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溪3

  來自:梁又西

  時間戳:宋一一走後的第六個月

  鼇拜死了。


  一個月前,因為他開始正式冬眠了,我就沒把它送回寵物店,隨手把它安置在陽台,便回劇組了。


  今天我回家,卻發現它從冬眠的沙土裏爬了出來,已經死了。


  大致是我走後的幾天,氣溫突然變高,它在陽台熱醒了,爬出來卻發現沒有水沒有糧,慢慢地,煎熬而死了。


  我看著它的屍體,不知道該怎麽跟你交代。


  它幹癟的身體,不斷地在提醒我:


  我們都是被你遺棄的東西,漫長又無望的等待後,注定要和死亡一起壽終正寢。


  你果然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一走了之,卻又留下了滿地的狼藉。


  《破陣子》播完後,我的檔期變得很滿。


  本以為一周飛五個城市已經是忙碌的極限,如今看來,一周飛十個,都綽綽有餘。


  每去一個城市,我都在想,要不就不走了,歇一天應該不會怎麽樣吧。


  可時間一到,我又按照日程表,準時奔赴了下一站。


  之前我在公司的那張海報,已經從邊上的位置,擺到了c位,這意味著,我目前是全公司最賺錢的藝人。


  公司的小練習生們都不再叫我師哥,而是叫我又溪老師。


  切,誰要當他們的老師。


  半個月內,我簽了三個綜藝節目,拿到了七個劇本,無數的商演,無數的代言,無數的雜誌封麵,無數的專訪。


  這其中,沒有一個,是跟跳舞有關的。


  怎麽辦,宋一一,我好像在這條路上,越走越瞎了。


  鼇拜死了以後,我很少回北京了。


  北京那個房子裏,有太多讓我不甘心的東西。


  上個月去拍一個廣告,臨時回去拿雙鞋,才發現你在我收藏球鞋的架子上,放了一雙我一直買不到球鞋。


  因為這雙鞋,我第一次想要原諒你了。


  原諒你的狼心狗肺,原諒你的始亂終棄。


  可是一轉眼,看到角落那個落了灰的燈牌,我短暫的心軟,就被碾成了粉末。


  如今我的燈牌多如星海,隻要我出現的地方,滿坑滿穀,都是我的名字。


  燈牌上,她們叫我梁甜甜,叫我梁崽崽,叫我梁有戲,叫我溪哥哥,叫我老公,叫我寶貝,叫我溪男友,叫我梁又寶。


  我每次都喜歡讓目光,在一望無際的燈牌裏來回穿梭。


  她們以為我是在看她們的應援口號。


  我其實是在找那個獨一無二的稱呼:

  梁西西。


  沒有一個燈牌上麵,寫著梁西西。


  也就意味著,即使我的粉絲多如星海,你也不願意成為這浩瀚星海中的一粒星塵。


  上周,我終於第一次跑完了摩托車專業賽道的全程。


  李教練說,如果我想要進一步往專業組發展,最好能有更多的時間留在北京訓練。


  我如今的生活,哪還有什麽更多的時間。


  就連想你,都也隻能在長途奔波的途中,在半睡半醒之際。


  忙碌,未嚐不是一種忘了你的好辦法。


  今年冬天很冷,每一個城市,都有不一樣的冷。


  最近在不同的城市錄了三場跨年晚會,此刻才突然意識到,這一年也走到了尾聲。


  去年此時,我們還在一起跨年。


  我幾乎抱著你看完了整部的《釜山行》。


  你一直挺著脖子,僵著身子,我知道,你因為我的靠近緊張的不行。


  你躲到廚房裏喝冰水,我便惡作劇的跟過去。


  你看向我的眼睛裏,有忽明忽滅的星光,像廚房外忽明忽暗的煙花一樣。


  那一刻我就在想,多幸運啊,這個眼裏有星星的女孩,又回到了我的身旁。


  而此時,車子停在回家的路口,車窗外有零零星星的煙花。


  我閉上眼睛,倒數著時間。


  五,四,三,二,一。


  “宋一一,新年快樂。”


  來自:宋一一

  時間戳:離開家後的第六個月

  被宋辭拖著,參加了無數個聖誕派對後,我感覺自己像個社交廢物。


  明明西方人的派對如此的花樣百出,我卻覺得自己混在其中,是醜態百出。


  在學校裏認識了幾個新朋友,其中有一個很有趣的西班牙帥哥,叫steven。


  滿臉的暗金色絡腮胡,卷卷的頭發,身材魁梧,喜歡喝伏特加。


  睫毛很長,笑起來的時候,眼睛裏有星星。


  像你一樣。


  steven有個交往了二十年的女朋友,巧的是,這個女朋友也是他的“妹妹”。


  他們從五歲開始一起生活,十歲開始私定終身,十三歲向父母公開戀愛關係,十六歲交換了訂婚戒指,再過幾天,他們就要結婚了。


  我曾問過steven,愛上自己的“妹妹”,對他來說有什麽不同嗎?


  他反問我,為什麽要有不同?loveislove,我愛她,這是一開始就斬釘截鐵的事。


  西方人沒有東方那麽強烈的倫理觀念,隻要沒有血緣,四周的聲音也都是祝福。


  我看著他們牽著手,在人堆裏跳著亂七八糟的舞步,竟然有些羨慕。


  羨慕。


  這還是我生平第一次,有了這個情緒。


  閑來無事,我會泡在你的微博超話裏。


  你爆紅的程度,肉眼可見。


  隻要我打開社交軟件,看到你的幾率幾乎是百分之百。


  那天我打開朋友圈,你的那個新年廣告就出現在好友動態裏,你目光灼灼的看著我,說新年快樂。


  有那麽幾秒,我以為你真的是在跟我說。


  但轉念一想,我們早就互相拉黑了,這不過是個全世界都能看到的朋友圈廣告而已。


  你像個可怕的木馬病毒,植入了我生活的方方麵麵。


  距離這個東西,對我來說好像是無效的。


  更可怕的是,宋辭新交的女朋友是你的老婆粉,自從她搬進來和我們同住,我總感覺你也跟著他的步伐一起住了進來。


  她的漱口杯上印著你的笑臉,她的抱枕上,你嘟著個嘴,她的電腦桌麵,你冷冷的盯著我看,就連她的睡衣上,都印著你的大頭娃娃臉。


  我該慶幸宋辭是個不多嘴的人,萬一她知道了我跟你的關係,大概我隻有抱頭逃竄這一條生路了吧。


  英國的冬天,幹燥且清冷。


  姨媽今天帶了餃子過來,我才後知後覺,已經是農曆的除夕。


  托宋辭女朋友的福,我明目張膽的跟她一起看了你所有的跨年演出。


  每一場,都能真切的感受到,你如今的當仁不讓和絕對頂流。


  我靠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機裏的你,莫名的有點感動。


  那句歌詞怎麽唱的來著。


  “我們曾相愛,想到就心酸。”


  樓上的留學生聚會發出熱烈的狂歡,看了一下時間,剛剛好,跨進了農曆的新年。


  我把印著你頭像的抱枕,偷偷抱在懷裏。


  像去年此時,你抱著我一樣。


  “梁西西,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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