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溪4

  來自:梁又西

  時間戳:宋一一走後的第一年


  今天劇組殺青,有點太開心,喝高了。


  大王小王像兩個魁梧的保鏢,一邊一個,扶著我回了車上。


  經過這半年的曆練,他們兩個都能獨當一麵,應對各種突發事件,熟練的宛如老狗。


  這一年才過去一半而已,我卻已經殺青了兩部戲,感覺這個節奏下去,沒個幾年,我就能拍著胸脯,自稱一聲老戲骨了。


  大王最近跟女朋友吵架了,總是問我一些神神叨叨的問題,那天他問我,女孩子們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我呼了他一巴掌,我特麽要知道女孩子在想什麽,還用像現在一樣期期艾艾、孤寡老人嗎?

  酒意上頭,讓我有些神誌遊離。


  大王遞了瓶水給我,問我是想回家還是回酒店?


  我想也沒想,脫口而出的是,我想宋一一。


  說完,我們三個都愣住了。


  你的名字,已經很久沒從我嘴裏說出來了。


  久到我每次默讀這個名字時,情緒都跟著微微顫抖。


  我有些懊惱的歪在一旁,假裝睡著。


  可眼睛閉起來,就脹脹的,很不舒服。


  你留在家裏的書,我都讀完了。


  從晦澀難懂的《巴拿赫空間中的概率論》,到《百年孤獨》,所有你之前多多少提及的書名,我都看完了。


  我甚至購齊了你大學所有的圖書館書單,也慢慢地開始看。


  這個毛病,大概是從初中就開始了。


  但凡你讀過的書,我都想看一遍,你聽過的歌,我都要單曲循環,你提到的電影,我都會細細的去看影評,你去過的景點,隻要有機會,我都會去一遍。


  不是刻意為之,仿佛是自然而然的反應。


  我總想著,如果我看你看過的書,走你走過的路,我就能離你的大腦更近一點。


  如今也一樣,我把這些跟你有關的東西都放進自己腦子裏。


  說不定哪天,我就無師自通,明白了當初你為什麽要走。


  那天老梁和老葉來劇組探班了,因為按時吃藥,時常鍛煉,忌口也做得很好,他的身體恢複得不錯,至少在外表看來,是個樂觀健康的小老頭。


  但他似乎不怎麽認可我的演技,每次看完我表演,他就擰著眉頭,一副踩到狗屎的表情,有些失望的搖搖頭。


  有趣的是,他竟然私下問我,缺不缺臨時演員。我說你要幹嘛,他靦腆一笑,說他以前有個夢想……


  於是,老梁成功混進了一場打戲裏,演一個土匪。


  那場戲講的是我被一群山匪圍攻,我武功高強,以一敵百,成功把女主的爸爸救走。


  令人想不到的是,女主的爸爸還沒救出來,我差點被自己的爸爸打死。


  老梁這位有夢想的業餘群演,以為拍戲都要真刀真槍的上,對著我的後背,就是結結實實的一棍子,打得我差點背過氣去。


  如果他不是我的親爸爸,導演可能就要把他扭送去派出所了。


  如果他不是我的親爸爸,現場的粉絲可能已經薅光了他的頭發。


  事後我問老梁,探班那麽多次,怎麽這次才說自己有個夢想。


  老梁思慮了一下,壓低聲音悄悄地說:“我想讓一一看到我。她以前就說過,我要上鏡的話,比你好看。”


  這是你走了一年以來,他第一次提到你。


  你不要他了,他卻暗搓搓的想著你。


  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究竟是哪裏好,讓我們一個兩個,變得毫無原則的想你。


  所以,宋一一,如果你真的看到了我們,

  早點回來,好不好?


  來自:宋一一

  時間戳:離開家後的第一年


  跟著項目團隊從德國回來,我就生了場大病。


  持續兩個月的德國之行,榨幹了我所有的熱情。


  宋辭說我根本不是累的,是夜夜笙歌喝酒喝廢了。


  瞎說,我哪有夜夜笙歌,我不過是覺得德國的啤酒確實很好喝罷了。


  大概是太久沒有生病,這次高燒來勢洶洶,燒得我迷迷瞪瞪,不知今夕何夕。


  我獨自躺在房間的大床上,看著窗簾的縫隙裏,天光由亮到黑,又由黑到亮,以為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結果是下暴雨了。


  我拖著頭疼欲裂的頭起來關窗戶,走到客廳才發現,客廳已經被水淹了。


  我光著腳丫子在客廳踩水,突然就想起了小時候。


  小時候的我們,最愛下雨。


  隻要外麵一下雨,你就帶著我,穿上雨衣雨鞋,踢著正步,走在雨裏。


  我也從不用擔心,下雨的日子裏沒有帶傘,因為你一定會站在學校的門口,拿著不知道從哪裏搶來的雨傘,隔著大雨,喊著我的名字,然後逆著人流向我跑來。


  英國的雨,似乎跟家裏的沒有什麽不同。


  不同的是,下的再大,你也不會來給我送傘了。


  我搖搖晃晃回了房間,躺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一低頭,覺得自己像極了一個四字成語:

  作繭自縛。


  你相信嗎?我竟然在英國碰到了初中時候的班長,沈杜楠。


  讀書時瘦瘦弱弱的一個男孩子,如今竟然真的人如其名,有了個大大的肚腩。


  他帶著女兒來英國旅行,聽說我在英國,主動聯係了我。


  他說他有個多年的秘密,一定要告訴我。


  我本以為他會說我是他的初戀,結果他說:“梁又西差點殺了我”。


  他把當年你如何威脅他偷情書,如何威脅他監視我,如何威脅他保守秘密,你們如何在操場的牆邊交易的事,全都告訴了我。


  他說,周禮安你還記得嗎?他那時候被你哥打的可慘了,隻要他給你寫情書,你哥就去打他一頓,還堵在人家補習班的門口打。


  他說,你沒看你哥打人的那股狠勁兒,跟古惑仔似的,太嚇人了。


  我一字不露的聽著,有種在聽別人的故事的感覺。


  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上次相親時,周禮安見到他會是那種奇怪的反應。


  他暗搓搓的問我,說實話,你哥是不是打那時候起就喜歡你了?

  我趕緊笑著否認,別瞎說,他就是我哥。


  現在連哥都不是了。


  體溫還在39度上下搖擺,宋辭也沒有回來。


  我燒的腦仁疼,卻突然想坐起來。


  拉開窗簾,倚在冰涼的床上,看外麵的暴雨傾城。


  突然想拉著你一起,衝到雨裏。


  像小時候一樣。


  異鄉沒有多少溫情,隻有午夜寂靜的殘酷月光。


  梁又西,我多希望像那些穿越小說的女主一樣,發個燒就能穿梭時光。


  回到小時候,一起下著雨的日子。


  回到你的身旁。


  再也不走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