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王福歸來
三間華麗氣派的氈帳離群索居,單獨建在一片居住區的中心空地上,帳房後麵還有處不大的馬場,當中堆放著草料和蓄水車,前後皆有欄杆圍繞。
皮繩紮頂的帶木門氈房看起來相當結實,雖然沒掛節日裝飾,但輪廓高大顏色絢麗,絕非普通人家。
走近前看,周圍不見人影,中間最大那間屋子的木門也未完全關閉。秦毅抬腳準備邁入敞開的柵欄門,卻被鐵察伸臂攔下,另兩名武師當先奔過去敲門。
沒有任何回應。二人對望一眼,手按腰刀之上便推門進帳,而很快又飛速奔出,跑回柵欄外麵向秦毅報說屋中情形。
五名侍衛靠欄警戒,秦毅帶著鐵察和方才那兩人再度入帳,門外光線湧進,能看清屋中地毯上橫著三具屍體,臥榻上還有一男一女。
這些人都是剛剛被殺的,屍身摸去尚有餘熱,鮮血未幹。地下的三人皆仆役裝扮,旁邊血泊裏丟著一柄無鞘的長劍,榻上男女似為戶主——肯定是,因為那男人並不麵生。
沙灘城治安軍主將,死於滅門慘案。
秦毅查看完各人傷口,剛要去撿長劍,門外傳來響動,阿曼來了。
“哥,你怎麽……”
阿曼才喊一聲就頓住,等看清帳內慘狀,她驚訝地指著屍體,“這,這些人……哥?”
“不是你約我來的麽?”秦毅直起身問。
“什麽什麽?”阿曼睜大眼,“明明是你讓我來的嘛。”
“嗯?我讓你來?”
“對啊,我和你走丟了,繞一圈也沒找見,我就去了梅錄啜的店鋪,想讓他幫著我找。”
“然後呢?”
“你讓我喘口氣。”阿曼嗔怪一聲,接道:“然後什麽然後,我去了,梅錄啜也不在,我就在周圍轉悠著等他回去,是他告訴我來這兒找你的。”
“什麽?”秦毅奇怪道:“是梅錄啜讓你來的?”
“對啊,不信你去問他。”
秦毅摸出商人給他的書信,遞向阿曼並講說了經過,“這不是你寫的?”
“當然不是。”阿曼看一眼就收起來,說:“字寫得還挺秀氣,這件事你交給我去查,我倒要看看誰敢冒我的名。”
秦毅轉身盯著地下的長劍,便在這時,氈房外麵戰馬嘶鳴,有人厲聲叫道:“你們是想造反?”
鐵察忙去門邊探看,“少主,是邊防軍,有三十多人。”
秦毅走出門外,眼見前方不遠處一隊馬軍張弓拔刀,正與柵欄邊上的五名侍衛對峙著。這些人身披邊防軍鎧甲,為首的軍漢認得秦毅,看他出來趕緊躬身行禮拜見。
“你們不是治安軍士?”秦毅問。
軍漢搖頭,“卑職是邊防右營的。”他邊說邊抬起眼打量秦毅,“午前軍中接到密報,稱謙少主縱容手下劍士殘殺了治安軍主將全家,不知……”
“不是謠傳。”秦毅打斷他說:“他們就在裏邊,全都被殺了,但我也是剛來不久,並非我手下人所為。”
“能否讓卑職進去看看?”
秦毅擺手,五名武師侍衛彎刀歸鞘,軍漢帶著兩名軍士上前,再對秦毅行禮過後走進帳內。
不多時三人出來,軍漢手中提著染血的長劍,兩眼直盯秦毅背上的劍套說道:“謙少主,事情太大,能否請你帶上從人暫同卑職回營?”
“大膽!”鐵察一步跨到秦毅身前擋住軍漢,“你算什麽東西?”他說,“竟敢帶走少主?”
