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 屋頂上的第四人
身後一個、身前一個,還有桌子邊漫不經心摩挲著茶杯的男人,三個黑衣人就這麽在他的府裏、在他的院子裏,在大將軍府明裏暗裏這麽多侍衛的眼皮子底下,將他為了個水泄不通!
楚宣很清楚這個事情代表什麽——大將軍府,在對方眼裏,根本什麽都不是。
他低頭,手中書脊硌地掌心生疼,“既然如此,你們總該告訴我,我到底是得罪了什麽人吧。”
聲音溫緩,卻夾著些許故作鎮定的顫抖,旁人也許聽不出來,但在場三人卻都聽得明明白白,門口黑衣人已經猜到了桌麵那人的身份,當下隻是微微頷首,“你來吧。”
省事兒。
說完,想了想,生怕對方下手沒個輕重,又多嘴了一句,“別弄死了。”說到底,這事兒可大可小,按照主子的習慣,定是要他有苦說不出……不過如今那邊來了人,他也樂得清閑。
“我有數。”對方不甚在意,低著頭似乎很是陶醉地端起了茶杯輕輕嗅了一口,“就算是死了,也給你救回來。”
口氣很狂,敢在閻王麵前搶人,倒是像極了那位的身份能幹出的事情來,如今,帶出來的手下也是學了一個樣。
楚宣聽得心髒都在顫,眼看著拖延時間的計策根本行不通,平日裏這邊一直以來都沒什麽守衛,自從前兩年大伯將那片湖和山頭都據為己有之後,明麵上的侍衛就有些不夠,他這一塊便愈發的懈怠了。
沒成想,到底還是出了事。
“你……你們到底是誰?”他真的慌了,那茶盞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但想來不會是好玩意兒,說出口的話連聲音都變了,“你們……你們是瑞王爺派來的?”
謔,還不算糊塗啊?桌邊男子似乎是嬉皮笑臉地挑了挑眉,“你猜?”
楚宣自認為很少得罪人,庶出身份令他從小就習慣了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錯被長輩、甚至同輩責罰,早年甚至連下人們都敢輕易職責於他。
別說這幾日了,就是在往前推數月,自己都不曾如何得罪了人以至於讓人深夜尋仇尋上門來。
想來想去不過一個瑞王爺。
但要說瑞王爺的話,這事又有些不太好理解了,瑞王爺又何故要派這互相都不認識的三個人前來,是怕……自己死得不夠透?一個殺人、一個埋屍、一個……善後?
楚宣為自己突然而起的想法覺得驚悚,可這念頭一起來,竟是揮之不去、深以為然……
“兄弟,幫我抓住他。”桌邊黑衣人起身朝他走去,對著門口那位努努嘴,“我這藥有些難弄,灑了一滴都心疼……”
這見人就叫兄弟的毛病,也不知道哪裏來的,他可記得,方才這家夥對著楚宣也是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門口黑衣人搖了搖頭,對於“神醫”一脈的壞毛病頗有些無奈,哦對,自家王妃除外。
再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編排未來王妃,門口黑衣人西承如此腹誹,也不知道對麵這人是不是煦渡神醫……看著又有些不同。
“快些。”那人卻似乎沒了耐性,挑了挑眉,催促道。蒙著臉看不見表情,想來也是帶著些痞氣的。
“你這藥,行不行?”西承皺眉,藥物容易留下痕跡,就算大將軍府自個兒的大夫不得力,但若是大將軍請了宮裏頭太醫過來……雖是如此想著,但到底是順著對方意思,上前一步將人反手抓了,另一隻手掐著對方嘴巴迫使其張口。
一係列動作,熟稔得很,一看就是慣犯。
那人對於西承質疑自己手中的藥似乎有些不愉快,“我說大兄弟,你問我行不行我都能接受,但是你問我的藥行不行卻是不行的,等這兒事了了,咱找一處酒館,我把我的藥給你試試?”
……
兩個互不相識、蒙著臉連對方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的人,咱這哥倆好地約起了酒……剩下一個自始至終沒有說話的黑衣人眉頭跳了跳,聲音低沉,聽起來似乎有些年紀了,“快些,萬一有人過來。”
“放心。”端著茶杯的黑衣人嘿嘿一笑,有些不著調、不靠譜的樣子,看著腦袋被鉗製住的楚宣,又嘿嘿一笑,“你們沒發現……屋頂上還蹲著一個麽?有人來,他自然會示警。”
什麽?!還有一個?!
楚宣隻覺得天旋地轉,原來……不是前後左右被圍攻,上麵還蹲著一個虎視眈眈的呢……
西承聞言,也意外了,還有一個?這未來小王妃看著勢單力薄的人善可欺,怎麽瞅著受了點委屈,如今四方出動?還是在大將軍府上躥下跳不怕事兒的樣子……
瞧瞧這淡定自若的跟在自家後花園似的,還約酒……
“嗚……你……”嘴巴被鉗製著,說話都不清楚,也難說地很,他驚恐看著幾乎貼到了自己臉上的茶杯,清冽、無色、無味,看著就是一杯普普通通的涼開水,可楚宣卻清清楚楚地知道,裏麵定不是什麽好玩意兒……毒藥!
還是珍稀到對方用一滴就跟割肉似得那種毒藥!
雖說著“放心”的話,但到底是沒有再耽擱,那人收了吊兒郎當、跟誰都哥倆好的痞氣,沉靜嚴肅下來的眉眼之間,是一雙冷冽又魔性的眼,蝕骨、嗜人。
仿若來自阿鼻煉獄。
這樣一個人,自己最初是怎麽就輕易地差點兒想要從他這裏找到突破口的?!
楚宣一怔,用盡了全身力氣想要掙脫束縛,喉嚨裏含糊不清地發著“啊、啊”的悲鳴,卻終究是半分動彈不得,對方伸手,將自己下巴抬高,明明是漫不經心的動作,卻仿佛帶著威壓般,攝人。
幾乎是毫無宣言的,茶杯裏的水灌進了楚宣的嘴巴,沿著喉嚨滑入,沒有味道,就是一杯水,一杯白開水似的。
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入,沁涼,仿佛能感受到那涼意從喉嚨一路到了胃裏,然後浸染到四肢百骸,卻似乎並無任何不妥,也無任何不適……
就像是……隻喝了一杯冰涼的白開水。
可他知道,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