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瓦怒氣衝衝。
死鬥的站位順序是由競技場的值官隨機決定的,這麽恰好讓希蘭度取到首位,他相信其中絕對有人搞鬼。他一邊不安地掃視著身旁那些舉止如常的貴人,一邊擔憂著希蘭度的命運。
“很不安吧,奧斯瓦卿。”亞爾倫走到奧斯瓦身旁。
“你……”奧斯瓦語氣不善,“是不是你……”
“幼稚。”亞爾倫冷眼以待,“實力說話。”
奧斯瓦氣息一滯,不知如何說好。
青銅火炬佇立在沙場各處,競技場的遮雨棚下亦吊著巨大的火盆,將場地照得明亮,恍如一輪新日。
觀眾看台座無虛席,素日裏,每周隻有一次比賽,唯有這九十九年一次的“聖月”中,才會有每天三到五場比賽接連舉行,令他們直呼過癮。
更何況許多旅人、外鄉人、朝聖者抵達瑞安尼亞,他們也已久聞瑞安尼亞競技場的名聲,而今更是不願錯過機會,皆來觀賞比賽。
這些膚色各異、發色不同的人們,為了一個目的聚集到這裏——見證流血,見證勝利。
“龍神注視!各就各位!”報幕人心滿意足地看著這些角鬥士們,“仍然要重申死鬥的規則,我們在沙場兩側繪製了白色圓環,隻要進入圓環之內,便視為自動放棄比賽!如果力有未逮……”
他飽含深意地看了一眼站在最中間的希蘭度。
希蘭度望到沙場兩側繪出的白色圓形區域,競技場的守衛站在環圈中間,披堅執銳,警戒秩序,看來是為了嚴防追殺,勢必要保護那些進入圓環的失敗者。
如果被逼到避無可避的時候,也隻能進去……
但那不是比戰死更難受嗎?希蘭度暗想。
“我討厭你。”離希蘭度最近的一個角鬥士已經上了年紀,滿頭灰發,眼神渾濁,手裏握著一柄短劍,一麵小圓盾,穿著件皮背心。
“為什麽?”希蘭度困惑。
“七年前我和塞勒斯對位過。”他低語,“‘傳奇’的力量比人們描述的還要強大無數倍,你……居然想冒用他的事跡來博取名望,我真的……不齒。”
其他的戰士們也麵露反感之色。
你們對我的真實目的一無所知,這不怪你們。希蘭度暗道。
“我是否有那樣的力量,打過就知道了。”希蘭度平靜地說。
“狂妄之人。”灰發的角鬥士已經無可按捺。
報幕人用力揮動手臂。
“開始!”
一聲令下,除了少數幾個角鬥士捉對廝殺,其餘的角鬥士們都迅捷地朝正中間的希蘭度衝去。
這一幕瞬間引起了觀眾們陣陣尖叫,在他們眼中,希蘭度正如被群狼獵食的綿羊一樣,遭到重重包圍,無處可逃、更無可能反抗。
希蘭度一開始還在思考如何從重重圍困中脫逃,但一接入實戰,麵臨多重圍攻,對他的要求也成倍增長。
他猛力長揮聖山之鋒,迫退從正麵衝過來的兩個角鬥士,隨後轉身將長矛猛力刺往背襲者,那是個褐色短發的角鬥士,揮著砍刀快步朝希蘭度衝來。
長矛與砍刀相撞,角鬥士登時感到武器被巨大力量撞擊,險些沒法將它握住,希蘭度趁機靠前,與之貼身。
“你這家夥——”他見希蘭度欺進身前,大驚失色。
“滾!”希蘭度一手抓住他的盔甲,隨後一頭朝他臉上猛力撞去,金屬頭盔重重砸在他的麵門,鼻子立刻爆出血來。
“哇啊——”他慘叫一聲,這頭槌的力度過大,震得他腦袋嗡嗡作響。
趁著他失去平衡的時候,希蘭度拖住他的身體,把他往地下一甩,隨後徑直越過他,衝向包圍圈之外。
攔在希蘭度道路上的是一個強韌的角鬥士,他戴著一頂封閉的金屬頭盔,左手拿著一麵方形木盾,右手持彎刀,舉盾擋在希蘭度麵前,讓希蘭度不由得暗自心驚。
隻要他衝不出包圍,從背後襲來的攻擊,隨時都會要了他的命。
“隨你來攻擊。”持盾角鬥士的聲音隔著頭盔,聽起來低沉粗悶,“你必死無疑。”
他用彎刀敲擊盾牌,發出磕碰聲響,宛如喪鍾。
“追!”後麵幾個角鬥士趕緊跟上,但其中一個角鬥士忽然停下腳步,低頭看了看在地上被希蘭度打倒、正要起身的男人,順勢揮出劍來,刺穿他的肺髒。
“唔——操你——”男人不堪就此死去,拚死抓起手中砍刀,朝對方腿上一劃,立刻割出一道鮮血淋漓的豁口,血液狂湧不止。
“我們必須合作!殺了希蘭度!”灰發的角鬥士見他們在原地互相撕咬,不由得勃然大怒。
“你的時代結束了,老頭。”一支利劍從背後捅進他的心髒,年老的角鬥士忍不住轉過頭,視野卻迅速晦暗模糊。
“別忘了大人的命令!”
