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陡坡
淩冽的寒風吹過來,路過光禿禿的樹幹時,發出令人不舒服的聲音,這樣的冬夜似乎顯得格外漫長。日本人和黑熊的爭鬥還在繼續著,在清冷的夜裏愈加的慘烈,那樣支離破碎的殘肢和橫七豎八屍體,看起來滿是毛骨悚然的感覺,。
黑熊的情況也更加糟糕起來,身上有大大數不清楚的彈孔,從厚重的皮毛下滲透出新鮮的血液,可疼痛卻是令它更加的癲狂,每一個被它發現的日本人皆成了這座深山中再也出不去的孤魂野鬼。
汪亦初躲在北川的身後,膽戰心驚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腳邊的錢老大還在喋喋不休的著廢話,然而卻沒有人再有什麽心思搭理他。
“好像沒動靜了。”汪亦初探著頭,搖了搖北川的胳膊,輕聲問道:“是不是都死了?”
“你在這兒別動。我出去看看。”北川直起身子,拍了拍汪亦初的肩膀,回頭叫了安寧一聲,便撥開身前的灌木叢,心翼翼的走了出去。
安寧將安子慕扶好,跟著北川也趟出了灌木叢。
這兩人走後,安林和柱子就接替了他們的任務,繼續警惕的觀察著四周的情況,錢老大一個翻身從地上站起來,把灌木叢撥開一條縫隙,探了頭出去,一雙眼眯縫起來不住的打量著。
“我也去看看。”錢老大的眼珠滴溜溜轉了幾圈,心想自己怎麽樣也要出去撿點防身的東西,於是繞到汪亦初的前麵,撥開灌木叢,也走了出去。
灌木叢外麵的景象已經不能用慘絕人寰來形容了,北川在腦子蹦出幾個更大程度的形容詞,都一一放棄掉了去形容這樣的情況。安寧蹲在黑熊的身旁,用手緊緊貼著黑熊的頸部試探了一分鍾左右。
“還有氣。”安寧站起來,擦了擦手上站著的熊血,看著氣息已經越發微弱的黑熊道:“但是應該構不成威脅了。”
“死了?”錢老大從黑暗中跑出來,聽到安寧的話,用腳踢了踢癱軟在地上的黑熊,啐了一口吐沫,憤憤道:“終於死了!這玩意兒可他娘的把我嚇壞了!”
“呼——”黑熊突然大出了一口氣,聲音粗重的像是火車啟動時,蒸汽噴出來的巨大聲響,就連它鼻子前麵那些腐爛的落葉,都被它喘的氣吹著翻了幾翻。
錢老大這一次倒是反應極快,一下就跳了開來,心裏想著這隻熊生龍活虎的樣子,就覺得恐懼。北川和安寧倒是沒有什麽反應,仿佛根本沒有將這頭熊放在眼裏。
“得!兩位爺爺膽子大,我就不在這兒找刺激了。”錢老大扶著胸口,努力使自己的心跳平穩下來,甩甩手,邊做著擴胸運動邊往黑熊的反方向走掉了。
“錢老大他……”安寧看著錢老大走掉的地方,有些不放心的問道:“能相信嗎?”
“不知道。”北川用力將黑熊爪子下一個已經被咬得麵目全非的日本人拖出來,自顧自的檢查著日本人隨身攜帶的槍支和裝備,不看安寧隨意的回答著:“不過目前看來,錢老大並沒有什麽問題。他不是你們濟南城裏的人嗎?你一點兒也不了解?”
安寧搖搖頭,不再話。她當然知道錢老大這號人物,畢竟當時汪亦初他們的消息還是從錢老大的手裏買來的,隻是沒想到,錢老大竟會連安家的秘密也是知道的。
“壞了。”北川將手裏的步槍往地上一扔,砸吧著嘴巴,歎了一口氣:“照這樣下去,估計咱們撿不到什麽能用的東西。”
安寧倒是不著急,在北川彎腰檢查的時候,她都是一種警戒的姿勢警惕著周圍任何的風吹草動,右手一直按在腰間的武器上,沒有絲毫的放鬆。大腦卻一直停不下的猜測著錢老大的用意。
“安寧!閃開——”北川回頭時正看到出身的安寧和她的身後已經再次站起來的黑熊,還未經過大腦考慮,整個人就已經向安寧那邊撲了過去。
安寧聽到北川的喊聲,回頭的瞬間隻覺得自己是被一個巨大的黑色怪物覆蓋住了,黑熊粗重的呼吸夾雜著口中腥臭的味道一並噴到安寧的臉上,令人不禁作嘔。黑熊嘴裏的粘稠唾液哩哩啦啦的滴下來,像是一條條透明的鼻涕。那厚重的爪子已經舉過頭頂,瞬間便像是咱們拍蒼蠅的動作一般,和著呼呼的風聲,蓋了下來!
