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梁以安回朝後不過兩日,梁王便接到消息說一等公攜同夫人在晌午入了城。


  梁雁染收起手中狀書,對蔡長安使了個眼色,“你去安排吧。”


  橙月一早就守在大門口望眼欲穿。她自從薑玲瓏出府就一直沒見上自家夫人,對她出的事也不甚清楚,隻以為夫人回了娘家之後便和莊主一同去了旭陽。一個多月未見,昨日聽商號的人來傳話說主子今日返莊,她就拉著櫻草榴樺柒樹,這遣雲山莊的四大丫鬟從昨天開始就忙裏忙外,吹毛求疵般把裏院外院打掃得一塵不染,給夫人和莊主備好時令水果,清華池裏也點上了熏香,還讓廚房熬了烏雞湯給主子們補補身子,橙月一直擔心自家夫人路途顛簸,會太辛苦。


  她守著守著,就看見見彌駕著鄺家馬車回來,薑玲瓏在鄺毓的攙扶下下了車輦。


  “夫人!”怎麽出去一陣子回來腿腳不利索了?橙月心急過去,見主子沒有要鬆手的意思,就跟在薑玲瓏身邊,“夫人這是怎麽了?腿上哪兒受傷了?要不要緊?嚴不嚴重?看過大夫了嗎?大夫怎麽說?這該靜養吧?哎呀,早知道就讓廚房準備大骨湯了!誒誒,夫人您慢點走,小心前麵台階。”


  薑玲瓏好久沒有見到橙月,橙月這一連串的嘮叨平日裏見彌都聽了嫌煩,而她卻覺得親切,甚至還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家夫人這些天可難得這麽笑。”說話的是鄺毓,“橙月啊,一會兒去賬房領賞。”


  橙月沒想到自己擔心半天,兩個主子卻一點不以為意,她瞥了眼見彌,見對方聳聳肩,一副“我也不知道”的樣子。


  鄺毓親自扶著薑玲瓏回臥房,中途怕她辛苦本想找木輪椅,但薑玲瓏卻說要勤加鍛煉,多走動,才好得快。


  跟在後麵的橙月見他們進屋,忍不住悄悄問邊上的見彌,“你有沒有覺得,主子赫爾夫人之間……好像氣氛有點不同了?”


  見彌不理她,“怎麽不同?本來就是感情好著呢。”他白了她一眼,“背後議論主子,你最近有點張揚了啊。”


  “哎喲,”橙月趕緊收嘴,“我這不見著人了,高興嘛!”她也瞪回見彌一眼,轉身備茶去了。


  “見彌。”


  見彌聽見屋裏鄺毓喚他,四下看了看確定安全,便近了薑玲瓏臥房。


  “主子。”他恭敬想坐在案前的兩人行禮。


  “你說吧。”鄺毓入城時就聽見車夫在簾外通傳,說彌總管來迎,他便猜到是有事發生,他著急親自匯報。


  “咱們在西漱街的果子鋪,被炸了。無人受傷,屬下也已將地下通路都埋了。隻是……”他有些猶豫,仿佛在斟酌用詞。


  “隻是什麽?”


  “瑾僩之前負責協助屬下炸毀掩埋地下通路,此事之後本該匯合複命,卻遲遲不見人影。屬下派出去的人也找不到他行蹤。”他頓了頓,又說,“已經一周了。”


  鄺毓握著薑玲瓏的手不可察覺地一緊。他狀似隨意地鬆開手,將手掌向下置於膝上,“可有安排儂語去尋?”


  “有的。”


  “把其他的人都撤了,留儂語一人全力搜查,需要任何協助,你再調度人手。”他當即作出反應,“火藥不是尋常人家能有的。有炸毀整個鋪子的量,恐怕是梁家的人。”他毫不避諱,“先以鋪頭名義將整件事情調查清楚。我們要知道是否有所暴露。如果有的話,暴露了多少。早作打算。”他食指指頭輕扣兩下膝頭,“通知下去,近日各處通路都不要使用走動。要做好蘇瑾僩被擒的最壞準備。”


  “主子,要不要去宮裏探探虛實?”