軍漢往後一躍,隨即舉起右臂,下麵的軍士齊又張弓對準氈帳,“謙少主,請不要讓卑職為難。”
五名侍衛再次拔出刀,轉頭看向秦毅,阿曼嚇得緊緊抱住他胳膊。
秦毅皺眉,逍遙竟然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情說阿曼笑起來好看。他歎一口氣,對那軍漢說:“我跟你走。”
軍漢抱下拳,三人回到隊伍等著秦毅過來,而秦毅他們來時並未乘馬,軍漢便指示幾人到帳後的馬場去牽。
就在這耽擱的當口,不知從何處突然冒出一隊身穿普通民服、頭上裹著風沙圍巾的高手,一對一地貼在了每一名邊防軍士的身後。
“別亂動,”軍漢身後那人用短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笑道:“讓你的人把弓和刀都丟掉,想要你們少主,回去準備一百萬錢。”
“你們是馬賊?”軍漢挺直脖子不願屈服,後麵人再不廢話,用刀柄一下將他敲暈。
三十多人一齊動手,邊防軍同時倒地,那人瞅眼馬場中藏下的幾名軍士不再理會,卻對秦毅高聲說道:“還請謙少主跟我們走一趟,山貨鋪的王掌櫃想見你。”
“好!”秦毅眯起眼高聲應答,王福的聲音他還是記得的。
“少主不要。”鐵察攔住秦毅,湊近些低聲說:“看這些人的身手不是一般的馬賊,會有危險的。”
阿曼也再拽緊秦毅胳膊,“哥哥別去,我怕。”
秦毅微笑著輕拍下她的手臂,“不要緊,你先回水場,我去就行。”
“不嘛,我要跟著你保護你。”
“聽話!”秦毅命令道:“我去掙個一百萬花花。”說著他又命令鐵察:“你們三個跟我走,剩下五人護送曼主子回去,不然和下麵那些人硬拚你有勝算嗎?能護住我?”
鐵察略作衡量,覺得秦毅所說也是實情,硬拚凶多吉少,不如暫且聽命,至少馬賊要錢就不會傷害少主。
秦毅帶著三名武師,在影子們的環衛下就騎邊防軍的戰馬離開了。
行去不遠更有一隊人馬加入,影子總數超過百人,應就是跟隨兄弟班從沙漠回來的那批。他們全都穿著普通廣漠百姓的衣裳,不再是黑衣黑褲,料想剛剛就隱藏在這附近,所以才能於關鍵時刻阻攔駐軍將秦毅帶走。
一行人繞上主街道朝南麵出城,到了傍晚時分,三輛篷車還從同一地點進城,其中一輛車中坐著秦毅和王福,另外兩輛載了七名影子和已經被捆綁控製起來的鐵察三人。
秦毅大概講了綠洲城外與眾人離散後的遭遇,如何做賊又如何認親等等,聽得王福不住地咋舌稱奇。
後麵王福也說了,他受命來到攝圖狼主城,直接就去麵見蘇伐錄,承攬下暗中保護少主蘇伐謙的差事。
這件事本來不必讓任何人知曉,包括蘇伐謙,可王福與百名待命的影子匯合,趕來沙灘之後,竟然發現蘇伐謙就是秦毅。
王福震驚疑惑之餘更不敢怠慢,他已經知道了兄弟班的處境,便先按原計劃給秦毅安排全方位的監控和保護,想另尋機會單獨拜見。
今日午後,王福帶著影子們遠遠隨秦毅來到治安軍主將的氈房,因為氈房周邊全是空地,他們就想先在居民區和主要通道之間散開等待。
而誰想,人還沒全分散呢,一隊馬軍就橫衝直撞地飛奔向了空地。王福預感到將會有事發生,即刻率領一小隊與軍士人數相等的影子潛伏靠近,且在緊要關頭選擇出手幹預,先救走秦毅再說。
“憑主人的身份去邊防營也不會受製,屬下是否壞事了?”王福問道。
“無妨,”秦毅擺擺手,“如果去了沒事,那不去就更沒事了,你沒做錯什麽。”
“是。”
“你剛說黑瞳去牙帳幹嘛了?”
王福笑著道:“光影門出了個百年難遇的天才,黑瞳少主想去見識一下。”
秦毅已聽王福簡單說過暗影門的大本營就在元洲,“怎樣的天才?”他問。
“百魅千驕。”王福說,“百魅為男子,千驕為女子,這是光影門的秘術,極難修成。而一旦修成,便可隨意幻化為他們見過的任何男女。”
“我以前聽說世上有易容之術,就是這種?”
