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 言王府的選擇
言禦宮身子僵硬,卻站得筆直,麵色一片灰白,多少有些萬念俱灰的感覺。
他沒有敢言紫凝,隻僵硬地扭著脖子看將軍夫人,幾乎是咬著牙問,“夫人,如此……可滿意?”隻有這般咬著牙,才能強迫自己不彎腰將如此狼狽的孩子攙起來。
這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啊!平日裏小心翼翼寵著,半根手指都不舍得碰一下,如今卻要這般硬了心腸將她送出去,這孩子的一輩子……毀了啊!
可父親的意思他懂,言王府……絕對不能站在五皇子的陣營裏……甚至,不僅不能站在五皇子的陣營,也不能站在任何一個皇子的陣營!
所以他隻能咬著牙,問將軍夫人,麵色暗沉。
將軍夫人終於緩緩擱下了茶杯,疏忽一笑,笑意郎朗,似乎之前的正鋒相對、劍拔弩張並不存在,也不曾因為這個結果要有絲毫勝利者的姿態,她隻笑地爽朗,“自然。言王府做事,還是上得了台麵的。我想,皇後娘娘也是極其欣慰這般的結果。”
竟是半點不曾隱藏自己背後那人的意思。
說著,還看向首座之上的言笙,“二小姐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言行舉止頗有王府嫡女的氣度,本夫人極其喜歡,左右你言王府還有如此一個出色的女兒,倒也不算沒了希望。放心,這件事有皇後娘娘和賢王府在,不會殃及了無辜的人。本夫人……便不久留了。”
竟是承諾。
說著,站起身,整了整裙擺,很不拘小節地擺擺手,對著老王爺,“本夫人回去了,也不用送了,想著今日你府上事兒多,不耽擱。”說著,對著言笙又揮了揮手,竟是大搖大擺地走了……
江湖人的脾性。
將軍夫人走後,屋內的空氣一度很沉凝,老王爺似乎有些受不了,麵容悲涼,緩緩起身朝外走去,本來抱著言禦宮大腿的言紫凝突然衝過來抱住了他的腿,“祖父!您救救紫凝啊!紫凝不能被送走啊祖父……不能……”
這一次,是真的哭了。
沒有梨花帶雨的嬌弱,有的隻是狼狽到了骨子裏的模樣,眼淚鼻涕直流,抱著老王爺的腿不撒手,“祖父……你明明那麽喜歡紫凝……隻要您開口……”
“對!隻要您開口,父親一定會同意留下我的,就算是陛下都要賣您幾個麵子的!祖父!”
一直在門口的黎叔悄悄退了出去,掩了門。
室內,暗了下來,隻有窗欞間的光線,照得地上的少女狼狽不堪的模樣,還有站著幾乎搖搖欲墜靈魂出竅的言禦宮,還有一臉無奈又心痛一個勁歎氣的老王爺……
言笙像個局外人。
她有些不明白。
若是易地而處,今日自己的結局一定是被趕出言王府再也別想回來,這一點毫無懸念。但言紫凝不同,這件事可大可小,說白了就是皇嗣的一場風花雪月,就像言紫凝說的,若是祖父或者言禦宮求一求那位陛下,將言紫凝送進賢王府,也就罷了。
可他們幾乎是沒有猶豫的,選擇了最壞的一種結局。
明明……言禦宮進來的時候火急火燎地明顯是要來求情的……為什麽祖父一句話,他就放棄了?幾乎是下了這天下……最狠的心。
言笙不解,看向老王爺。
老王府低著頭看言紫凝,從言笙的角度,剛好能看到他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顫抖的手背上青筋必現……是要用多少力,才能讓他看起來顯得無動於衷的堅決。
他歎,“紫凝啊……這終究是你犯錯了……”
這裏沒有外人,有些話說起來便直白了許多,“你是我言王府培養出來的女兒,祖父一直以你為榮……但是紫凝啊,祖父不是為了讓你進府做小啊!哪怕他是五皇子……也不值得啊!”
一瞬間蒼老的老人,說完,連身形都晃了晃,敲了敲手中拐杖,恨鐵不成鋼,“縱然他是五皇子,貴不可言,但他已有婚配!你怎麽可以這麽作踐自己!”
“祖父,孫女真的喜歡他……而且,他也喜歡孫女……兩情相悅有什麽不好的……”
言禦宮一滯,幾乎是豁然轉身對著言紫凝就吼,唾沫星子在暗沉的光線裏格外清晰,“他喜歡你?他若真的喜歡你何故如此作踐你!就算他喜歡你,就算你們兩情相悅你甘願進去做個妾室,但他難道就不會上門提了親表明了心跡、經過陛下同意、賢王妃首肯,再大大方方地抬你進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難道他不懂?你們這算什麽兩情相悅,你們這就是——奸情!是偷情!”
唾沫星子噴了言紫凝一臉,她似乎嚇壞了,愣愣看著對著自己破口大罵的父親……這一幕,何其眼熟。
那一年,她將言笙推下湖,父親也是這般,在書房裏對著她破口大罵,絲毫沒有往日慈父形象,而與今日不同的是,那一次父親的眼裏,還有……殺氣。
凜冽的、恣意的,像是冬夜猛烈刮過臉頰的,殺氣。
似有一盆水,兜頭澆下,澆了個透心涼。
她幾乎是慢動作一般地看向言笙,目光無神的樣子,看向在場宛若不存在一般的第四個人……暗沉的光線裏,麵容清冷的少女看著他們三個人鬧騰,安安靜靜的,沒有得意、沒有嘲諷,就像……事不關己的局外人。
她有些後知後覺地想起了將軍夫人走之前的那句話……你言王府還有如此出色的一個女兒,倒也不算沒了希望。
剔骨灌頂般,她豁然抬頭看向自己麵目猙獰的父親,抬手指著言笙,不可置信地開口問道,“父親……所以,言王府如今的選擇,是她了,對嗎?所以……我就是個棄子了,對嗎?”
伸著的那隻手,纖細修長,指尖青蔥如玉。
言禦宮微微偏了頭,沒看她,沉默的樣子卻給出了最直接、也最沒法商量的答案。
果然。
她癡癡地笑,已經說不出心中到底是什麽感覺,隻覺得痛,“其實……言王府的選擇,一直都是她,對麽……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