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硬闖
榮叔一愣,心中有點慌亂。然而這絲慌亂卻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這……應該是不錯的吧,畢竟您要求過他,平常要好好照顧三太的。”
“你,我的兒子裏,會不會有人喜歡上柔呢?”
榮叔心中大驚,他不露聲色地仔細觀察著葉先生此刻的神色,那表情十分平靜,平靜得古怪。
“怎麽會,柔是您的人,無論如何他們也不可能動這種年頭啊。”
“你的意思是,他們不對柔動這心思,也僅僅隻是因為她是我的人?”
榮叔陷入尷尬的沉默,這問題實在太過尖銳,他毫無準備,也不敢輕易回答。
“尚風姑且不論,就晉禮和世非,他們兩個真的有把我當成父親看嗎?”葉先生的混沌的眼眸中有一絲猜忌的光劃過。
“葉先生,您多慮了。二少爺雖然不那麽善於表達自己,性格也有些內斂,三少爺又是個灑脫不愛被約束的性格,但他們怎麽可能不把您當父親看呢?他們嘴上不,心裏對您是絕對的尊敬和順從的。”榮叔苦口婆心地勸道。
葉先生不再言語,目光卻陷入幽暗的思忖。榮叔跟隨他幾十年,此時此刻竟也揣測不到他究竟在想什麽。
這位叱吒風雲的葉先生雖然已入暮年,但他的思想他的心一刻也沒有衰遲過。他名義上已退居二線,可實際卻從未真正放手讓葉晉禮管理集團;他需要一個信任的人,看上去對榮叔常聊肺腑之言,但其實他卻從未真正意義上地去相信任何一個人。
好在葉家的兒子們沒有一個像他的,就算是葉晉禮也不盡像,不過是學到了三四分罷了。
“把飛機預備好,明一早我就去意大利。”葉先生又再三叮囑榮叔,“行程一定要保密,尤其是曼芬那邊,千萬不要泄露半個字。”
“是,我明白。”榮叔恭謹地答應著。
處理善後完意大利這邊的麻煩,葉世非便不再多做逗留,馬不停蹄地趕往美國。
他人剛走出機場,一輛轎車便從不遠處疾馳而來,一個急刹車停在了他麵前。
車窗緩緩落下,浮現在眼前的是邢宸麵帶微笑的臉。
“時間剛剛好,上車吧。”
葉世非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此刻他是怎麽也笑不出來了。
邢宸載著他開車往紐約市區裏駛去,一路上葉世非隻歪著頭望著窗外不停倒退的景色,默然無言。
“真的,我已經很久沒見你這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了,以前無論麵對多棘手的事你都能笑得出來。”邢宸邊開車邊時不時地瞥他。
“總笑,也會有笑累的一。”葉世非眼神中透著一絲茫然,這話的耐人尋味。
“累?你可不能累啊,還有硬仗在後麵。總裁之位沒到手之前咱們可千萬不能鬆懈。”
“我問你個問題。”
“你。”
“我大哥,真的是葉晉禮害死的嗎?”
邢宸眉宇緊皺,握著方向盤的手驟然縮緊。
“葉世非,你最近到底怎麽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問什麽?”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想聽聽你的看法。”葉世非眸色憂鬱而沉靜。
“當然,這點毋庸置疑,並且我始終堅信這一點。”邢宸陰沉著臉回答。
“證據呢?證據是什麽?”
“要是有,葉晉禮還會好端端地活著當他的總裁嗎?”邢宸情緒略有些激動,“他當然已經把證據都銷毀了啊!”
“哦。”
車廂裏的氣氛有些怪異,從前原本親密無間的兩個人此刻仿佛中間隔出了一道無形的鴻溝,上麵懸浮著朦朧的迷霧。
“那些年我獨自在外,葉晉禮一直沒有停止過對我的追蹤和追殺。你既然當了他這麽多年的秘書,其中詳情你肯定都知道的吧?”葉世非掏出支煙叼在唇間,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漠然。
“我雖然是他的秘書,但他也不是什麽都跟我。”邢宸詭譎而嘲諷地一笑,“比如這次他來意大利,比如他每次和淩亭柔私會就從來都不會告訴我。”
“行了!”葉世非突然大喊一聲打斷了他的話。他現在一點都不想聽這些,邢宸的話無非就是為了刺激他。
“他們都已經生米煮成熟飯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你竟然還對那女人心存幻想,我也真是不能理解。”邢宸無奈地搖了搖頭。
“進了市區後我要馬上去集團找Fred先生。”葉世非眉宇微擰。
“先生今拒見任何人,我之前已經問過他的秘書Ada了。”
“Ada就是條狗,犬吠不做數。”葉世非打心眼裏厭惡Ada,他也知道Ada對他非好感。
“那又能怎麽辦?難道你還能硬闖?”
