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名正言順
“我沒有忤逆您,我隻是和您談一個條件。”葉世非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寞得像隻困獸,“十年來我從沒有違背過您的命令哪怕一次,您讓我殺了誰我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這次我懇求您,放過淩亭柔,她是無辜的,卷入葉氏家族的紛爭並非她的本意。”
“Gavin,今你能出這番話真的讓我對你感到很失望。”Fred搖了搖頭,“我不止一次和你過,婦人之仁隻會將你推進萬劫不複的境地。你那女孩無辜,你同情他,可你忘了你這一路是怎麽走過來的了嗎?又有誰同情過你?”
“我並非同情她。”葉世非目光如炬,不可動搖,“我愛她。”
……
談話過後,葉世非離開了空中花園。隻留Fred獨自坐在那發怔。
Ada見裏麵半沒動靜,出於擔心便走進去查看情況。
“先生,您沒事吧?”
Fred原本蒼白到如山雪般的麵色此刻已因極度的憤懣脹紅,脖頸上的血管緊繃著,薄唇緊閉。那隱怒的樣子令Ada心生寒噤,他跟隨老板多年都不曾見他被誰氣成這樣。
突然,Fred將手中的高腳杯摔碎,又拿起一旁的高爾夫球杆,將目所能及的一切全都打了個稀巴爛。
Ada完全嚇傻了,他呆呆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
“告訴邢宸,時機合適可以下手,以後凡事不要再找Gavin商量!”Fred眼中布滿憤恨的血絲氣喘籲籲地吩咐道。
“下手?向誰?”
“既然Gavin狠不下心那我就隻能在關鍵時候推他一把了。我絕不能讓他的心慈手軟壞了我的大事。”
Fred心中大覺憋悶,他發現已經很多年不曾有人讓他感到這種氣血直衝百骸的憤怒了,而葉世非卻做到了。
他養他多年,他現在竟要掙脫他的控製擅自改變計劃,他怎麽敢?他又豈能放過他?
他就是要讓他明白,愛是這世上最無用的東西,他要讓他知道,愛,足以令他失去一切。
葉先生與榮叔來到意大利,淩亭柔入院治療的醫院中。他們行蹤全程保密,不像外界透露半個字。
病房中,淩亭柔仍然處於昏迷狀態,清秀卻瘦弱的臉龐讓人心碎。這樣柔弱的女人實在承受了太多她不該承受的折磨了。
葉先生扶著拐杖坐在床邊,用一種充滿憂鬱與痛楚交織,頗為複雜的眼神凝住著她沉睡中的臉。
“柔……我到底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啊……”
葉先生歎了口氣,目光陷入悠長且蒙塵的回憶。
她的身體裏流淌著的,一半的血液來自他此生最愛的女人夏月薇,而另一半則來源於他最痛恨的男人淩震。雖然如今他已將那男人親手送進了監獄,但他還是不解氣,還是覺得吃虧——因為他的畢生摯愛,終究是與他錯過了。
葉晟謙承認,他娶淩亭柔幾乎絕大部分的原因是源於對夏月薇的求而不得,積怨已久於是便想到了這個替代的方式來填補自己多年來心中遺憾的欲壑。
無數個寂寥的夜,午夜夢回,他記不得有多少次他都夢見了夏月薇美到虛幻的臉上寫滿了憤恨,她燦若星子的雙眸中流出血色的淚,伸出手指直指著他的臉,怒斥著他的卑鄙與荒唐。
每每這時,葉晟謙便會被這噩夢驚醒,大汗淋漓,氣喘籲籲。
“阿薇……阿薇……你不是我,你怎會懂我這幾十年來活得有多痛苦……”
我愛你有多深,我的痛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啊!
葉先生揉了揉酸脹的眼睛,輕輕歎了口氣。那些過往真是不敢回想,每每想起他的心就像針紮般痛苦。
他握緊她柔軟而白皙的手,幻想著夏月薇的樣子,僅僅如此他便內心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就算卑鄙無恥,他也認了。他已是行將就木之軀,臨死之前滿足自己最想完成的心願又有何不可?他已為這葉氏家族,為這葉氏集團奉獻了一生,如今他隻想要自己的幸福,又何錯之有?
人不為己,誅地滅!