“我要獎金!”人們混亂的叫嚷交織在一起。
希蘭度喘了口氣,不愧是死戰混鬥,沒過多久,角鬥士們就自相殘殺起來。
眼見一時間指望不上其他人,持盾的角鬥士不禁感到焦躁,索性主動發起攻擊。
觀眾們在大混戰之中,感受到無盡的熱血潑灑,同時也看得有些眼花繚亂,不知道該把注意力放到誰身上,但絕大多數人,都隻關注著希蘭度的表現,他在一開始就身陷人群核心,而今也處在混戰的中央。
角鬥士用方盾用力往希蘭度身上揮撞,希蘭度無處躲閃,索性一矛朝盾牌紮去,聖山之鋒洞穿木盾,頂住角鬥士的衝擊,兩人僵持著,拚死角力。
“這家夥力氣怎麽這麽大!”角鬥士心中暗叫,長矛的尖鋒已經紮透木盾,而今裂痕越來越大,很快整根矛都要透盾而出。
希蘭度咬緊牙關,往前一步、再一步,而角鬥士為了避免盾牌被穿透,不由得連連後退,然後用力甩開手中盾牌,讓長矛紮著盾牌滑到邊上,自己則逃到一旁。
“呼!”希蘭度伸手將長矛釘住的盾牌摘掉。
由於角鬥士惜命後退,他也得以往前突進,來到了相對邊緣的地方。
“你打不過我的,趕緊走吧。”希蘭度望著失了盾牌的角鬥士。
“哼……”他反身走開。
“唔哦!”
“太好了!”觀眾們見希蘭度脫險,忍不住拍手叫好,但很快,他們的激動又改為驚叫和畏懼。
隻見那角鬥士趁著希蘭度分心其餘地方的時候,忽然背過身來,將手中彎刀用力朝希蘭度投去。
颼——
希蘭度從觀眾們的驚呼聲中聽出事情不對,立刻念出神眼冠帶的咒語,回過頭來,隻見刀刃在空中回旋的軌跡清晰可辨,正是瞄著自己的脖頸來的,手法極其老練凶狠,投擲技藝嫻熟無比。
他略一側頭,刀刃擦著他的下巴飛過,落到他身後的戰局之中,又響起一聲他人的慘叫。
“哇哦——”觀眾們大半都注意到了希蘭度的極限躲避,紛紛讚歎不已。
“真是狡猾啊,太狡猾了,差點就得手了。”奧斯瓦不知心情多舒暢,“太可惜!好可惜!”
亞爾倫麵色陰晴不定。
投刀的角鬥士而今刀盾皆失,連忙背身逃脫,往沙場一旁的白色棄權區域跑去,飛身一躍,嫻熟地跳進了避戰圈中,回頭看著希蘭度,露出得意的表情。
“你殺不了我。”
“你的追求隻是活著嗎?”希蘭度罵了一句,然後解除了冠帶的咒語。
回過頭,隻見一個凶悍的角鬥士走出戰圈,朝自己走來。他頭梳褐色辮子,手握三叉戟,一步步朝希蘭度靠近,盔甲輕便,手上三叉戟滴血不止,卻身上無半點傷痕。
“唔哦哦——精彩絕倫!看哪。”報幕人的聲音在競技場上空回蕩,“羅貝歐親自出馬,打算將新生的‘傳奇’扼殺嗎?一方是一場勝利的絕對新秀,一方則是十一勝的精英鬥士,到底誰能取勝呢?”
報幕人身旁,貴人們鬆了口氣。
“我好愛他,我好愛他。”雷耶斯表情恍惚,望著身邊一個臉色蒼白的男人,“羅貝歐真是太有魅力了,您可真擅長教養角鬥士……”
“現在得趕緊加注,羅貝歐單獨勝利,十五金板。”羅貝歐的經紀人轉向旁邊的仆役,後者連忙趕往地下甬道。賠率是隨時浮動的,若是到最後一刻、即將決出勝負的時候才下注,那麽盈利可就少了許多。
“我也加,十五金板。”雷耶斯捧著下巴,“如果不是羅貝歐站到最後,還有誰呢?”
一陣腳步聲自背後響起,伴隨著金屬盔甲嚓啷磕碰的動靜,貴人們不由得回頭望去,身披白色鬥篷,穿優良堅甲的龍血武士與一名金袍祭司並列走入看台,他們麵露意外神色。
“克萊蒙特冠軍!阿森奧主宰!”
“放輕鬆,放輕鬆。”克萊蒙特笑意連連,“我是來看比賽的,今天的比賽,‘風向’如何啊?誰會贏?”
他走到看台邊上,正好望見希蘭度和羅貝歐醒目的對峙場麵,伸出手指著他們。
“他們兩個,哪個更強一些?”
金袍祭司站在克萊蒙特身旁一語不發,麵戴的金屬麵具勾勒出老人的麵容。
“自然是羅貝歐了。”雷耶斯趁機套近乎,“就是那位拿三叉戟的角鬥士,他的實力在場中可謂是首屈一指。”
“唔嗯,很好。”克萊蒙特心滿意足地點點頭,“但是……如果我發現你騙我,你……就危險咯。”
雷耶斯的心砰砰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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