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再無此意
初見是有些失望的,以為是個綿軟的貓兒,一個花瓶。如今卻覺得,那篤定又自信的模樣……真好看啊。
她和在場大多數人不同,即便她入不了這王府後院做女主人,於她自己、於尚書府都並沒有太大的損失,若是能進,自是最好。但若是斯人並無此意,她也不會委屈了自己半分。
如今看來,那人心中早有他人,自己自是不必再盡半分心力。宛若放下了執念般,紫衣姑娘微微後仰,靠著椅背,看起了戲來。
跳腳姑娘還在跳腳,她幾乎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言笙,不可置信,“你知不知道他是誰?”
“知道。我的師兄,安歌。”
這回,那看傻子的眼神愈發明顯,“那是慶王殿下!若是不出意外,他便是未來的王!他日理萬機,他萬人之上,你竟然直呼他的名姓!”
“可即便如此,他首先是我的師兄,安歌。”
“你……你這個冥頑不靈的女人!”在場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地看著言笙,幾乎是同樣的想法——這個女人!她怎麽敢?!
“冥頑不靈?”
“縱使我冥頑不靈,此刻坐在這裏的人、住進慶王府的人,也是本小姐,而非在座的各位。想來,姑娘們都是自小受著良好的宮廷禮儀教育,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是有規矩的……”
“那本小姐倒是要問一問這位姑娘,你受的教育,便是讓你在大清早候著人大門口進來對著裏頭的主人,指著鼻子破口大罵麽?”
“如若這便是車獅國千金大小姐的風範……本小姐倒是覺得,安歌當日將你拒之門外,也是情有可原。倒是本小姐初來乍到於心不忍,吩咐了好茶招待……”
她懶洋洋地說著誅心的話,隻說“你”,卻並不牽扯了旁人,此刻若對號入座,實在顯得有些蠢笨。於是,一眾本已麵色不大好看的姑娘,一時間盡皆沉默。
跳腳的姑娘臉色憋成了豬肝色。
首位上的少女,不過二八年華,姣好眉眼還帶著幾分並未長開的稚氣,五官單看並不如何傾城,如今擱在一張臉上,卻有著旁人學不來的氣韻。
她氣定神閑,端坐在一屋子千金大小姐裏頭,半分怯意都不曾露,全程都是運籌帷幄的模樣,莫說一個小姑娘了……便是豪門貴胄的夫人,也極好有這樣盛的貴氣。
她的目光溫和,可看向你的時候,莫名的帶這些不大能直視的壓力——她們這些人,總藏著些不大能見人的心思,那目光,太幹淨。
讓人有些……自慚形穢。
戲看夠了,紫衣少女輕輕擱了手中茶杯,姿態優雅地撣了撣裙擺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笑意柔和又大度,“的確,慶王殿下喜歡的女子是什麽樣的,總該由慶王殿下自己定奪……我等,到底是越俎代庖了。”
她緩緩起身,含笑彎了彎腰,和進來時有些不同的態度,“姑娘,今日叨擾。告辭。”
“慢走。”
紫衣姑娘微微彎了彎腰,才轉身離開。等候在外的嬤嬤們一見這位先行出來,倒是有些麵麵相覷。
尚書府嬤嬤上前一步,湊近了低聲問道,“姑娘……如何了?怎地就你出來?”
“回府說罷。”她微微仰著脖子,是尚書府姑娘應有的驕傲與尊貴,身後長裙曳地,她目不斜視,從眾多嬤嬤探尋的目光裏緩緩走過。
一直走到王府大門口,跨出門檻,就見一身朝服的慶王殿下急匆匆翻身下馬,人還未落地站穩,已經開口問已經等候在那裏的下人,“她如何?”
火急火燎的,心急如焚的。
想來……做不得假。
慶王殿下回歸那日,陛下在宮裏大擺筵席,彼時她見過這位殿下,眉目俊朗,不苟言笑,縱然大臣紛紛上前敬酒,他也很少說話,更沒有什麽表情。
如此……喜怒形於色的樣子,倒是出乎意料地……令人心動。
隻是……
她微微屈膝,行了禮,才道,“殿下不必緊張,那姑娘安好。”
他沉了臉看她,抿著嘴,有些惱了的樣子。
她又屈膝,抬了眼看他,大大方方地,“殿下,縱然尚書府也的確曾動了那心思……但如今,見過那姑娘之後,便再無此意了。”尚書府的姑娘,能夠接受聯姻,卻接受不了聯姻對象心有所屬。
嬤嬤在旁瞪大了眼,偷偷拽了拽主子的袖子。
那位年輕的殿下卻露出了下馬之後第一個微笑,很輕、很淺,卻……很溫柔,他說,“如此,甚好。”
甚好啊……她看著慶王一路進了王府,腳步很快,身後下人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
嬤嬤很是不讚成,“姑娘……您這意思,和老爺商量過了麽,若他知曉你擅自做主……怕是……”
“嬤嬤。”她一手提著裙擺,跨過王府高高的門檻,仰麵看天微微眯了眼,她說,“嬤嬤,若是不能舉案齊眉,至少需要了無牽掛。也許傾闔族之力我能風光大嫁進入這慶王府的門楣,但……他該怨我的。”
“我不奢求兩情相悅,但……總不能和一個恨我的人生活一輩子吧。”
“姑娘……”裏頭……發生了什麽?
“回吧。往後啊……同父親說說,這慶王府的主意,莫要打了。”不僅這位殿下,便是裏頭那位看起來性子溫柔的姑娘,也不簡單呢!
商賈之家……什麽樣的商賈之家,培養得出這樣的姑娘來?
她上了馬車,撩著簾子又抬頭看了看那慶王府金碧輝煌的門匾,正要吩咐回府,餘光裏去瞥見有男子騎馬而來,那男子……日色下,遠遠而來,隻覺得似有金光從他身後打下,宛若神祇降臨。
她微微凝眉,問嬤嬤,“可知,那是哪家的公子?”一張恣意清雋的臉,比女子還要漂亮幾分,卻並無半分女氣。
這麽出色的臉,見過便該記得的。
她卻無半分印象。
嬤嬤也搖頭,說不知。
那男子一路騎著馬到了慶王府門口,端坐馬上,貴氣凜然,“安歌可在?”
又是一個……對慶王直呼其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