忽然,葉先生感到掌心裏的手輕輕動了一下,他起初還以為是出現了幻覺,再一動他才意識到,這是來自淩亭柔的反應。
“柔?柔?”
葉先生緊張又激動地攥著她的手,滿目的焦急與期盼的光芒在閃動。
淩亭柔緩緩睜開眼睛,當他看清身邊的人是葉晟謙的時候,一滴晶瑩的淚溢出眼眶。
“先生……您來了。”
葉先生心頭一震,不知為何他恍惚覺得眼前的淩亭柔和之前的狀態不同了。與其不同倒不如是再度回到了他所熟知的樣子了。
淩亭柔抿著毫無血色的唇,羽睫顫動,淚水簌簌落下。
“柔你終於醒了……你嚇死我了知道嗎?”葉先生來不及多想,忙表達自己的關心。
“先生……您憔悴了好多啊……比那個時候……”淩亭柔心疼不已,她已三年沒有見過葉先生的麵了,那種想念她無法言喻,更不知如何表達。
費勁辛苦她才逮著這個機會和他相見,她有千言萬語要講,卻沒法把藍瀟瀟存在的事告訴他。
這三年來與你相處的女人並不是我。她不但不愛你還和你的兒子們糾纏不清,用我的身體一次又一次與葉晉禮……
她不可能告訴他,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根本接受不了這種現實更受不了這種刺激。
“有嗎?可能是這幾沒有休息的緣故吧。”葉先生淡淡笑道。
“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不,該對不起的人是我。”葉先生靠近她的臉,溫柔而愧疚地低聲道,“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突然,淩亭柔伸出雙臂勾住他的脖頸,猝不及防地在他的麵頰旁獻上一吻。
葉先生霎時驚訝地睜大了雙眼,渾身如過電般流過一陣酥麻,心跳快到要超出負荷。
自從她遭遇意外醒過來後,這三年裏她再沒吻過他。他隻當她是精神受了刺激而性情大變,也從未對她有所強求。
而今她卻放下了心中的芥蒂與隔閡,選擇重新接受他,葉先生心中的狂喜與激動可想而知,他甚至難以想象剛剛發生的一切是真實的。
“對不起先生……我讓您等得太久了……”淩亭柔眸光盈盈,心中卻暗暗流出一絲陰暗的欣慰。
從葉晟謙的反應上看來,這男人並沒有忘記她,她在他心裏還是極重要的,一如自己的母親。
葉先生熱淚盈眶,他緊緊將淩亭柔擁在懷中,卻又不禁感到無比悲傷。他已衰老,而她依然年輕,他能帶給她的實在太少了。
此時,病房門外,葉晉禮獨自坐在走廊的長椅上低著頭,感到筋疲力盡。
現在整家醫院都已安排滿了葉晟謙帶來的保鏢,且等淩亭柔狀態好一點了葉先生便會考慮給她轉移到更好的醫院接受治療,或直接用專機接她回S市悉心照顧。
隻要是葉晟謙一出現,葉晉禮便覺得自己的存在感變得很低很低,甚至可有可無。這感覺就與他如今在集團的地位同等尷尬。
此刻他才漸漸有了那種無力的實感,原來他最大的情敵根本不是葉世非,而是他自己的親生父親,葉晟謙。這是個多麽無奈又殘酷的現實啊。
榮叔這時走過來,遞給葉晉禮一罐咖啡。
“二少爺,喝一點吧,提提神。”
“不用了,謝謝。”葉晉禮現在自然沒有飲咖啡的心情。
榮叔歎了口氣,在他身邊坐下。
“這段日子您辛苦了。”
“沒什麽,這都是我該做的。責無旁貸。”葉晉禮低聲道。
“所以以後,您就不必如此費心了。您作為葉氏集團的總裁心思理應放在工作上。”
葉晉禮眉宇一緊,他聽出了這話別有深意,便緩緩將詫異的視線落在榮叔的臉上。
“您的意思是……”
“自打三太醒後到現在您替董事長費了不少心力,也給了三太很多照顧,董事長心裏是很欣慰的。所以考慮到實際情況,董事長托我來告訴您,以後關於三太的任何事他會親自處理,就不勞二少爺您費心了。”
葉晉禮心下一沉,他感到自己的後腦像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幾乎令他暈眩。
“還有,等回到S市後董事長會接三太去他的私人別墅住。葉家別墅會完全留給三少爺母子,您懂的,畢竟兩位太太同住一個屋簷下還是很不方便的。”
