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不要命啦
“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好說。”趙翀冷嗤,“成王敗寇,就在今夜!”他指刀向天,自有將相的威嚴,“天下亂世,豈可由小兒執掌!今夜聽我號令者,本王與爾等分嚐天下!”
“給我殺!”
一時間,城下騷動,金鬼營和暗處玄鬼們集結而發,趙翀身後十幾萬人跟隨著他的戰馬,呼嚎向前。
而他們麵前,不過是身騎黑馬的鄺毓,和腰別紅巾的韓胄。
前者已經拔刀蓄勢,正麵迎上了趙翀。
後者卻是目色堅毅,頭也不回的衝進了平南王的大軍之中。
“黃毛小兒也敢攔我!”趙翀舉刀劈去,與鄺毓長刀相抵,雙刀互挑,兩柄長刀短暫分開,又迅速相撞在一起。
趙翀身後,戰爭的聲音不絕於耳。
鏗鏘之聲。
咆哮之聲。
摩擦之聲。
倒地之聲。
血染地上白雪。
確實有人叛他。趙翀聽著聲卻不以為然,幾個自以為是的熱血兵牙,不足為懼。
他再次與鄺毓交手。
對方仰臥馬背,身下黑馬繞側,在近身的瞬間換手拿刀,平直向自己砍來——
棗紅色烈馬一聲呼嘯,避之不及,胸頸處被砍了一刀。好在傷口不深。
趙翀變了麵色。
他並非靠買官而來一個王爺的爵位。若不是當初南蠻確實覺得他是個威脅,也不會最終向他拋出和親的橄欖枝。可他對自己戰場上的自信,卻被一個年輕小子給動搖了。
此人並非用了什麽刁鑽的招數或是備著什麽暗器。
他用最正統的,也是最傳統的戰場對敵那一套,就將他封步與此,既不下殺手,又不讓他進退。
趙翀堂堂一個身經百戰的武將軍,竟心中有了怯意和被羞辱的憤怒。
“士可殺,不可辱!”他再次主動進攻,持刀衝去。
鄺毓目光冷淡地接招,他的傲慢,鄙夷,甚至是漫不經心,都和方才城樓上那位一模一樣。
像是以她的姿態,在代她懲處些什麽一般。
是他老了嗎?趙翀不斷地自我懷疑。
鄺毓旋著大刀,躍出馬背,落在棗紅色的馬上,從後勒住趙翀,順帶調轉了馬頭。
“別白費力氣。”他在他身後說話,沒了起先那股子衝動放肆的怒意,顯得更加遊刃有餘。“你看。”
趙翀被迫去看,卻逐漸雙目驚愕,感到窒息。
他的金玄兩營正被青綠兩營包圍,互相廝打在一起。
青綠營人數比金玄營少,武藝也不勝他人,但不知為何,卻源源不斷,甚至有了蠶食金玄的態勢。
他眯眼仔細辨認——竟在青營裏見到了張啟明酣戰的身影!
他領軍在前,身後那些青兵,竟清一色是生麵孔,一看便知是洛河士兵!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他盛怒抬頭,就見城樓上薑玲瓏在和他打招——不,她的目光向著自己這邊,卻稍稍偏移,根本無視了他的存在,是在向身後這名掣肘自己的年輕人不斷揮手。
趙翀氣得滿色通紅,卻又無法行動。金玄之間立刻有人發現了他們主帥正陷於被動境地。
“斬了那妖女!”他朝自己的軍士氣極高喊,“別管我!”說完奮力撐肘,要掙脫身後束縛。
鄺毓鬆了力,躍回自己玄曳身上。
十幾隻玄鬼正往城樓韶華郡主直直躍去。
“保護城主!”綠營裏也正與人酣戰的程候理疾聲向城樓提醒。
樓上弩手放箭,射下幾人。
儂語隻身擋在薑玲瓏麵前,他咬了咬牙,估計不太勢均力敵,但拚死一搏,可能也行。
近十隻玄鬼朝他迎麵衝來——
儂語剛要上前,就被人提了衣領。他愕然回頭,目色一下慌張。
那一雙瀲灩的鳳眼之後,躥出幾十名穿著夜行衣的蒙麵人,躍他而過,與玄鬼兵戎相向。
“不要命啦?”那提著他衣領的手輕輕鬆開,將他掰過身來與自己相對,青蔥般的手指順勢就從肩頭溜向他胸膛,雙手翹著小指,替他整了整衣襟。
儂語張了張口,沒能出聲。
他望向坐在邊上,早已目瞪口呆,不可動彈的薑玲瓏,“夫人,我可以解釋。”
“解釋什麽。”那雙玉手的主人這才離了儂語,任前頭刀光劍影漫天血沫,徑自去到薑玲瓏身邊,她機靈的小侍已經搬了椅子供她入座。
那人一身煙紫,耳垂墜著琉璃睚眥,婀娜走來,在薑玲瓏身邊的座位坐下,輕起玉唇,偏頭向她招呼,“鄺夫人,好久不見。”
薑玲瓏從巨大的驚愕中回過神來,她端起案上茶盞抿了一口,才抬睫笑答,“芙蕖公主,別來無恙。”
粱書言還活著???
怎麽沒人告訴我?!!
薑玲瓏一個眼色丟給儂語,後者噤聲。縮了縮肩。
鄺毓收回視線,順手擋住了趙翀要衝回金營的動作。
“我趕時間。”他正色舉刀向趙翀劈去,“對不住了。”
……
一盞茶後,平南王被生擒,平南軍,降。
城樓上薑玲瓏露出一種近乎於姨母和迷妹之間的癡笑。
粱書言豔光四射地坐在她旁邊,朝樓底下一聲冷嗤。
太甜,看不慣。
太黏,受不住。
早就好收拾了人的,偏偏搞那些花拳繡腿,博人眼球。粱書言瞟了薑玲瓏一眼,見她目光不離地迎著鄺毓押解趙翀回城,心裏生氣。
“城主沒城主的樣子。”她白了一眼,起身走了。
身後穿著夜行衣的侍衛也提著還活著玄衣刺客,跟著一起下了城樓。
薑玲瓏不以為然,她起身去到喇叭前麵,朝正在打掃戰場的將士們笑道,“大家辛苦了。快些幹完活回來,本宮在城裏等你們。”
在方才的威儀傲慢和現下的親切可人間自由切換。
說著又朝城樓兩邊的弓弩手和輜重兵鞠躬致謝。
眾人大呼不敢,快給她跪了。
她捧著暖手銅爐,笑眯眯地走了。
“夫人,您聽小的解釋,”儂語快步跟上,急得眉頭都擰在了一起,“此事和主子無關!不是,有關,她是被主子喊來的,但說到底,還是無關!”
儂語想到,前些天鄺毓說要把能治他的人請來。
後知後覺地打了哆嗦。
薑玲瓏頷首。
“夫人,不是,您得信我啊。”
儂語跟在後麵,一個頭,兩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