安寧隻覺得自己在黑熊揮下來的熊掌中被施了定身術,絲毫無法動彈,直到北川衝到自己的麵前,兩個人才一下子撲到了地上,連同淤泥一般的腐爛樹葉滾了出去。
停下來的時候,安寧的後腰正重重的撞在粗壯的樹幹上,傳來的“哢嚓”聲令安寧不知道是身後的樹幹斷了,還是自己的腰斷了,腰上的一圈鉛塊將安寧的後腰硌得生疼,壓在自己身上的北川軟綿綿的,頭埋在安寧的鎖骨處也沒有抬起來。
“北川?北川!”安寧拍了拍北川的後背,發現仍舊沒有活動的跡象,倒是北川鼻尖噴在安寧臉頰旁的溫熱氣息令她稍稍放下心來。
安寧坐起來,將北川翻過來,讓他平躺在地上,直到這時,安寧才借著月光看清楚北川胸前觸目驚心的傷口——厚重的棉衣上被黑熊的爪子掏出了一個大窟窿,棉絮從這個窟窿中大片大片的翻出來,有些染了血的棉絮濕答答的粘在北川的胸前,像是一片片正滲著血的紗布。
安寧不管三七二十一,墊著棉衣使勁兒的按著北川的傷口,想著辦法將血止住。可黑熊並沒有給他們多少喘息的機會,正邁著已經有些笨重的步伐朝安寧這邊走過來。
黑熊踩在地麵上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近到安寧足以清晰聽出黑熊每一腳踩下去,撚斷的是幾根枯樹枝。安寧拖動著昏迷中的北川,強忍著後腰上的疼痛,縮在剛剛撞到的樹幹後麵,盡量將身形全部隱藏起來。
“砰!”不知道是誰在黑暗裏放了一槍,聽起來並不像是汪亦初他們的方向,不過倒也是解了安寧的燃眉之急——聽到槍聲的黑熊頓了頓,仿佛想起就是這樣的聲音讓自己吃夠了苦頭,立刻便調轉熊頭,朝著槍聲響起的地方狂奔過去,頗有些尋仇的樣子。
“我靠!他娘的是誰放槍?”錢老大的聲音也不知從什麽地方飄了出來,在黑暗的環境下聽起來帶著些氣憤:“用得著瞄老子的屁股嗎?”
安寧從樹幹後探出頭來,發現那頭黑熊已經盯上了放槍的人,安寧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個帶著日本軍帽的日本兵,在裝子彈的時候就被黑熊一個巴掌拍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幾圈後,手裏的槍就脫了手,連軍靴裏暗藏的武士刀都沒有拔出來,便被那隻黑熊從頭頂咬下來,腦袋和脖子立刻就分了家,柱狀的鮮血噴射出來,像是西方人口中稱讚不絕的噴泉。
“咳……”安子慕一聲咳嗽,醒了過來,發現安寧正用力的按著自己的胸口,於是伸手將安寧拉開,問道:“怎麽了?”
安寧沒有話,隻指了指北川的胸口。
北川低下頭看著自己胸前淩亂破敗的棉衣,大體明白了現在的情形,於是扯了扯安寧用來止血的棉絮,讓傷口暴露出來,:“你看,沒事了。”
安寧不可思議的看著北川的胸口,那裏根本就沒有什麽嚴重的傷口,隻有三道紅彤彤的印子,仿佛就是被熊掌劃過的樣子。安寧抬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上麵確實還染著絲絲的血跡,而除了北川,自己並沒有受傷。
“一貫如此。”北川看著安寧越來越詫異的臉色,解釋道:“我的身體有超乎常人的愈合能力,能夠以肉眼所見的速度恢複傷口,也不會留疤。”
“我去!你們幹啥呢!”錢老大從黑暗中摸出來,看到麵前北川和安寧的姿勢,尷尬的用雙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留了一條指縫,打量著兩個人:“這都什麽時候了,您還有這閑情逸致?”
“北川!”汪亦初也從另一個方向尋了過來,看見北川胸口前破裂的衣服,並沒有過多的驚慌:“叔叔,讓咱們悄悄撤走。”
汪亦初帶領著幾個人按照他的來路原路返回,沒過多久,幾個人就聚在了一起。那頭黑熊仍舊氣急敗壞的橫衝直撞,頗有一副要把這片密林掃蕩幹淨的架勢。汪染生囑咐了眾人,帶頭沿著灌木叢中的路往黑熊的反方向走起來。
一路下來,眾人皆是大氣都不敢喘一聲,膽戰心驚的害怕著被黑熊發現蹤跡。
汪亦初在隊伍的第二個位置上,前麵便是汪染生,錢老大跟在後麵,北川跟安寧同時走在隊伍的最後,警惕著最大範圍的危險。。
腳下打滑的時候,汪亦初其實並不太放在心上,畢竟一路走過來,對於腐爛樹葉特有的滑膩感已經適應了,所以汪亦初壓根就想不到這次的打滑來自於一個陡坡,毫無防備的便踩空掉,眼看就要滾了下去。
下墜的空檔裏,汪亦初隻能隨手胡亂抓了一把,隻覺得是某個人的衣物,可不幸的是,這件被抓衣物的主人也是沒怎麽上心,連反抗都沒有,就隨著汪亦初滾成一團,兩個人抱著,打著圈的滾下了陡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