榮叔為了不讓葉晉禮覺得不舒服,已盡量把語氣放得輕鬆平和。可心思細膩如葉晉禮,他還是從榮叔的話裏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葉晟謙這是對他起疑心了,這是開始忌憚他了。也對,他如此深愛著淩亭柔,哪怕極力在外人麵前克製著這份感情,不經意間還是會偶爾繃不住顯露出端倪來。而葉晟謙同樣作為淩亭柔有感情的男人,遲早都會發現他對她情感的異樣。隻是他身為他的兒子,他不願把事情想得那麽荒唐罷了。
可他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葉晟謙的安排,怎麽能讓她住到那私人別墅去?且不以後他見到她的機會更少,光和葉晟謙獨處便已讓他內心無比憂忡,無比糾結了。
葉晉禮內心遭遇到極大的衝擊,他怔愣著僵坐在那兒,半響無言仿佛石化了一般。
榮叔也是個心細如發的人,見狀便也隻是默默然陪坐,不好再多什麽。
病房裏很安靜,葉先生在裏麵呆了很久,久到葉晉禮仿佛覺得經過了半個世紀。
就在葉晉禮朦朧的睡衣襲來的時候,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那聲音令他睡意頓消迅速恢複清醒。
葉先生從病房中慢慢走出來,眼角眉梢掛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欣喜的笑意。
“葉先生,三太的情況如何了?醒了嗎?”榮叔忙上前邊攙扶住他邊關切地問。
“醒了,隻是身體還很虛弱。這會兒又睡了。”
聽到淩亭柔蘇醒了,葉晉禮不禁暗自鬆了口氣,一顆懸著的心也總算能落定了。
葉先生瞥了葉晉禮一眼,那眼神十分複雜難明。
“阿榮,回去有件事,需要你去準備安排一下。但務必要對外界保密。”
“好,您請吩咐。”
“我要和柔正式登記結婚,我要他成為我的合法妻子。”
葉先生的話如平地一聲驚雷,炸得葉晉禮魂飛魄散。
自從葉晉禮的生母秦樺過身後,葉晟謙便在沒和任何女人有過名正言順的關係。雖然黎曼芬和寧素馨都進了葉家的門並為他生兒育女,但法律層麵上她們其實都不算葉晟謙的妻。這意思就是葉晟謙認可她們,她們便是葉家的女主人,若葉晟謙不認,她們便什麽都不是。想來這也是為什麽黎曼芬極力想要在葉氏集團分得一杯羹的最大原因,畢竟她是個擁有兩個孩子的女人,她總要為未來謀劃,牟取最大的利益。
但如今,葉晟謙竟要正式迎娶淩亭柔,讓她成為他的合法妻子。這無疑是一個徹底改變葉氏家族格局的重大舉動,也將葉晉禮的心推進了萬丈深淵之中。
“這、這……”榮叔震驚不已一時竟連話都不清了,“葉先生,您考慮清楚了?您真的要和三太……”
葉先生鄭重地點頭:“考慮清楚了,這是我與柔兩個人共同的決定。”
和柔兩個人?!葉晉禮霎時臉色慘白,如萬箭穿心般感到心髒如撕裂般地痛著。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葉晉禮內心歇斯底裏地呐喊著,上前一步奪到葉先生麵前,眼底幾乎要湧出淚來:“不行,你們不能這麽做!”
“二少爺!您……”
榮叔一慌,正欲上前阻攔卻被葉先生攔住。
“為什麽不能?”葉先生麵無表情地反問。
“因為……您過除了我母親,您不會再娶別的女人。”葉晉禮幽邃的雙眸中閃爍著尖利的光芒。
“我已經娶了四個了,怎麽這句話之前我從未聽你過?”葉先生麵露蜇人的冷笑。
“可你和她們並沒有名正言順!”
“名正言順又怎樣,不名正言順又如何?如今我和她們的關係也並沒發生改變,隻是我想給柔一個名分而已這有何不可?你作為我的兒子,不送上句祝福就算了,竟還要對我的私事橫加阻攔,你這究竟是什麽意思?”
葉先生的眼中迸射出駭人的清光,他是真的動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