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 逐出隆陽城
“祖父,求您成全。”
言紫凝跪在冰涼的漢白玉地麵上,刺骨涼意從額頭沁入,令她眼底更是冰寒一片——她不是笨蛋,也不是腦中隻有情情愛愛的姑娘,相反,關鍵時候的利益得失,她算的精準又理智。
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當下,身子微側,朝著將軍夫人的方向,又一個頭重重磕下,“紫凝求將軍夫人成全,紫凝隻求進五皇子府,日後定盡心盡力伺候五皇子妃,不敢有半分怠慢與僭越。”
如此近乎於作踐了自己的話,如今由她說來,偏生多了一股子傲氣。
將軍夫人縱然江湖人性子,可這麽多年在隆陽城裏走過來,哪裏看不透人心,這丫頭……這時候倒是多了一股狠辣的勁兒,她笑著看老王爺,那笑意有些複雜,老王爺隻覺得臉上燥得很,又羞又惱,話也難聽得很,“老夫的臉、言王府的臉都被你丟盡了,你如今來求老夫成全?成全你什麽?成全你進五皇子府做妾麽?!”
“老夫養你多年,就是為了讓你出去做小的?!”
“你有沒有想過,你做出了這樣的醃臢事,會對你的兄長、你的妹妹帶來什麽樣的影響?往後誰還敢將自己閨女嫁進言王府?誰還敢娶我言王府的女兒!”
這才是他氣得恨不得將這個丫頭趕出去眼不見為淨的理由!
言紫凝任由他說、他罵,甚至已經做好了被打的準備,但是,隻要她還活著,那將是她唯一的出路,她匍匐在地,重申,“求祖父成全。”
油鹽不進的模樣。
也不哭了,聲音理智到有些冷。
老王爺看著她的模樣,終究是自己寵了十幾年看著長大的孩子,也是在自己膝旁撒著嬌的孩子,如今縱然犯了這般彌天大錯,心中卻也隻覺痛惜,他歎了口氣,無奈、滄桑,仿佛一下子蒼老了下去,最後隻是擺擺手,“罷了……罷了,這臉麵早被你丟盡了,說再多又有何用。等你父親過來,由他定奪吧。老夫……不想管了。”
說著,拍了拍身側言笙的手背,“丫頭……言王府愧對於你……”
有些莫名的話,像是對著外人表達著客套、又無奈的意思,言笙本來斂著眉眼不做聲,這時候若有所思地抬了抬頭,偏頭看老王爺,這句話……很奇怪。
像是往日小心翼翼周全著的某個秘密,突然在心力交瘁之下露出了沉沉夜色裏一抹亮白,倏忽而至,倏忽又散,根本來不及捕捉心中那抹奇怪的感覺是什麽。言笙微微蹙眉,便也沒有多想,隻道,“祖父,言王府都是一體的,哪有什麽愧對不愧對的,終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
老王爺又是歎了口氣,似乎疲憊至極,倒也沒有多言,隻看著門檻之內跪著的少女,又蹙了蹙眉。
外頭,腳步聲起,急促、慌亂,很快,人為到,聲先到,“父親。”
二字話音落,言禦宮已經出現在門口,呼吸微亂,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慌亂,明顯是已經將事情了解過了,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言紫凝,也顧不上,直直大步進來,轉身對著將軍夫人頷首,“夫人”,說著又急急朝著老王爺而去,“父親。”
麵色懇切,帶著祈求。
老王爺對他的眼神視若無睹,隻又幽幽歎了口氣,“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想來你是知道了。她呢……”老王爺指了指言紫凝,頓了頓,偏過了頭,“她呢,一心想著去五皇子府,做妾也要去,我年紀大了,不想操心這種醃臢事情……丟份兒!如今,你是這一府之主,你知道該如何做的。”
言語之間,似有旁人讀不懂的沉重。
低了頭誰也不願看,隻看著自己跟前一尺方寸間,看著那一方漢白玉,麵色微微地白。握著言笙的那隻手,微涼。
言笙蹙眉,奇怪的感覺又一次升起,祖父似乎在顧忌著什麽,不是將軍府、不是皇後、甚至,不是言王府的聲譽,像是顧忌更深層次的東西,就像是這麽多年的堅持,一瞬間崩分離析。無奈,又難過。
再看言禦宮,方才急切的不行,滿眼的懇求,這會兒依舊急切,可多了幾分決絕。
棄車保帥的決絕。
言笙一驚,就見言禦宮朝著始終沉默不言麵色不善的將軍夫人轉了身,低頭,聲音微微有些抖,態度卻堅決,“夫人,府上出了這檔子事,是言某教女無方。您放心,今日之後,小女再也不會出現在隆陽城,再也不會出現在五皇子跟前,更不會擾了吾皇子妃安寧。”
將軍夫人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原本好整以暇的麵色也是詫異得很,“你……要送她走?”
來之前已經做好了最後的準備,大不了,一頂小轎抬進了五皇子府,自此,言王府丟臉丟大了,而不省心的人,自然是擱在眼皮子底下看著最好,賢王妃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言紫凝去了裏頭,還能折騰出什麽浪花來。
畢竟,她從未想過言王府會如此幹脆果斷地直接將言紫凝送出隆陽城……當下,眸色就變了。
可以說,言紫凝進五皇子府,日後言王府也就是跟五皇子成了姻親關係,再如何不願,這也是綁在一起一條繩上的螞蚱,由不得他們了。
皇後也是這個意思。
她端著茶,沒作聲,偏頭去看言紫凝,那丫頭似乎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個兒的爹,一下子忘了反應,許久,才哽著喚道,“爹爹……”
“爹爹……你不能送女兒出去……”
方才用理智壓下去的委屈,這會兒卷土重來,她終於害怕地哭了,跪著用膝蓋挪向自己的爹,拽著他的袍角,哭訴,“爹,女兒是真的喜歡五皇子……求爹成全……”
言禦宮身子僵硬,卻站得筆直,麵色一片灰白,多少有些萬念俱灰的感覺。
他沒有看言紫凝,隻僵硬地扭著脖子看將軍夫人,幾乎是咬著牙問,“夫人,如此……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