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首:宋大膽和梁大喊
我在我的世界不能犯規你在你的世界笑我無所謂。——梁詠琪《膽小鬼》
時間戳:宋一一11歲梁又西14歲
宋一一是什麽時候開始不再叫梁又西哥哥的呢?她努力回想了一下,答案該從11歲那年,一夜之間看清這位“瘋狗哥哥”的真麵目開始。
那一年,資深新聞評論員老梁迷上了懸疑小說,在閱文無數之後,終於躍躍欲試準備自己動手寫一部屬於自己的“恢弘巨製”。但真正拿起筆來,卻發現身為情感作家的自己,很難把控住懸疑恐怖的節奏,經常寫著寫著就變成了煽情文。
於是在葉女士的鼓動下,老梁準備再惡補一波國內外恐怖懸疑類影片,知名不知名的統統掃一遍,每次兄妹倆放學回家,家裏都充斥著詭異的音效和恐怖的配樂,以及沙發上的梁氏夫婦剛剛啃過的泡椒風爪味。
8歲那年一家人去青城山玩,有個年邁的老和尚顫顫巍巍的幫宋一一掐了個八字,一臉神秘的給了老梁“這孩子八字硬,天生牛鬼蛇神不敢近身”的斷言,打那以後,本身就膽子出奇大的宋一一,更是無所畏懼,成功被冠上了“宋大膽”的稱號。
但宋一一私下裏還是覺得那個和尚是個騙子,不止是因為他一個佛門弟子在道家聖地幹著幫人拆八字的營生,還是因為他事後阿彌陀佛著跟老梁要了一百塊服務費。
所以老梁看的這些喪屍僵屍女鬼厲鬼吸血鬼,在宋大膽眼裏都是小兒科,不管電視機裏情節多麽恐怖,配樂多麽毛骨悚然,宋一一都可以專心致誌的歪在沙發的一頭讀著課外書,偶爾還能抬起頭來,跟一旁瑟瑟發抖的老梁討論一下劇情:“哦!這個女鬼妝化的可以啊,就是從樓梯上爬下來這個難度有點大,嘖嘖。”
宋大膽的天生對家,叫做梁大喊。
顧名思義,梁大喊就是不管看到什麽恐怖情節,都要嚇的大聲喊。
放學回來推開門,剛好電視裏一個女鬼在尖叫,梁又西嚇得大叫一聲,害正在啃鴨頭的葉女士差點心髒病發。
從廁所出來的梁又西,剛好看到喪屍哢嚓咬斷一個小女孩的脖子,嚇得大叫一聲,害正在剪腳趾甲的老梁差點把大腳趾頭一起剪掉。
梁又西不止一次的為自己的膽小辯解:“我不是害怕,我是容易受到驚嚇。”
資深文字工作者老梁不禁感慨起漢語的博大精深,小學組講故事大王宋一一也忍不住為自家哥哥的這套說辭暗暗鼓掌,並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堅信梁又西如他所言,不是真的膽小。
直到某一天深夜,老梁忘了關電視機。
梁又西和宋一一的房間住對門,因為房屋設計的關係,想從兩個人的房間去廁所,必須穿過客廳,走到地麵主臥的旁邊。
那天老梁不知為什麽忘了關電視就回房間睡覺了,他租來的那套《美國西部恐怖故事集》一直在影碟機裏循環播放。因為客廳沒開燈,又是寂靜的深夜,原本並不是很恐怖的故事,都被加上了一套恐怖濾鏡,電鋸殺人魔一個清晰的呼吸聲,都能瘮的人汗毛直立。
因為第二天是周末,宋一一躲在被子裏看《的葬禮》看得正起勁,突然聽到若有若無的敲門聲。隔著房門,她以為是客廳看電視的老梁來查房,趕緊把書塞進被窩裏,等了一會沒見老梁進來,敲門上卻漸漸賤加重了力道。
宋大膽想也不想的跳下床,嘩啦一下猛地把門拉開。
門口的梁又西穿著單薄的睡衣,身體微微弓著,臉上的表情混雜著扭曲、焦躁、緊張和害怕。見宋一一打開門,他立刻用兩隻冰冷的手死死抱住宋一一,就差兩個腿也跳起來掛在宋一一身上了,嚇得宋一一以為這貨得狂犬病了。
“妹妹!我的親妹妹!幫哥一個忙!來生做牛做馬!結草銜環!”
“有事說事。”宋一一這少年老成得氣派,在梁又西麵前更加明顯了。
“去把電視關了!怪瘮人的!”梁又西繼續死死的抱著宋一一,好像自己一撒手就會被電視裏的殺人魔拿電鋸據稱一塊一塊得長方形一樣。
“你自己不會去嗎?你是功能退化不會用遙控器了嗎?”
“求求你!我讓旺財給你跪下了!”旺財是老梁養的一隻哈巴狗。
“那你也得撒開我我才能去啊。”宋一一戳了戳像緊箍咒一樣箍在自己身上的兩條胳膊。
“不行!不能撒開!我閉上眼,咱倆就這樣飛速移動過去,然後你飛速關了電視!”為了表達自己不能撒開手的決心有多堅定,梁又西甚至把頭一歪,靠在了宋一一的肩膀上。
宋一一算是看出來了,合著這位大哥是害怕了。意識到這個真相以後,宋一一的壞心眼立刻破土而出,紛至遝來。
“你是不是害怕了?”親哥變草包,打臉要趁早。
“我再強調一次,我不是害怕,我是容易受到驚嚇!”嘴巴要夠硬,輕易不認命。
“哦?”宋一一挑了挑眉,“那你自己去。”
“好吧我害怕。”梁又西快速認慫,宋一一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拖著這個牛皮糖艱難的挪到客廳,在沙發上找到遙控器,宋一一沒有立刻關掉影碟機,而是按下了靜音。
梁又西聽到沒聲音了,立刻滿血複活,興奮的撒開宋一一,睜開眼卻正對上電視裏電鋸殺人莫那張獰笑的臉。
“臥槽!”說時急那時快,梁又西整個人都躥到了宋一一身上,差點把宋一一壓成肉醬。
“宋一一你故意的吧!你就是這麽對你的恩人的嗎!!”
