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荒疆棺林
汪亦初抱著那人滾下去的時候，耳邊傳來的是嘟嘟囔囔的一陣罵聲，馬上便心下了然，這個被他一並拖下來的倒黴蛋就是錢老大無疑。汪亦初便內心一陣懊悔，心想怎麽隨手就抓了最不靠譜的一個。
一陣旋地轉之後，汪亦初隻覺得自己渾身的骨頭像是要散架一般，鬆鬆垮垮的勉強能夠支撐著自己坐起來。
“我靠！可摔死我了！”錢老大還在一邊的泥地上躺著，滿身的泥巴，就連臉上也是零星的被甩起來的泥巴點子：“我的爺爺，你也真會挑人抓！”
汪亦初不滿的瞥了一眼還在耍賴的錢老大，不想搭理他，於是自顧自的站起來，抬起頭看著他們滾下來的陡坡，那裏還有他們明顯的下滑痕跡，像是被汽車軋過一樣，直立立的一道軌跡。汪亦初試著往上爬了幾下，無奈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容易。
這裏的土壤不僅鬆散，更因為陰冷潮濕的氣候，使得土壤中的水分增多，再加上腐爛樹葉的摻和，踩在腳下根本找不到借力點，更別想要再爬上去了。
錢老大依舊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不肯起來，汪亦初走到他的身邊，結結實實的給了錢老大一腳，：“怎麽辦啊？現在怎麽辦？”
“哎呦——別踹別踹！我這都快散架了！”錢老大咕嚕一下便從地上爬了起來，躲過了汪亦初接下來的一腳，揉著自己並不纖細的腰板，又是一陣亂哼：“還能怎麽辦？就這些滑不溜秋的泥巴，你想爬上去就是他媽的方夜譚！”
“阿初——”
汪亦初隻覺得北川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還不等回應，便覺得身旁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帶起來一陣冷風，一個黑影便從眼前閃過，直接撲到了在一旁揉著腰板的錢老大身上。
錢老大被這突如其來的不明物體嚇了一跳，盡管被整個壓在了下麵，還是不忘記劇烈的反抗一下，嘴裏一邊罵罵咧咧，手上還在不停地推搡，仿佛趴在他身上的是個什麽粘人的東西。
“北？”汪亦初看著眼前熟悉的身影，試探的喊道：“是你嗎？”
“是我。”北川離開錢老大的身體，拍了拍衣服上被錢老大抓出來的褶皺，走到汪亦初的身邊，皺著眉頭問道：“阿初，你有沒有事？”
“糟了！”北川並沒有等汪亦初回答，倒是先轉過身，看著他剛剛下來的方向著急的喊了起來：“你們等……”
“呼——”又是一道黑影，在北川的話還沒有完全出口的時候，以極快的速度像北川一樣衝了下來，就連再次撲到錢老大的身上的姿勢也是一模一樣。汪亦初隻聽見錢老大悶聲一哼，這次連痛罵都懶得喊出來了，四仰八叉的認命一般，以“大字型”仰麵平躺在地上，任憑身上的人就那麽將自己壓在身下，哀怨的看著空中孤零零的月亮。
如果這時候汪亦初能夠清晰的看見錢老大的臉，那麽他一定會明白，“生無可戀”這四個字究竟用什麽樣的表情來展現最合適。
汪亦初看到整個隊裏的人陸陸續續的都跳下了陡坡，沒一會兒就全員集合了，汪亦初一陣心慌：“你們……這就都下來了？等會兒咱們怎麽上去？”
“不上去了。”汪染生抬頭看了看，指了指陡坡上那頭黑熊碩大的身影，道：“我們發現，它不敢下來。”
“所以，叔叔……”汪亦初抬起腳指著自己已經滿是泥巴的鞋子，又看了看腳下的地麵，問道：“咱們就從泥巴裏趟出去？”
汪染生並沒有回答汪亦初的問題，眼睛緊緊地盯著陡坡上正猶豫不決的黑熊，並希望著自己的推斷沒有出錯——經過剛剛黑熊到達這片森林中速度突然就慢下來的變化，汪染生便猜測這裏可能有著讓黑熊恐懼，或者比黑熊更加可怕的東西。心裏想著既然自己的侄子已經跌下了陡坡，不如放手一搏，索性跟著跳下來試一試，就算無法阻止黑熊的追擊，但這樣的陡坡最起碼也是能夠讓黑熊的速度慢下來的。
“父親。”北川走到汪染生的身邊，聲道：“應該可以。”
北川的話音剛落，就見那陡坡上的黑熊不甘心的在原地轉了幾圈，氣急敗壞的折斷幾根樹枝後，憤憤的轉身離開了陡坡。
汪亦初一下便放鬆下來，渾身的疼痛更是愈加明顯起來，不過好在總算是將屁股後麵的危險擺脫掉了。
