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消失十二時辰
正月初六,天降大雪,宜居家,不宜赴約。
於是,酉時三刻的時候,言笙抱著這六日積攢下來的拜帖,赴了這約。
她誰都沒有帶,隻身一人,撐著把油紙傘,連馬車都沒用,似乎很是閑情逸致。
約了酉時三刻,偏生她酉時三刻的時候恰巧才出門,顯然定是要誤了時間的。蓮對此倒是已經習以為常——畢竟,主子懷裏那一摞拜帖時時刻刻都在告訴她主子誤了的何止這一時半刻的光景。
她隻是有些懊惱,主子出門赴一個危險係數未知的約竟然誰都不帶。
外頭的雪還未停,卻是小了許多。
言笙不慌不忙收了傘,站在秦記酒坊門口還沒轉身,就有小二機靈地跑了過來,穿著一身紅色的喜慶著裝,笑容可掬地很是討喜,“是言小姐吧,貴客已等候多時。”
“哦?人到了?”倒是稀奇。
小二似乎有些奇怪的表情,語氣倒是輕快,“自然是到了,酉時三刻光景到的一直候著呢,小的這就帶您過去。”
以貴出名的地方,自然也有貴的道理——譬如,這裏的小二,各個容貌俊俏、打扮喜慶,手腳也麻利,令人見之便欣喜,親切感隨之而來。
言笙跟上幾步,上了樓梯,對方側了身走,引在前頭,是不是回頭提醒一句,“您仔細著台階。”
以貴出名的地方,自然也有貴的道理——譬如,這裏的小二,各個容貌俊俏、打扮喜慶,手腳也麻利,令人見之便欣喜,親切感隨之而來。
言笙便也多了句話,“對方日日會過來麽?”
外人自是不知內情,問完言笙自己也有些不大好意思。
小二顯然是專業的小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除此之外,便是一些多於的表情都沒有,隻含笑應了,“是的,客人每日都來,酉時三刻,候上一個時辰的光景,便又自行離去。如此,今日已是第六日。”
嘚,想來在這小二眼中,自己便同那些個負心漢沒什麽兩樣了。
言笙摸了摸鼻子,沒說話,跟著人往上走。
上了樓梯,拐了個彎,途徑許多虛掩的門,從中傳出吆五喝六的聲音,夾雜著女子嬌柔又帶著些做作的魅,摻著濃烈的酒氣,熏人得很,她微微蹙了蹙眉,這秦記酒坊……入了夜倒是亂的很。
一直往盡頭走,聲音漸漸小了,到了最裏頭的一間門口,那小二才站住,轉身含笑躬身,“言小姐,客人說了您到了自個兒進去就成,小的……便先行下去了。”
言笙點點頭,站在遠處側了側身,讓小二離開。
離開之際,店小二無意識地抬了抬頭,他躬著身子,恰好隻能看到少女一方有些尖細的下頜,微微抬著,半闔著的眼中,如潑墨般的濃黑,像是隱含一股巨大的吸力般,一眼便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小二猛的回神,嚇得脊背一涼,趕緊收了目光低著頭下去了。
走出老遠,有些後怕地轉身看去,卻見對方已經進了房間,空蕩蕩的走廊裏,光線有些暗沉,每日已經習以為常的氣氛此刻卻無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姑娘……初看以為是個粉雕玉琢的大家小姐,怎地會有那般犀利凜然的神色?
……
言笙推門而入。
房間內暗沉沉一片,沒有任何燭火,唯有屏風後,透出微弱的光,顯然,那是來自窗外的光。
“來了。”屏風後的人緩緩出聲,溫柔、婉轉的聲音,半點不耐煩都沒有,絲毫不像等了六日每日一個時辰的模樣。
言笙卻已經在那有些熟悉的聲音裏,了然了對方的身份,她微微眯起了眼,暗處的眸色無人看見的犀利輕輕落在屏風上映出的起身的人影,“是你。”
那女子似乎並不意外,“言小姐好記性。”
屏風後,緩緩走出的身影,一身淺綠長裙,肩頭攏著小巧的毛皮小襖,微弱的光線下,看不出裙裝之上的花紋,隻覺是細碎的花,步履間優雅從容宛若暈染開一整個春季的溫婉。
背著光的女子,連容貌都看不清。
可言笙的第一反應卻是,是個美人。
一個,氣韻之下能夠讓人忽略其容貌的美人,倒是和初見之時……大不同。
……
那一晚,言笙沒有回府。
蓮等了一晚上,安撫住了有些焦躁的浮生,誰都沒告訴。她已經隱隱察覺,主子身後跟著極為厲害的暗衛,若是真出事,暗衛定會現身。
正月初七,整個王府都呈現出一種腳不沾地的忙碌來,下人們像是陀螺般地轉著,轉著轉著就有些類同無頭蒼蠅般橫衝直撞地亂來,主子們也忙得很,事無巨細地做著最後的核實和校對工作——言王府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辦過這樣隆重的喜事了。
以至於,一下子竟然也沒人發現,這群陀螺裏,少了個言笙,更沒有人發現,言二小姐院子裏的氣氛,多多少少和王府的喜慶……有些格格不入。
像是被一隻手輕輕掐著喉嚨般,呼吸都斂著,生怕動靜大了驚擾了什麽般。
連好不容易長大了些便每日上躥下跳的貓兒,也沒有如每日例行公事般歡脫地跑去膳房蹭它喜歡的零嘴兒。
言笙……不見了。
蓮穩住了浮生,悄悄去了趟秦記酒坊,酒坊照常開業,喧囂之下的紙醉金迷和聲色犬馬,遠遠超過了一家酒坊該有的“度”,偏生,所有人似乎都沒有注意到一般,任由它在偌大隆陽城裏,不倫不類地圈著金銀財寶。
問及昨日過來的姑娘,店小二似乎印象很是深刻,對於這位讓人等了六日的姑娘,自然不會忘記。他說,人便是他領了上去的,沒過半個時辰,那姑娘便下了樓。
不知真假。
眯著眼笑容可掬的店小二,瞧不出半分端倪,“怎地?是……發生了什麽事情麽?”
蓮搖了搖頭,似乎有些隱晦地不好意思般,“那倒沒有……隻是,我家老爺讓我過來問問……既是如此,那我便明白了。”問什麽,為什麽要問,自然不需要明說。
懂的人,自然便“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