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一樹常青君記否(朱砂痣)
“陛下,傷口並無大礙。”閉珊茗恭敬著道。
梁皇扶額:“好,你退下吧。”
“是。”閉珊茗起身,退出殿門時恰好同進來的李衍交換了一個眼神。
“父皇。”李衍跪下,“是兒臣辦事不周,請父皇恕罪。”
“起來吧,此事非你的錯。”梁皇看著李衍,眼裏掩藏著的是少有的悲情,“東宮同衍兒可還在外頭等著?”
“是的,父皇。”李衍起身上前,“皇後娘娘、貴妃娘娘亦在殿外。”
梁皇對一側的謝瀟胥吩咐道:“告訴他們朕無事,讓他們全都回去。若是他們不答應,就同他們講,朕還沒死呢,不需要他們在外麵悲天動地的。”
“是。”謝瀟胥得了命令就出去了。
待謝瀟胥出去,梁皇深歎一口氣:“衍兒,近日來……朕總是夢見你母親……”
李衍眼神一震,但很快冷淡下來:“父皇,許是您幾日來疲乏了。”
梁皇搖頭,少有的鬆懈下來靠在椅背上:“朕知道愧對你母親……也愧對你……你母親等了那麽久,朕本來答應要去接她的……不過好在,朕找到了你。”
李衍低頭,不語,神色悲痛無奈,眼裏卻是決絕、陰冷。
“罷了,罷了,不同你講這些了。”梁皇直起身子,“今日之事,你覺著是何人所為?”
李衍道:“兒臣認為……”他又頓住,欲言又止。
“但說無妨。”梁皇其實也知曉他想說誰了。
“兒臣認為是三哥。”李衍得了梁皇的準許便果斷道,“東虞獻上賀禮的侍衛本應是三哥的人檢查得當後才可放行,能在暗中埋下刺客的,隻有三哥了。況且那刺客殺傷的人,乃是辜丞相等人……”
李衍還未說完,瞥見謝瀟胥進來,自然不語。
梁皇對他講:“好了,衍兒,你出去吧。明日,若楚國之人想回大楚去,就讓他們走。其他人,一律不允。”
“是,父皇。”李衍退出去。
“謝侍郎,你覺著,這刺客是誰派來的?”梁皇問謝瀟胥。
謝瀟胥連忙跪下:“臣……臣愚鈍,既然是東虞侍衛,那就應是東虞人派來的。”
梁皇不語,良久盯著他眉心中的朱色小痣,終道:“算了,你起來吧。”
而殿外,李衍行至一處偏僻的側門。那兒,正有個人影等著他。
“王爺。”閉珊茗輕聲道,“皇帝這幾日來已開始夢魘。不如趁此機會,停了茶疏香?”
李衍閉上眼睛,沉默了一下,似是在回憶,終在憶及一些不堪之處時睜眼:“那就,停了吧。”
他繼而轉身離開。
閉珊茗望著他背影遠去,她無奈一笑,月色薄涼,那白發男子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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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皇帝對李緒起疑了?”許司晗停下手中的畫筆。
謝瀟胥嗯聲道:“是。今日皇帝隻召見了李衍,卻連李喚、李衍見都沒見。”
“那看來梁皇帝最疼愛的還是那個血統不正的的李衍。”許司晗邊細細打量桌上的畫邊道,“隻可惜啊,這李衍雖被封了個王爺,卻無一官半職,相比李緒還差了些。顯然,梁皇帝再喜歡這八皇子,也知他不能成新皇。”
“太子殿下,今日小臣還聽到皇帝對李喚說,若是明日楚國之人想走就放他們走。”謝瀟胥笑說,“楚國人經此夜刺客一事後,必定不想趟這渾水。梁皇這幾日來本就怠慢楚國,明日即便放他們走,看起來也十分正常。可,以寧可錯殺一萬不可放過一個的性情,如此爽快放人走,才最是可疑。”
許司晗抬眼看他:“你的意思是,梁皇的目的在於楚國,而非東虞?”
“小臣也隻是猜想罷了。”謝瀟胥轉著手上的扳指,“梁皇原本在昨夜就打算殺掉太子您的計劃未免太過草率,殿下應該也不是沒有發覺吧。隻是,小臣想不明白,梁皇已利用您來放鬆楚國人的警惕,又何必在這節骨眼上放走唾手可得的獵物?”
許司晗將筆在水中潤洗一番,後擱筆,思慮道:“梁皇帝即使把楚宴殺了又如何,楚皇帝還在呢。楚皇性雖懦弱,卻也非昏庸之輩,焉能不報殺子之仇?楚宴非但不能死在梁宮內,甚至梁皇都不能把今日刺客的事情懷疑到他身上去。否則,必傷楚梁兩國情誼。”
謝瀟胥嘖嘖嘴,歎氣道:“那許是小臣多慮了?”
許司晗負手而立:“不。楚宴雖不能死在梁宮內,卻可死在梁宮外。最好的,就是死在回楚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