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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那是個少年

  可見,進了這大廳之後,殿下似乎心情好了不少。方才,難道是起床氣?


  擁有起床氣的秦澀殿下捧著茶杯慢悠悠地品,好看地有些過分的眉眼之間,帶著些許不甚清醒的倦容。隻是,這氣氛依舊古怪,殿下半闔著眼,也不說話,隻是喝茶……至於那茶,抿了這麽久,也沒見喝完……


  所以,這位爺這大清早地出現在他們府裏,到底所為何事,至今也令人捉摸不透。


  縱觀這些時間,他提到的唯一一個關鍵詞就是三殿下,難道這位爺真的是來這裏鬧事兒砸場子的?陳禦史愈發地惴惴不安,看著闔著眼似乎在等什麽的秦澀,猶豫地和陳忠對視了一下,在各自眼中都看到了不太確定的眼神,又轉首斟酌小心地開口,“殿下……可……可……曾用過早膳了?”


  肚子饑腸轆轆的,這個時候他自己本該在房間裏悠哉哉吃著早膳,哪至於這般被折騰地夠嗆。


  若這位爺這會兒也未曾用膳,倒是一舉兩得,既可以打破這沉悶的無話可說地氣氛,又可以解了自己腹中的饑餓。


  正盤算著,便聽上頭殿下並不清醒的“唔”了聲,“用過了。”


  陳禦史猶自不死心,繼續說道,“那……可要用些點心?老臣前不久得了一廚子,是塞外來的,手藝極好,都是……”都是異域風情的點心……最後半句話,在上頭飄來的眼神裏,漸漸咽了回去。


  得,這位爺有些不太耐心的眼神明明白白在告訴你:什麽好玩意兒爺沒見過輪得到你來嘚瑟?


  轉念一想,也對,這位爺當年出宮建府時,還不是將宮裏的好玩意兒都搜刮了一遍甚至把禦廚都帶出了宮?如今,要說好玩意兒,宮裏都不一定有咱們這位爺府中的多。


  ……自己也是餓暈了頭……


  陳禦史算盤接二連三地沒打響,陳禦史便也有些懨懨地偃旗息鼓了。


  怎麽說也是老臣,朝堂之上也是受人敬重的,陛下見了麵子上也是和和氣氣的,如今倒好,對著一個“小娃”低眉順眼膽戰心驚地拍馬屁,對方還不領情……


  左右那位主子不說話,饒是自己熱情洋溢地走上去叨叨叨說上半日光景,對方也就懶洋洋地接上一兩句話,這感覺,著實有些怪異與膈應。


  一時便是無話。


  陳禦史等人惴惴不安地陪著,被陪著的那人,捧著茶杯看上去快要睡著了。


  ……


  而半點沒有受到前廳的氣氛影響的後花園,正熱熱鬧鬧的玩上了。


  鑒於前來做客的小姑娘們的意思,擊鼓傳花雖是經典的不能再經典的遊戲,但所謂彩頭卻是要換一下的,但深居閨閣的女子,對於這些閨房遊戲也大多止步於此,琴棋書畫詩酒茶,便是酒也很少接觸,就這方麵而言,反倒是言笙更“見多識廣”一些……


  所以這彩頭在言笙看來,所謂的換,同沒換也是一樣的——擊鼓傳花,花落誰家,便由其他的小姑娘提問題,被提問的那個,可以選擇回答問題或者喝酒。


  說到底,本質其實是一樣的。


  雖是覺得無趣得緊,卻也規規矩矩坐著,描過的眉眼有些耷拉著,看起來小家子氣的很,乳娘問“梅丫頭”借來的胭脂水粉,在這些日日研究精於此道的貴族小姐之間,有著藏不住的窮酸氣。


  自然,很明顯的,由數張案幾拚湊起來的小幾上,言笙坐在了最末尾。這個底蘊深厚的貴族嫡女,在沒有那麽多長輩在的場合裏,素來都是被排擠的對象——大家小姐們,自然做不到長輩那般周全,在她們看來,一個落魄窮酸的不受寵的嫡女,家中權勢再如何,也不值得她們前去結交。


  平白丟了自己的臉麵。


  便是同她坐在一道,也要離得遠遠的,免得過了那窮酸氣。


  於是,長長的案幾旁,小丫頭們大多挨得很近,有說有笑的,倒是言笙這裏,空蕩蕩的隻有一個王若水陪著,縱使有幾個想要同王若水交好的姑娘,一看言笙,猶豫彳亍一二、再看一看似乎並未注意到這裏的言紫凝,便也打消了那心思,遠遠地坐著了。


  王若水倒仿若未覺,隻陪著言笙說話。


  擊鼓傳花已經開始了,陳府的下人們端了清酒站在各位小姐身後,小姐們喝得酒,自然隻能是清酒,是最淡的米酒,確保酒量再差的小姐都不會因為酒醉失了態。


  不疾不徐的鼓點,花也傳地很平穩,不過是回答一些問題,大多也都是照顧著麵子問些無關痛癢的,譬如“聽聞姐姐今日琴技大漲,可是拜了哪位大師?”,或者,八卦一些的,也不會過分了去,至多問一問“妹妹可有心儀的對象?”……如此姐妹其樂融融。


  一時間倒也無趣得很,那花落不落在自家便也沒什麽區別。


  當然,也有不同的,那傳向言笙的花,不是傳過來的,是丟過來的,從隔著兩個人的位置被人帶著很厭棄的表情一把丟了過來,仿佛朝著她的方向都是一種令人厭倦的事情。


  那花,言笙沒接住,“啪”地打在桌麵上,滾了一圈,掉在了地上。


  王若水正要發作,言笙悄悄對她搖了搖頭才彎腰去撿,剛拿著花直起身子的時候,鼓聲停了——花就在被她捧在手裏,穩穩的。


  欷歔聲起,帶著意味深長的嬌笑聲,“是言二小姐呢……”


  “言二小姐素來深居簡出得很,我們幾乎對她一無所知,這問題也不大好提啊,不知道問什麽?”


  “一無所知,不是才更好問一些麽?”有女子掩唇而笑,笑意清淺,眼神迷離,輕輕瞟向言紫凝,“不知,紫凝姐姐可有什麽建議?”


  言紫凝正襟危坐,隻端坐著回道,“妹妹這話說的,誰不知道言府很大,我這個妹妹……我也一無所知。”說著,漫不經心地瞥了眼言笙,目光意有所指落向言笙身後的少年,笑得遮遮掩掩的曖昧。


  那是在場,唯一的少年。


  戴著鬥笠,看不清臉,可誰都知道,那是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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