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一樹常青君記否(奚琴)
“喲,我怎麽忘了這麽一茬。”謝瀟胥嬉皮笑臉道,“看來還是太子您腦子靈光啊。不過您都說了,楚皇不是個傻子,他還是會懷疑這件事是梁皇做的,隻是沒法子光明正大懷疑罷了,這兩國情誼還不是會因此敗壞。”
許司晗並不理會謝瀟胥的嬉笑:“那,若是有人可以證明這件事情不是梁皇幹的呢?”
“殿下指的的人不會是……雲和帝姬吧?可那姐弟倆,看起來關係挺不錯的呀。”謝瀟胥隨意坐下來,翹著二郎腿道。
雖他嘴上是那麽說著,心裏卻認同了這一說法,因為,古來為皇權而反目成仇的人,太多了。
雲和帝姬的生母是梁國公主,而楚宴的生母是楚國大將定遠侯的妹妹。楚宴如此狂妄無理,恃的不就是定遠侯的軍權兵力?
這兩姐弟,本就應該是敵對之人。
雲和帝姬一看就是個城府極深的,並非一般天真爛漫的小公主。若是她暗中已同梁皇達成一致,這楚宴,可真就要命喪黃泉了。
“無論如何,小臣這個禮部侍郎,必然要陪同楚國車隊至梁國邊界。若途中有人想殺了楚宴,小臣是救呢還是不救呢?”
“救。”
“那豈不是放虎歸山?這楚二皇子,雖狂妄,卻也聽聞是個神童。甚至有人高讚,他可同少年時的樓相媲美。”
許司晗在聽到“樓相”二字時,眉微微一皺。
“哎呀,小臣嘴笨,惹得太子不開心了。”謝瀟胥語氣雖誠誠懇懇,麵目上卻還是笑意,並無半點害怕之意。樓楚,果然是許司晗最頭疼的人。
“待他重傷後再救不遲,留條命就行。無需送他回楚國了,日後,也再無楚宴這人了。”許司晗說著,又俯身拿起畫筆作畫起來。
謝瀟胥嘖嘖唏噓著道:“太子殿下實在是心狠啊,這楚宴畢竟也隻是個孩子。”
許司晗隻顧自己專心作畫,並不搭理他。
謝瀟胥一人自言自語:“也對,十五歲也不叫孩子了……好了,那臣就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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簷楹高高低低,原先半銜的落月淺淺不見,幃幌映出殘燈依稀模樣。晨曦已至,風微露凝,紙窗啟明。
史姒看著手裏的同心圓玉墜子,來回撫摸。
阿娘的死她至今無法忘懷,於阿爹,她並非沒有怨恨的。兩年前,阿爹帶著這玉墜子去醫館找她,卻在路途染上了半月疫。
她時常在想,若是阿爹沒有染上半月疫,或是阿爹沒有被下蠱而是像多數人一樣被治好了,阿爹會拿著這個玉墜子找到她說些什麽?
這玉墜子是阿爹、阿娘給她準備的嫁妝,阿爹突然將墜子拿來,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阿爹真的不要她這個兩年未歸家的女兒了。
他也不打算再替她尋門親事,而是將這玉墜子拿來,隨她去了。
史姒盡管很不願意這樣想,可這說法卻是她能想出來的最合理的解釋。
陳娘自盡了,一切就那麽死無對證了。
她忍不住去怨恨阿爹,他騙了阿娘,騙了她,甚至在奄奄一息的時候,還隻是想著陳娘和阿寶。他可曾問過她一句,兩年來,過的可好?穿得暖嗎,吃得飽嗎?
他甚至從來都沒有說過一句對不起她阿娘的話來。
正那麽愁苦憋屈間,史姒忽聽到外頭傳來弦樂之聲……但似乎又不能稱之為弦樂瑟瑟那般動人。因為,那聲音,實在是嘲哳難聽。
這難聽的聲音,一下就將史姒的悲愁打破,弄得她破涕為笑。
什麽個人啊,清早就拉奏出這麽難聽的器樂聲。
走出房門外,又兜兜繞饒穿過了兩條回廊。回廊的拐角,穿紅衣的男子,眉目翩翩,似陶醉其中。他的身旁,還放置了一個鳥籠,籠裏有鳥一隻。
許戈手中的,可不就是奚琴?
不是說此人喜好樂曲嘛,不是說此人整日沉迷風花雪月嘛。
可怎得,奏出來的曲子竟那麽難聽,惹得籠子裏鳥一通撲騰。許戈奏到忘情之處,竟是令得鳥兒一頭撞在了鳥籠上。
史姒一時被這場景驚得說不出話來。
許戈一曲奏完,意猶未盡,睜眼看到史姒,臉上竟也閃過一絲尷尬,還喃喃道:“紫潭這是跑去哪了,本王真有那麽不通樂理的嘛。”
史姒真可謂哭笑不得:“殿下,竟,如此……不通音律。”
“有道是人無完人。”許戈笑著又喊,“來人啊,給本王倒杯茶來。”
“這處哪還有宮人,都被殿下的琴聲給嚇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