我本就打算同霜兒商量。畢竟後宮的娘娘,心思難測。指望他們保護母妃,還不如指望一些宮女太監,來得實在。”


  周胤看著自家殿下心有成竹的神色,心便安了下來。他甫一抬頭,就發現龍如霜不知什麽時候從後頭竄了出來,雙手微抬,躡手躡腳地走到龍衡鈺身後。周胤看著她的手,馬上要覆到自家殿下的雙眼之上,便打算出聲通知。但他嘴一張,就看到了龍如霜眼中射出的威懾之光。就這樣,原本要說出的話,生生地,被他憋了回去。


  “怎麽了?!”龍衡鈺看出周胤神色異常,朝他問道。周胤笑著搖了搖頭,並不答話。“嘿!”龍如霜一下覆住龍衡鈺的雙眼,笑著問道,“猜猜我是誰啊?!”


  龍衡鈺笑了出來,道,“別鬧。”他伸手將龍如霜的手放下來,回頭看著她,“霜兒,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你啊。再過兩日,我們便要離宮,所以若是有什麽要準備的,自然是要提前準備才好。”


  “你一個兩歲的孩童,思考這些幹嘛?”龍衡鈺疑惑道。這些日子以來,他總是覺得龍如霜有些不對勁,她思考問題的角度,好像不像一個兩歲幼童的感覺。但,麵前這個人從表麵上看,無論怎麽說,都還是他以前認識的那個龍如霜。所以,他也隻好壓下這些疑惑。


  “兩歲怎麽了,兩歲也可以想這些東西啊。”龍如霜轉了轉眼眸,道,“霜兒隻是前些日子看母妃幫我籌備這些東西過於辛苦,才想著怎樣可以減輕她的負擔而已。”


  龍衡鈺看著她,眸子漸深,但也未繼續追問。隻是拉著她道,“霜兒,你同我來。”言罷,他便拉著龍如霜朝殿中書架而去。待兩人站到書架前,龍衡鈺謹慎地朝周胤道,“周胤,你去守著宮門。記住,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進此殿。”


  “殿下,若是陛下來了呢?!”周胤問道。


  “那便要看你的本事了,若能讓父皇回去,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你便暗中捏碎此符,再將人放進來。”言罷,他從袖中拿出一塊狀似石頭的物什,扔向周胤。周胤一把接過,細細端詳,但見上麵刻著幾道奇異的符文,便道,“諾。”


  看著周胤離開,關上了殿門,龍衡鈺才放下了心。龍如霜瞧著那書架,心中猜想,或許二哥哥同她想到一塊兒去了。她暗下心底的思慮,朝龍衡鈺問道,“二哥哥,我們是要做什麽?!”龍衡鈺笑了笑,伸手點了點書架中央某一紅柱的中心處。他的力道並不大,但奇怪的是,那中心處隨著他的手指凹陷下去。


  幾乎是在這處地方凹陷的同時,整個書架分成兩半,緩緩打開。它們朝兩側而去,而中間露出來的地方,看著像是一間密室。龍如霜看著龍衡鈺的舉動,心下更是了然。龍衡鈺緊了緊龍如霜的手,道,“霜兒,進了這密室之後,你需跟緊了我,莫要隨意離開走動。”


  “嗯。我知道了二哥哥。”


  龍衡鈺瞧著她點了點頭,便帶她步入了密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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