宋一一笑得快岔氣了,才順手關了影碟機。
梁又西再三確認已經關了,才軟著腿從宋一一身上爬下來。
“那我繼續看小說去了。”宋一一順手塞了顆葡萄進嘴裏,準備功成身退。
人還沒完全轉過身去呢,胳膊又被梁又西的大爪子牢牢抓住了。
“送佛送到西,陪我去趟廁所!”梁又西破罐子破摔,從他微微弓著的身體不難看出,他憋尿憋了有一會了。
“這位大哥????咱倆不是同一個性別你記得吧???”
“廢話,我又不是讓你陪我進去,你站在廁所門口等我就行。”
“不行。”
“可以提一個條件!”
“那行。”
“快點提!憋不住了!”
“你叫我一聲哥哥來聽聽!”
“宋一一你這叫得寸進尺你知道嗎?”
“快點!還尿不尿了!”
“哥哥!我的好哥哥!我的親哥哥!我的宋哥哥哎!”
“成了。”
宋一一把梁又西送進廁所裏,自己則等在廁所門口笑得不能自己。大概是真的憋得太久了,梁又西在廁所裏嘩啦啦了好久才終於收工,一臉輕鬆的走了出來。
見宋一一真的老老實實幫他守著門,滿意的點點頭。
“去睡吧,小宋子,朕要就寢了。”
宋一一似笑非笑的看著梁又西,踮起腳來摸了摸他的頭:“梁西西,你怎麽這麽慫。”
“沒大沒小,叫哥哥!”梁又西重新端出了哥哥的架子,以為自己還能重回巔峰。
“回不去了,梁西西,今夜過後,再也回不去了。”
果然,自那以後,宋一一再也沒有叫過“又西哥哥”。
一開始是因為,她隻要一想到“哥哥”這個詞,就立刻想到梁又西弓著背,扒在她的身上,一聲聲叫她好哥哥的畫麵。
再後來,她已經不會再想起那個畫麵了,卻發現,對梁又西日漸清晰的喜歡,讓她再難開口叫他一聲“哥哥”了。
她無數次想過,倘若這輩子她再次開口叫他“哥哥”,大概就意味著她終於放棄了無聲的抗爭,開始走向放棄和認輸。
她沒有想過要認輸,但對方是梁又西,她又注定了一定會輸。
又或者,她從五年前和他分開的那一刻起,這句“又西哥哥”就被提上了日程,成了終有一日會被說出口的辭別。
她再也不是了不起的宋一一,而是一文不值宋一一。
他再也不是一條瘋狗梁又西,而是遙不可及梁又西。
隱藏副歌:青城山大師
青城山腳下,一位看起來十分油膩的老僧左手縷著寥寥幾根的胡須,右手輕輕的在宋一一頭上點了一下,又在梁又西頭上點了一下,繼而微微皺起眉,似凝神思慮,似神遊太虛。
老梁和老葉一臉虔誠的屏息凝神,等待著大師的指點。
許久,大師睜開眼,看了一眼老梁,又看了一眼老葉,嗬嗬笑了起來。
“兩位好福氣。”
“此話怎講啊大師?”
“這位女小施主,天資聰穎,玲瓏剔透,堪比文曲星下凡,此乃第一福。這位男小施主,俊朗出眾,神思清明,誌存高遠,日後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啊,是嗎?謝謝大師謝謝大師!”老梁樂得合不攏嘴,趕緊招呼梁又西和宋一一給大師鞠躬,兩個人不情不願地鞠了一躬,就跑到一邊玩去了。
“恕貧僧多言,這位女小施主雖然並非您二位所出,但八字裏與二位確有慈孝之緣,她命格汲汲,是苦命之相,但一生多有貴人相助,男小施主雖如今不顯山水,但弱冠之後有扶搖直上之勢,二位大可放心。”
老梁聽了這一段,更激動了,他忍不住上前握住老僧的衣袖,一臉虔誠:“大師,何為慈孝之緣?”
“阿彌陀佛,慈孝之緣,乃父女之義、母女之情,小施主與兩位確實有父母子女的緣分。”
老梁趕緊阿彌陀佛了一番。
一旁的老葉拽拽他的衣袖,老梁心領神會,趕緊掏出一張百元紙幣雙手奉到老僧手裏。
老僧“阿彌陀佛”的聲音明顯愉悅了很多。
告別老僧,老葉仍舊一副思慮良多的樣子。
“哎老葉,你說大師的意思是不是讓我們正式領養一一?”老梁按捺不住,首先開口了。
“我看未必。”老葉一副諱莫如深的口吻。
“此話怎講?”
“說不定一一是我們兒媳婦呢。兒媳婦不也是慈孝之緣嗎?”
“呸呸呸,就梁又西那點出息,都不夠給我們一一提鞋呢!好不容易養大的白菜,可萬萬不能讓自己家的豬給拱了!”
“怎麽著,你是寧願讓別人家的豬給拱了,也不願讓自己家的豬拱?”
老梁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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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歌名,就是我對我的男主最直白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