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難得一曲謝長安(不服)
史姒冒著雨找了一個早上的珠子,包括昨晚找著的,也才總共十七顆。最後,林椀怕她著涼,硬拉著史姒回了屋。
回去後,林椀卻告知了史姒許戈今日的所作所為。
“公子戈派侍衛殺了十個人,然後燒掉埋掉。你說殘忍不殘忍。若不是閉珊大夫立了一個三日之約,怕是他要殺光所有的病人……”
林椀後來的話史姒一個字也是聽不進去了。
為什麽?他為什麽要殺人?他明明不是一個膿包為何還要做這些事情?
史姒的腦子一片亂,她猛地站起來,嚇得林椀一哆嗦。她不顧林椀在後麵問“你幹什麽去呀又”,隻是快步跑向玉蘭苑。
為什麽要殺人,為什麽呀……她滿腦子隻有那麽一個想法。
快跑到玉蘭苑時,史姒住了腳。
她清醒過來了,她這樣子去是見不著他的,即便是見著了,他又怎麽可能和她說清楚原委,他一定還是滿不在乎的裝傻。
可明知如此,為何她還是忍不住跑向他……
“史姒姑娘。”
她聽見有人在喚她,抬頭,卻是公子戈身邊的紫衣侍衛,那個恩人。
顧泓走至她麵前,盯了她一會,才道:“有一樣東西,我需要給你。”
史姒一頭霧水,隻見顧泓手心攤開。待她看清顧泓手裏的同心圓玉墜子,史姒愣住了:“這個玉墜子,怎麽,會在你這?”
這個玉墜子,是阿爹阿娘領著年幼的她去買的,說給她以後做嫁妝用,讓她自己挑,挑自己喜歡的就好。她特意挑的這個,因為隻有這個玉墜子的價格,阿爹阿娘既不會覺著貴也不會覺著太便宜。
況且,她也的確喜歡這個圓圓潤潤的玉墜子。
那時候,阿娘還在世上,阿爹也沒有娶陳娘,也沒有阿寶那個弟弟。
她從顧泓的手裏拿過玉墜子,細細摩挲,的確是那個玉墜子。史姒疑惑地看著顧泓,離家來醫館之時,她並沒有拿走這個玉墜子。這個玉墜子放在哪,除了她,也就隻有阿爹才知道了。
“你見過我阿爹?”史姒問道。
“是。”
“他在哪?”史姒忽就覺著心頭麻麻的,鼻子酸酸的,她已有兩年沒有回過家了,也兩年沒有見過阿爹了。
三年前,她阿娘為了找深夜都未歸家的阿爹,夜裏看不清楚,摔倒在地,頭磕在大石之上……第二天被人發現時,她阿娘的身子都已經又冷又硬了。
可阿娘去世還不到半年,阿爹就說要娶寡婦陳娘。她雖然不願意,卻攔不住。而可笑的是,那個陳娘進門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身孕。
阿爹告訴她說,那孩子就是她的弟弟。
史姒當時懵了,那麽說來……他們家變成了村裏茶餘飯後的笑話。
後來,她終於忍不住,離開家來了醫館學醫。她對阿爹最後的一句話便是“以後,您就當沒有我這個女兒吧”。
“他在哪?”見顧泓不回答她,史姒又問了一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瞬時籠上心頭。
“他……死了。”顧泓道。
史姒隻感覺手腳冰涼:“死了……是什麽意思?”
“他得了半月疫。”
史姒脊骨僵硬,她家在東坪灣,應該是沒有疫病的呀,阿爹怎麽會得病?
她不知為何,猛然想起今日公子戈下令殺的十個疫病病人。太巧了……
“我阿爹……就是那十個人裏麵的……一個嗎?”她的淚模糊了視線,像是呼吸都被人遏製住了。
“是。但還未等我們動手,他就發病死了。”顧泓不想騙她,他不想她和他一樣,連自己家人怎麽死的起初都不知道。
“你父親死前,說,希望你能不要再怨恨他,希望你能回家去照顧好你的家人,希望你,能好好活著。”
細雨還在斷斷揚灑,山林間的綠意在她眼裏暈染開來。她愣愣看著山色,也不知顧泓是何時離開的。
知道阿娘死去的那天,亦是那麽冷。
她從未敢問過阿爹,她阿娘死的那天,他到底去了哪。若答案真是別人嘴裏說的那樣,她真怕她阿娘聽到了黃泉路上都走得委屈。
可她如今後悔了,阿爹死了,她再也沒有辦法讓阿爹對阿娘道一句“有愧”了。她心裏雖難受,卻也覺著委屈。
她對陳娘和阿寶心有芥蒂,阿爹怎麽會不知?讓她好好照顧陳娘和阿寶,他的阿爹有沒有想過她的苦楚?
屋簷上的雨滴滴滴答答,敲擊著她的心頭。
史姒硬生生困住眼眶裏的淚。
而如今阿爹居然就這麽離開了她,就因為那些朝堂上的陰謀詭計,阿爹莫名其妙的死了!
不服、不甘在胸腔內彌漫開來,為何那些位高權重者便可將他們的生死當作一盤棋來左右?
下棋者在意的是輸贏,可棋局中的子,也會想看得清是哪雙手左右了自己。
她從未有那種要做人上人的大誌向,可她的阿爹和其他九個村民就算生活得再怎麽平凡卑微,亦不可死得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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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草微風,雨至夜才停,打落了不少玉蘭花,碎在地上。
顧泓聽著許戈急促的咳嗽聲,道:“公子,不如我直接去找那閉珊茗讓她交出解藥。”
“她是不會給你的。這一日間就拿出一月多來都沒製出的藥,太引人懷疑。”白珩道。
顧泓搖頭道:“我看啊,他們就是故意的。因為公子你打破了李衍的計劃,所以閉珊茗故意拖這兩日。讓公子受苦。”
這時,一個小廝進來,通報說:“大人,外麵有一個醫女求見,她說,昨日的念珠她已全部找齊。”
珊瑚珠價值不菲,沒想到她竟會來還。
“讓她進來吧。”
白珩雖不知其中緣由,卻不離開。許戈毒症頗深,身體虛弱,顧泓又去追神秘人,怕再有暗敵,他得在這守著。
史姒進來後,掃了一眼屋子,隻有三人。她暗自揣測,這兩人,應該是公子戈的心腹吧。
她向許戈行了個禮。抬頭卻見他的麵容,失去了往日應有的光彩。
“給本王吧。”許戈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是。”史姒走上前,遞上一個荷包,說實話:“裏麵一共有十七顆。”
“既然找不齊,那為何不收為己有?”許戈接過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