“先點火把。”汪染生從地上撿起幾根還算粗一些的樹枝，從棉衣已經裂開的地方撕扯出幾根布條，緊緊地纏在樹枝的一端，倒上一些煤油，用火折子點亮了第一個火把：“山林的黑夜中危險太多，火是最好的防身武器，不管是什麽野獸還是怪物，碰上這種灼熱的東西，總還是要考慮一番的。”
汪亦初聽後，立刻照著汪染生的樣子，用自己身上撕下來的布條，也做了一個火把，借著汪染生已經燃燒得正旺的火把，引燃了自己的火把。
錢老大半蹲在地上，選了一根最粗的樹枝，忙忙活活的製作著自己的火把，正帶勁兒的時候，卻突然聞到了一股奇怪的臭味：“我靠！你們是不是誰放屁了？”
“別胡！”汪亦初剛想不要讓錢老大亂開玩笑，卻在下一秒也聞到了一股味道，聞起來像極了放在地窖中沒有處理好的蘿卜鹹菜臭掉的味道，於是一陣幹嘔：“錢老大，是不是你？”
“放屁！”錢老大不服的反駁道：“老子腸胃好得很，就算放屁，也不是這種壞蘿卜味兒！”
此言一出，所有人紛紛表示這股味道就是錢老大形容的這樣，可是至於是誰的屁，始終沒有人承認。
這個味道卻在一瞬間變得越來越濃，仿佛現在的整個山林就是一件偌大的地窖，存放了成千上百的壞蘿卜，經過長久的發酵，形成了這樣的味道。
“有點不太妙。”安子慕搖搖頭，這樣的味道已經令他覺得有些窒息的感覺，眼前竟也跟著模糊起來：“這根本就不是屁！”
“把嘴捂上！”汪染生第一個反應過來，瞬間便從身後的背包裏掏出一疊幹淨的手帕，用隨身的飲用水打濕，一個個分了出去，讓所有人都把濕透的手帕罩在口鼻上：“這味道有古怪，手帕不是長久之計，咱們得趕緊離開。”
“可是……”汪亦初將手帕綁好，指了指陡坡：“我試過，爬不上去。”
“那就不爬。”汪染生將手裏的火把指向另一個方向，借著微弱的火光看到了較為平坦的一片泥地：“往這邊走！”
濕潤的泥地很不適合疾行，不僅容易滑倒，更因為泥濘的路麵使得雙腳走起來更加的吃力，沒過多久，汪亦初就覺得自己已經是一身的大汗，呼吸的頻率也變得越來越快。
“停……”汪染生在隊伍的最前麵停下來，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讓整個隊伍停了下來：“不能再走了，裏麵的地變軟了。”
汪亦初從隊伍中探出頭來，發現汪染生比其他人已經矮下去了一截，泥巴早就沒到了他的膝蓋處。北川和安林從身後架住汪染生的肩膀，廢了不少時間，才將汪染生從那些爛泥中拖了出來。
汪染生往後撤了幾步，從背包中又掏出了幾個火折子，打著後隨手扔向不同的方向。
幾乎是一瞬間的，火折子落地的幾個地方，忽的竄出了幾朵幽藍色的火焰，將火折子發出的紅光迅速的籠罩了起來，詭異的在空中飄了起來。
“再給我幾個火把！”汪染生將自己手裏的火把扔向了前麵，又朝身後伸了伸手，將北川和安林手中的火把也接了過來，扔向了不同的方向：“火太了，看不清前麵的情況。”
隨著火把的落地，幽藍色的火焰也變得多了起來，密集的圍繞在火把的周邊，一點點的將火把中的光與熱吸收掉，壯大著自己的形態。
“是磷。”汪染生看著這些飄忽不定的幽藍色火焰，肯定道。
“磷？鬼火？”汪亦初好奇的看向自己的叔叔，好像明白了一些什麽似的，恐懼便隨著湧上心頭：“可這東西……不是墳地裏才有嗎？”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汪染生向四周看了看，這大量的磷火絕不是一星半點的屍體就能產生的，難道……
“師父！你看！”安子慕也將手中的火把扔了出去，這次也許稍微進一些的緣故，磷火並沒有聚集過來，接著那火把發出的橘紅色的光芒，那裏赫然便顯現出一口漆成深紅色的老舊棺材。
那棺材被木頭做的架子支撐著，離地有二十公分左右，不知是環境潮濕的原因，還是棺材中滲出的水，那口棺材底部的裂縫處正淅淅瀝瀝的滴著水滴。。
火把終究要比磷火耐燒一些，等到磷火退去後，那些扔出的火把照亮了不少的範圍，可目之所及，眼睛裏看到的全是那樣深紅色、滴著水的老舊棺材，能夠看到的範圍裏，就已經近百十口了。
“我靠！”錢老大渾身一哆嗦，不由得髒話出口：“這他媽的居然進了棺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