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夜審
屋裏安靜極了，隻有輕微的鼾聲。窗上的明紙被一根手指濡濕浸透，然後再抹開一個小洞。一根紫竹筒從小洞裏伸進來，緩緩吹出一陣香氣異常的迷煙。
忽然，吹煙的人感到喉頭一緊，竟是有人堵住了紫竹筒的另一頭，他一緊張煙被倒吸回自己口中，一時感覺天旋地轉，七竅生煙。暈乎乎的轉過身來，隻看到一個明眸皓齒的少女，在夜色下笑的冷冽。
與他同夥之人眼見不妙，竟是想撇下他拔腿就跑，跑了沒幾步，似是撞上了一棟牆。他抬頭一看，哪是什麽牆，分明是一個身形魁梧的漢子！
李長圭拎著他，跟拎著一隻小雞似的，輕輕鬆鬆的跨進屋來。
“嚓”燭火被點亮了，屋子裏瞬間明亮起來，崔大娘重新把門關上。虎子聽到關門的動靜，又見隔壁屋裏燈光明亮，這才迷迷糊糊的穿上衣裳，走到隔壁屋來。
屋子裏，李長圭一手拎著一個穿著夜行衣的人，地上還躺著一個。
李長圭將手上的人丟在地上，又利索的扯下二人的麵罩。暈著的那個圓鼻大耳，一臉憨相；想跑的那個尖嘴猴腮，精精瘦瘦，像隻猴子。
雲妙穿著一襲白梔係帶楚風裙，三千黑絲隨意的垂於腰間，橘紅色的燭光灑在她的臉上，映得她麵若桃花。她撚了撚指腹上的白色粉末，語氣輕快而又帶著些許威脅的問到:“老實告訴我，為什麽半夜到崔家來？”
瘦猴子嗤了一聲，別過頭去，不肯應。
這時，崔大娘提著一桶水從廚房走過來，看了一眼雲妙。雲妙點點頭，道:“潑”。
崔大娘倒是個實誠人，毫不吝嗇的將桶裏的水盡數潑到二人身上。“嘩啦”一下，二人從裏到外濕了個透。
寒冬裏的天兒，又是夜裏，這一下可真是透心涼。暈著的那個被潑的一激靈，打個寒顫頓時轉醒過來。“猴子，俺們……俺們怎麽掉水裏了。”
“你這頭豬！”候風氣的咬牙切齒，都說不帶諸葛霸來，主人還非要讓他來。連吹個迷煙都能吸到自己嘴裏，真是山大無柴，樹大無芽！
該死，怎麽會這麽冷啊。
“很冷是嗎？看來玄冰散的確好用。”雲妙彎下腰，看著他們淺淺一笑:“你們現在呢有兩個選擇，一老老實實的告訴我，為什麽半夜摸到這裏來；二慢慢的享受這玄冰散的滋味，我可是聽說這玄冰散可以用一個時辰凍死一隻修煉成妖的蜀冀。”
“啊……”諸葛霸又冷又怕，兩隻大手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身子，縮成偌大的一團，“猴子，猴子，要不俺們告訴她吧。俺可不想變成凍豬肉……”
“呸。”候風緊咬著牙，從牙裏擠出幾個字來:“若是說了，回去……回去就能有好日子過嗎！”
雲妙了然一笑，轉頭對李長圭說到:“二狗，你帶這個猴子去那邊屋，看著點，別讓他跑了。我來和這個朋友說說話。”
“好嘞。”李長圭一手將候風提起來，夾在腋下，往別的屋子走。候風一邊掙紮一邊大聲警告諸葛霸:“豬頭，你一定要咬死你的嘴，你要是說了，回去我倆也活不成！”
“這是怎麽……”站在一旁的虎子這才清醒過來，一臉茫然的低聲問到。
崔大娘扯了扯他的衣角，搖搖頭暗示他不要講話。
雲妙挑了挑眉，看著諸葛霸，唇邊浮上一抹狡黠的笑，“我來考你一個問題，你喜歡吃什麽？”
諸葛霸本來緊緊縮成一團，想著用自己厚實的皮抵住想象中的一頓毒打，卻不想雲妙畫風突變，倒問起他吃食了。
愣的他連身上的寒冷都短暫的忘記了，他呆訥的答到:“俺喜歡蜜糖炒餅、糖葫蘆、大白蘿卜、烤雞……”
“那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麽嗎？”雲妙滿眼貪婪的盯著他:“我喜歡烤全豬、醬豬蹄、鹵豬心……若是你不乖乖聽話，我就把你做成這些菜式。你若是配合我，我就解了你身上的玄冰散，還毫發無傷的放了你。能多活一會兒就是一會兒，你自己選吧。”
諸葛霸被嚇得使勁的縮了縮本就極短的脖子，點頭如搗蒜一般:“俺說，俺啥都說，俺不想變成烤豬。”
“這就對了嘛。”雲妙直起腰，輕快的問到:“你們大半夜來這裏做什麽？”
“主人讓俺們來殺你們。”
“為什麽殺我們？”
諸葛霸抵著身上的寒冷，想了想，“可能因為你們去找了疤三，主人不想讓你們查到當年順遠戌字四號鏢隊的事情。”
雲妙秀眉微蹙，這麽快就有人找上門了，倒是比她意料之中的還要快。看來疤三當年果然是被故意放走的，且這麽多年他身邊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監視著。
接下來，就是最關鍵的一個問題:“你的主人是誰？”
“這個俺不能告訴你……”
“嗯？”雲妙帶著警示的意味看著諸葛霸，隨之打了個響指，一簇鮮活的小火苗瞬間從她粉白色的指尖上躍起。
諸葛霸嚇得瞳孔瞬間放大，帶著哭腔忙道:“俺、俺也不知道主人究竟是什麽身份，每次主人召見俺和猴子時都蒙著麵，俺也不敢多問，不敢多看。”
蒙著麵，莫非就是七年前在月河穀忽然冒出的黑袍人？雲妙記得，他的那雙眼睛極其驚豔。
“在哪裏可以找到他？”
“俺們，俺們一般都是在虞州城城南的一家酒樓去給主人複命。”
“具體一點。”
“俺……俺好冷。”諸葛霸凍得上下牙齒直打鼓，豬皮再厚也扛不住寒啊。“城南就隻有一家酒樓，隔老遠看到一塊大金牌匾的就是。俺不知道叫啥名字，俺又不識字。”
雲妙清眸流轉，腦中飛速運轉，如果那個主人就是月河穀的黑袍人，那為何還要派這麽懦庸的兩個人來殺自己？他看上去不像那麽狂妄輕敵的人，那猴子勉強還能過幾招，豬頭完全就是個打醬油的。
實在是令人費解。
“你家主人七年前有沒有去過月河穀？”
不待諸葛霸回答，一陣勁風忽然破窗而入，吹滅了屋裏的燭火。風力之強勁，竟是將崔氏母子刮得搖晃穩不住身子。
待燈火又明時，諸葛霸和候風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