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裝瘋
弘曆九年，十二月底。
小雪過後，難得迎來一個艷陽高照的晴天。當今聖上在平陽王的協助下，調查了先皇在世的一樁舊案。
「朕繼位前，先皇就多次跟朕提起過安太醫。曾多次誇讚他醫術高深、妙手丹青。一開始，朕並不明白先皇的意思。直到年前，先皇曾給朕託夢。他一直對當年淑妃小產遷怒安太醫的事耿耿於懷。因此委派朕徹查此事。昨日，平陽王已經查到不少證據，皆可證明安太醫無罪。」
「朕今日便下詔，為安太醫正名！」
金鑾殿上，皇帝一身龍袍，於龍椅前，負手而立。他的話剛說完，大殿內先是一陣鴉雀無聲，接著就見輔國公皺了眉，上前一步道，「皇上，臣有奏！」
「准！」皇上龍袖一甩，回身坐下。
「安太醫醫術高超，臣等皆以為然，但當年淑妃娘娘中毒小產，就算安太醫不是兇手，也不能證明他沒有隱瞞淑妃娘娘中毒的事實啊！倘若不是他把病症隱瞞下來，淑妃娘娘怎麼會毒發的如此迅速，來不及救治？臣，懇請皇上收回成命！」
說完，輔國公直接撩起前袍，咚的一聲跪了下來。膝蓋砸在地上的聲音，彷彿連骨頭都磕碎了一般。
「這，自然是查到證據才會……」皇上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畢竟子不言父過。
但平陽王卻不同。畢竟他母妃也是因為這件事而死。他與輔國公同樣也算是當事人。
「輔國公的心情，本王可以理解。」
平陽王走上前，朝皇位上行了一禮，隨即開口說出的話，彷彿一擊重磅炸彈，瞬間將整個朝堂炸開了鍋。
「父皇當年對安府下令滿門抄斬之後，便已有悔意。但礙於金口玉言，無法更改，只能私下讓老謝國公使計救下當年的安大姑娘。同時派了舅舅，把獄中的安太醫換下，由犯了死罪的人，李代桃僵。」
「什麼？！平陽王這話是什麼意思？」輔國公被平陽王的話驚到，顧不得此時還在金鑾大殿之上。陡然抬起頭，一雙眼睛因為憤怒而通紅。踉蹌著站起來，幾步走到平陽王面前盯著他。
「安太醫還活著，就在王府別苑。」平陽王看著已經處在憤怒邊緣的輔國公，緩緩開口。
「不！」
「不可能！」
「先皇曾答應臣的！怎麼可能派人……」
輔國公突然跟瘋了一樣，嘴裡不住念叨著。不一會居然哭了起來，不斷說著，「先皇答應過臣，臣的女兒不能白死呀！」
他又跑到龍椅下跪著叩頭，「皇上！您答應過臣的！您答應過臣的……」
怕瘋魔的輔國公傷害皇上，站在龍椅旁邊的大公公趕忙喊了一聲退朝，便扶著皇上離開了。
一聲退朝之後，大殿上的大臣們紛紛離開。
最後，只留下不知是真瘋還是假傻的輔國公，審視著輔國公一舉一動的平陽王和一直跟輔國公不對付的謝國公三人。
謝國公剛才聽平陽王道出安太醫還活著的消息，著實吃了一驚。又聽到對方知曉先帝曾找到老國公，幫忙救人的事。
「說起來，安太醫跟國公府算是姻親。臣多謝王爺搭救！」謝國公沖平陽王客氣行了一禮。
「國公爺不必客氣，本王分內之事！」
兩人客氣完，輔國公依然跪在龍椅下首不住叩頭。若不是旁邊有小公公攔著，這會兒恐怕地上已經印上了血印。
等小公公扶著輔國公離開，謝國公轉頭問平陽王，「王爺覺得輔國公這是真瘋了嗎？」
平陽王嗤笑一聲，搖了搖頭，挑眉看向謝國公道，「國公爺覺得呢？」
兩人在對方的眼中，都看到了陰謀的味道。
……
還沒下朝，金鑾殿上發生的事兒，就已經傳到了後宮。
慈寧宮，太后聽了小公公傳來的消息，嘭的一聲把手中的茶杯砸在了地上。
白瓷玉一般的茶杯砸在地上，立刻碎裂成片，發出清脆的響聲。
「荒唐！」
太后震怒，殿中的宮女太監跪了一地。
「太后息怒！」太後身邊的嬤嬤對其他人擺了擺手，隨即，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忙不迭低著頭起身，趕忙魚貫而出。
等整個宮殿只剩下太后和嬤嬤兩人，嬤嬤才安慰的開口，「太后，您別生氣，小心氣壞了身子。」
「你說我能不氣嘛！我怎麼知道先皇還留了一手！怎麼就讓人把他給救了！」太后氣的捶胸頓足，一手緊緊抓著嬤嬤的胳膊，使勁兒之大，疼的嬤嬤臉上的表情都快忍不住呼痛了。
「你說，要是皇兒查到真相，有我這麼個蛇蠍母后，他該如何面對天下啊！都怪我太仁慈，當時他們一離京，就應該派人把他們……都怪我！」
太后臉上帶著悔恨的神色，想到什麼，突然眸中閃現出一絲狠厲，「去！把他給我找來。告訴他，我同意跟他合作了！」
後宮除了太后，安貴妃也派人時刻注意著前朝發生的事兒。
「你是說輔國公瘋了？」怎麼可能？安貴妃乍一聽到這個消息，就覺得不可思議。
別人只清楚輔國公兇狠奸詐，卻不知兇狠奸詐到何種程度。倒是她親眼見到過輔國公的狠辣。
初入皇宮，就被他餵了蠱。當時，同她一起進宮侍候她的丫鬟清心，不過就是當著輔國公的面勸她不要吃下蠱蟲，幾日之後就被人發現死在了冷宮的廢井中。
若不是之後安大老爺又帶了蠱蟲進宮，她恐怕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貼身丫鬟不過就是幫自己說了一句話，就招來了殺身之禍。
看著父親關懷備至的臉上，卻說出讓自己好好聽輔國公的話，才能夠保安府皇商之位，財源不斷。
從那時起，安貴妃便知道，自己不過就是任人魚肉宰割罷了。
蠱蟲進身的時候，父女之情便也斷了。如果不是為了懷瑾和筱寧，她早就一根繩吊死算了。
思緒翻飛中，安貴妃又想起了那人的臉。冰冷漠然下，卻也有一絲溫暖。現在，他的溫暖卻給了那個女人……
「娘娘？」
回話的小宮娥見自己說完，安貴妃就一直怔愣著，也不敢自己起來，只能維持跪在地上回話的姿態，俯首低眉。
等安貴妃回過神，發現小宮娥還跪著，隨手摘下頭上一支金釵扔到她面前，「賞你了，下去吧！」
小宮娥跪了半天，卻得到一個金釵的賞賜，心中忍不住歡呼雀躍。安貴妃的娘家是皇商，出手就是闊綽。這支金釵怎麼也有三兩重！難怪她們都喜歡來貴妃娘娘這兒！
小宮娥拿著金釵就去跟其他小姐妹炫耀去了。
安貴妃看著小宮娥腳下生風的雀躍，忍不住羨慕起來。一個小宮娥過得都比她幸福呀！
「娘娘，輔國公要是真瘋了，那娘娘身上的毒，可怎麼辦呀？」
安貴妃嗤笑一聲，「呵！他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