“……”
“葉世非!你精神不正常吧?!你還真想硬闖嗎?!”
“你隻需要送我過去,其他的不用你管。”
“我怎麽能不管!我們是朋友!是搭檔!!”
“所以我的事兒我自己解決,你隻需要遠遠地在旁邊呆著就行了。”
到達紐約市區中那座屬於Fred的摩大廈前時已是華燈初上,葉世非這一路抽光了整整一盒的煙,每一根都是他的憂愁而焦灼的思緒。
“不用等我了。”
葉世非開門下車,徑直向大廈的門口走去。
邢宸望著他離開的背影,這一路一直禁錮著的心髒此刻突然像脫韁的野馬,狂躁不止。
他這路上心中一直在打鼓,他實在想不通葉世非如此突兀的轉變因何而起,為什麽突然會對過去的事產生那麽多疑惑,且似乎還是衝著他來的。
原本對葉晉禮心懷深仇大恨的葉世非如此巨大的轉變又是因為什麽?邢宸心中不禁惶惑不已,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葉世非擁有Fred集團的萬能門禁卡,他是絕對的特權者,隻要他想,Fred名下的任何產業他都可以出入自如。
於是他堂而皇之地穿梭在這座仿若水晶玻璃藝術品的集團大廈中,無數人向這張英俊不凡的亞裔麵孔投去詫異的目光,卻沒有一個人敢擋他的路。
“n來了。”前方有人給Ada打來了電話。
Ada神色一愕,隨即點開了整個集團的監控畫麵,看到葉世非已大步流星地走進電梯中,正往Fred辦公室這一層走來。
“今先生不見任何人。”Ada盯著葉世非的臉,眼中寒光乍泄。
“可您也知道,Gavin與先生的關係……”
“這一點不能作為Gavin可以見先生的理由。無論怎樣,都給我攔住他!”
葉世非到了大廈的頂層,這裏有片舉國著名的空中花園,其奢華逼真的程度令人乍目,甚至有兩部好萊塢大片還是在此取景。
這裏也是Fred最喜歡來的地方。他隻要在集團裏,閑來無事或者要獨自靜靜思考問題的時候便會來這裏度過一整個下午。
葉世非剛出了電梯口沒多遠便被四名保鏢攔住。
“先生有令,今是私人時間,不見任何人。”其中一名保鏢冷冷地道。
“你們去告訴先生,我來了。”葉世非沉聲道。
“誰來了也不行。先生了不……”
保鏢的話音為落,葉世非便猛然一拳將他打倒在地。那一拳之狠讓那人高馬大的保鏢滿嘴流血,爬都爬不起來了。
“媽的!混蛋!!”
剩下的三名保鏢氣得咬牙切齒,一擁而上對葉世非全腳相加。然而這些臭魚爛蝦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不過眨眼的功夫,這幫人全都倒在了地上,痛得滿地找牙,叫苦不迭。
“先生!Gavin衝進來了!”Ada心急如焚地跑來報告。
此時Fred正在打室內高爾夫,聽見Ada的話,神色竟平靜如常。
“這孩子,越來越沒有禮貌了。”Fred無奈歎了口氣。
“要不要我……”
“不用。讓他進來吧。”
Ada心裏很不不爽,但還是不得不遵循命令,隻能放葉世非進來。
葉世非眸色淩寒,他目不旁視走到Fred麵前,全程當Ada是空氣。
“你出去,我要和先生單獨談談。”
“Gavin你別太過分了,這裏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麵前瞪著眼睛怒斥道。
“滾!”
