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羨慕
有人出招，卻沒有人接招。
這天，便有些聊不下去了。
原想著借機嘲諷一下，沒成想，人根本不接招，還懶洋洋地反諷了回來，言辭之間都在嘲諷自己年紀虛長了“幾歲”……姑娘家，最是忌諱被人說年紀大，青衫姑娘的臉色，大體就不是很好看了。
“蘭馨姑娘平日裏最是熱情好客，見了誰都是姐姐。姑娘莫怪。”沈小姐很是熟絡大方的樣子，打著圓場，輕易將話題轉向在場絕大多數人都喜聞樂見的方向上，“不過我們這些個，都是後宅裏長大的平日裏出個門都難，更別說出帝都了，對姑娘自然是好奇得很。”
“如此……好說。”
……
又是沉默，主座上的姑娘淡定自若得很，一點都不為這樣的冷場而尷尬，反倒那些坐在下方的，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之前在門外就想好的台詞竟是一個都派不上用場——人家不接招啊！
也有姑娘急性子，見幾位平日裏戰鬥力十足的豪門小姐都撒羽而歸，當下就急了，“這位小姐，聽說你是追著慶王殿下來的，他還為你告假好幾日？”
咄咄逼人得很。
有輕笑傳來，漫不經心的涼薄，像是長輩看著胡鬧的小孩子似的。言笙輕輕擱下了手中的杯子，自打這群人進屋之後，終於正兒八經抬了眼，“是有這麽一回事。”
目色清冷，笑意散盡，讓她看起來貴氣又優雅，像是高山之巔的雪蓮花，她正襟危坐，“所以，姑娘有何指教。”
紫衣姑娘暗道不好，正要開口說話，便見對方懶洋洋看來，眼神鋒銳，“沈小姐先坐會兒，本姑娘瞧著這位小姐似有話要說，既然開了頭，總要讓人說完才是。”
“不然……這車獅國的人，又要說本小姐恃寵而驕怠慢貴客了。”
“貴客”二字，咬地極重。
紫衣姑娘訕訕地坐了回去，卻知道……弄巧成拙了。原以為是個性子綿軟好說話的貓兒，竟不知這眨眼之間氣勢就變了……扮豬吃老虎。
偏生，跳腳那位還沒看出來，頤指氣使地抬了抬下巴，好不得意，“嗬。商賈之家出來的，果然當不得大雅之堂。王爺位高權重、國事繁重，你卻還要他陪你遊玩？就你還想做這王府的女主人？”
紫衣姑娘帕子掩著唇，咳了咳。
“哦？”言笙眼尾微微挑起，似乎饒有興趣地，“那……以姑娘高見，何人當得？”
“自然是——！”
聲音戛然而止。
言笙緩緩一笑，散了一身清冷，魅惑又妖嬈，“自然是……姑娘你麽？”
說完，眉眼微抬，掃了在場一圈眾人，聲音高了幾分，“諸位，想來也是這想法吧……隻是，這王府女主人的位置，卻隻有一張……”
有些心思，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大家都知，卻不能打開了天窗說亮話，大體隻能心照不宣罷了。說出來……總有些尷尬。
譬如，這濟濟一堂的姑娘，大清早候在王府門口的目的驚人的一致，但又彼此心知肚明，她們之間也就隻有一位勝利者。
此刻的結盟，不過是因為有個共同的對手罷了。
隻是，這對手看著好對付，心思卻玲瓏，專挑聯盟弱點戳，哪裏薄弱可勁兒戳哪裏，這不，所謂的心照不宣……此刻卻顯得有些互相戒備了。
一句話，破了一個聯盟。
而那少女，又端起了身側的茶杯，眉眼微微斂著，笑意淡然，一雙養尊處優的手細細摩挲著茶杯，一時間竟是說不清是那手更白皙，還是那茶杯更潤澤。
一雙……比她們在場所有女子的手，還要漂亮的手，一雙明顯養尊處優的手，即便是商賈之家，怕也是不容小覷的商賈。
紫衣姑娘後知後覺，再看向言笙的目光卻有些變了。
卻終究並非人人都耳聰目明，譬如，跳腳的這位，可勁兒還在扒拉老虎的胡子，“嗬，不管我們之中的誰，坐了這位置，總比你懂規矩些！”
“嗯，這倒是。畢竟在座各位，都是自小按照豪門貴胄家的女主人來培養的。”言笙點點頭，很是讚同。跳腳姑娘麵色稍霽。
“隻是……諸位怎知，師兄便是喜歡這樣的女主人呢？”
“聽聞……他封王那幾日，各位姑娘幾乎都已經來過一次了，甚至一些……少年。”戲謔的笑意染上眼角，“隻是……彼時諸位連這王府的門檻都沒踏進就被遣回去了。諸位難道不知，若是喜歡……又怎會如此？”
“若是師兄不願，便是我拿刀將他綁了，他也不會乖乖陪著本姑娘這許多日遊手好閑遊山玩水吃吃喝喝無所事事啊！”
性子綿軟好說話的貓兒，翻了個身，伸了個懶腰，甚至撒了個嬌，然後……一爪子扇了過來，尖銳的鋒芒一閃而過。
她無需證明自己有多好，也無需證明商賈之身也能和這些個千金大小姐同坐一堂，她隻道……喜歡。
她坦然自若坐在那裏，承受著所有人的目光，她不介意這天下間來自四麵八方的指指點點，她隻道……願意。
她們這些人，打小就被教育要符合所有人的期待，父兄的，家族的，她們是家族強盛的紐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們在屬於她們的後院戰場裏，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成全著家族的興旺和男人們的尊榮。
卻從來做不到如此理直氣壯。
有些……羨慕啊。
紫衣少女捧著手中的茶杯，茶水已經有些涼了，可她的手卻更涼，從手心裏一路涼到了心底，這姑娘……被寵地很好啊。
難怪能夠理直氣壯地說“喜歡”。
其實，她們在座許多人，倒並不是一定要進了這王府，畢竟那個位置隻有一人，她們這些人也不可能做小，隻是……聽了那些事情，總想要來看看，看看什麽樣的女子，值得一個王爺如此費心對待。
初見是有些失望的，以為是個綿軟的貓兒，一個花瓶。
如今卻覺得，那篤定又自信的模樣……真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