“易容術是唬人的,不過就是化妝。”王福撅起嘴,神色凝重地說:“百魅千驕是靠發散內氣包裹在身周,模擬他人的容貌和聲音,縱使至親之人也難識破。”
“還有這樣的功夫?”秦毅大感驚奇,“那就沒辦法識破嗎?”
“有的。”王福搖頭道,“此術煉成就有武師功力,可助少年修煉者突飛猛進,然而凡修此術之人,一生也就止步於此了,再無可能成就武尊,隻要他們與人交手,武尊高手立時就能識破。”
秦毅知道武尊等同於劍豪,他問王福:“黑瞳莫非是武尊,就要去會那千驕?”
“黑瞳少主修煉的功法特殊,所以他也能識破。”王福含糊說道。
沉默片刻,秦毅問:“其他人都布置好了?”
“都布置好了,他們過關去往大漠之後會分批趕回來,五日內就可全回沙灘……主人,”王福忍不住問:“為何要讓影子們報關說去大漠呢?”
“你到時便知。我們就先在你城中隨便哪個藏身點躲上幾天,整件事情的真相,馬上就要揭曉了。”
王福點頭,秦毅似猛地想起什麽,又同他聊到過去的一些往事,直到很久之後篷車停下,所在正為一處商販雜居的普通居住地。
七天後,波汗帶著兩千攝圖修士軍抵達沙灘,他們暫時就在城內的治安營中駐紮。
這裏邊有些不同,雖然名義上治安軍隸屬於廣漠國南部邊防,但他們皆由攝圖部軍組成,波汗完全可以支配,而邊防軍士來自於國內的四麵八方,也效忠狼主,卻絕不會參與各部間的內戰,憑波汗指揮不動。
波汗也用不著聯絡邊防軍,秦毅信中寫明是治安軍有問題,他隻要處理好此間之事便可。
目前代理治安軍主將一職的,正是邊防軍右營的那名軍漢。波汗聽完他的匯報後大怒,當眾指著他罵道:“你長了幾顆頭?一個小小的右營千總,竟膽敢疑心攝圖少主,而且還……”
“來人!”波汗拍案起身,“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給我拉去砍了。”
“將軍饒命啊!”千夫長扣頭求饒,“謙少主被馬賊劫走確是卑職疏忽,還請將軍息怒,準許卑職戴罪立功,將謙少主救回。”
“嗯?”波汗抬手止住兩名上前帶人的軍士,問道:“你有把握救回少主?”
“是,卑職已接到關報,謙少主被馬賊劫去了大漠,但還未收到他們的勒索信,卑職願親率騎兵進入沙漠,不救回謙少主誓不罷休。”
波汗想了下說:“他們去往沙漠,你如何斷定是馬賊而非沙盜?”
千夫長說:“卑職當時被打暈了,但據藏在帳後馬場的弟兄說,為首的賊人提到了山貨鋪掌櫃,這是典型的馬賊切口,而且他們要錢百萬,如果是沙盜,多半會要酒肉或糧食,絕不可能要錢的。”
“你們右營將領怎麽說?”波汗問道。
“回將軍,長官也責罰過卑職了,他革去卑職在軍中的職務,讓卑職暫時代理治安軍主將虛職,就是想等將軍你來之後發落。”
“我不是問這些,邊防軍沒派人去找少主嗎?”
“已經派了五百精騎進入大漠。”千夫長說,“是大帥親自下的令。”
“你先起來吧。”波汗放緩口氣,沉吟著言道:“派五百精騎是為了快,但馬賊逃去大漠,也許和沙盜還有勾結,僅憑這些人哪夠。你聽好了,本將就命你帶領全部治安軍去沙漠營救少主,城內安防本將自會負責,如果救不回少主,你就提頭來見。”
“卑職遵命,謝將軍不殺之恩!”
治安軍就於當天從南麵出城,去大漠營救秦毅,而同一天晚上,秦毅卻自己走進了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