葉世非一聲怒喝,星眸中迸射出凜冽的厲芒。
Ada被這犀利的眼神震懾住了,他感到脊背發涼,絲絲冷汗冒了出來。
“Ada,你先出去吧。”Fred眼含微笑,毫無任何不悅。
Ada憤懣地瞪了葉世非一眼,怒氣衝衝地走出了空中花園。
葉世非瞬也不瞬地盯著Fred那一如既往悠然自得的臉,他內心的情緒十分複雜。這個男人對他有養育之恩,也曾在槍林彈雨中舍身救過他的性命,他曾以為自己會為他肝腦塗地賣命一輩子。卻不成想有朝一日他會有想要拜托他掌控,與他站在對立麵的一。
“很抱歉先生,打擾您休息了。”
“沒關係,你一直都是這樣無所顧忌的人,若瞻前顧後猶猶豫豫,那就不是我認識的Gavin了。”Fred淡然笑著,坐在沙發上拿起桌上的一杯紅酒,“你這次來有什麽想對我的嗎?”
“您為什麽要下那樣的指令?”葉世非目光幽沉地詰問。
“你指什麽?”
“淩亭柔,您為什麽臨時改變計劃卻不告訴我?我現在已潛伏在了葉家,又是VK娛樂的總裁,如果您想要她的血液樣本我大可以輕輕鬆鬆地拿到送到您手裏……可您為什麽要綁架她?您明明知道那我正和她在一起!”
“所以不管是我出手還是你出手,結果都是血液樣本已經拿到,這不就可以了嗎?你何至於情緒這麽激動?”Fred見他焦急至此,神色仍是一成不變。
“既然如此,那我的存在對您還有什麽意義?”葉世非牽了牽唇角,笑意冰冷。
Fred看定他的俊逸而清冽的眉眼,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凝固。
“Gavin,你的價值不是靠區區一個女人來體現的。你有你該做的事。”
“我該做的,就是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一樣,為你一再地去殺人嗎。”
葉世非在暗中握緊了拳,透過十指的指縫他仿佛感到有腥紅的血往外流。
這雙手,曾經差點便上了全世界最好的音樂學院,彈得一手出出類拔萃的鋼琴。而今,它們常年與煙酒刀槍為伍,早已沒有當年的靈氣與活力,變得嗜血而狠辣,堅毅又無情。
記憶裏,Fred教會了他一切,卻從未告訴他什麽是愛,如何去愛。隻因這個高高在上仿佛擁有了全世界的男人,他的人生本就沒有愛這種情感。一個殘缺的人又怎能去填補另一個殘缺之人的心靈呢?
“殺人讓你苦惱了嗎搖曳著高腳杯中如血的紅酒,“可在我們生存的世界本就要遵循弱肉強食的定律,你不殺別人你就要被別人殺死,若連自己的名都保不住,所有的野心與夢想便隻是一紙空談。”
“可你不該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隻要是阻礙你前進的人就不能算是無辜。”
“所以這就是你突然改變計劃的原因嗎?”
“可能,畢竟我不喜歡脫離我掌控的人和事存在,那讓我覺得很不舒服,很沒安全感。”著Fred抬眼看向葉世非,那眼神別有深意。
葉世非眉宇微震,旋即一顆心向深淵墜去。
“請您放過她吧。”
“放過她,就是讓我放棄上千億利潤的買賣。我為我善心付出的代價也太高昂了吧。”Fred再度笑起來。
“無論怎樣您都不肯讓步嗎?”
“除非你給我找到一個利益的平衡點,服我改變主意。”
葉世非沉默了幾秒,這短暫的空白仿佛令時間與空間凝固。
“如果您不答應,那我就選擇退出組織。並不再與葉晉禮爭奪集團的管理權。”
Fred瞳仁緊縮,執著高腳杯的手微微顫抖。
“如果我一旦退出,您想吞並葉氏集團的難度將會徒然加大。沒有人當您的內應的話,您恐怕不一定能從葉晉禮手中把葉氏搶過來。”
葉世非的心髒在狂跳,他知道他這是孤注一擲的豪賭,用一切乃至前途命運在賭。他這是在賭自己在Fred心中的價值,贏便贏了,輸就會輸得徹徹底底。
“Gavin,我想過無數次你忤逆我或背棄我的理由,卻從不曾想過,你會是因為一個女人。”
Fred突然笑了起來,笑聲何其扭曲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