  “曌王已經回朝複命,沒有梁王召見,我立刻進宮恐有不妥。”


  “不用召見。”一旁安靜聽著兩人對話的薑玲瓏突然發聲,“我們明天一早就去。”


  “我們?”鄺毓不解望她。


  “對呀,”她朝他狡黠一笑,“不是要告禦狀嗎?”


  鄺毓意外,告禦狀還得先呈狀書,哪怕今天來得及起草,也趕不上交由都察院審理評定是否上奏天庭。他看向薑玲瓏,她卻一副篤定的樣子,鄺毓頭腦略一轉彎,背脊一個激靈。


  這丫頭,是出發前就偷偷將狀書寫了交上去了呀。


  他指了指她的腦袋,又氣又喜,“你呀你。不是說好交給我來嗎?”


  薑玲瓏有些小驕傲地抬高下巴,輕哼一聲。


  說話間,橙月端著茶水果點,匆匆回來了。


  鄺毓便和她叮囑幾句照料夫人的注意事項,和見彌出去了。


  兩人一走,橙月也顧不得主仆之儀,湊著薑玲瓏又嘰嘰喳喳地說開了,匯報了莊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又說清華池也準備妥當,可以隨時供夫人沐浴,舒緩旅途疲憊。


  薑玲瓏件件聽著,又問起其他那三個丫鬟近況。


  “那三個丫頭剛在廚房聽奴婢說了夫人的事,可擔心了,又怕攪了夫人清靜影響您休息,也不敢貿貿然過來,都候著呢。要是夫人需要,奴婢這就將她們招來。”


  “我一路都想著你們呢。”薑玲瓏溫婉笑道,“軍務緊急,我也沒有太多時間去旭陽逛逛,但好歹帶了些旭陽的特產,謝謝你們一直以來的辛苦操持,隻怕你們別嫌棄。”薑玲瓏說著,就從自己的貼身包袱裏翻找出四枚錦盒,拿起其中一個遞給橙月,“這個是給你的,其餘三個你幫我給櫻草她們。我確實近來精神不太好,想一會兒先睡一覺,起了再去清華池。”


  橙月雙手接過錦盒,連連稱謝。


  “謝什麽,快打開看看喜不喜歡?”她像是在和閨蜜分享戰利品一樣,也滿麵期待。


  橙月拗不過薑玲瓏,有點不好意思地打開了錦盒。


  盒子打開的一刹那,橙月眼睛都看直了盯著盒子裏的禮物,不可置信般又抬頭朝薑玲瓏確認,“夫人,這,這,您確定是給我的嗎?”她臉上的欣喜溢於言表,“這也太貴重了!”


  盒子裏是一支用懸絲織金技法製成的流月簪,織金而成的彎月鏤空中鑲嵌著珍珠瑪瑙,旭陽的懸絲織金本就聲名遠播,再加上點綴的珠寶,恐怕橙月攢上一年她這個大丫鬟的俸祿都買不起這樣一支簪子。莊主夫人卻還擔心自己會不喜歡。哪有理由不喜歡?誰不喜歡誰就是有眼無珠!


  她開心地一下不知說什麽好。


  “這個大小我想也合適日常戴著,款式還有更大的,但我覺得誇張了,反而過猶不及,這樣精巧的簪子,正好可以配我們橙月一雙巧手,一顆精心。”薑玲瓏又向她解釋,怕她嫌棄款式太小,“要不要戴上試試?”


  “這不小!不能更大了!”橙月連連擺手,“這流月都趕上奴婢一指長了,夫人平日隻戴一支素釵,奴婢豈敢戴這些貴重首飾,怕帶頭漲了莊裏驕奢之風。”


  “怕什麽。你戴著好看就戴著。”薑玲瓏湊過去幫她插簪,“瞧,多好看。這才是我們遣雲山莊橙月姑娘的派頭。”她故作嚴肅,“沒事就戴著吧,你出去長得也是我的臉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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