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上善若水任方圓(棲毒蟲)
小舟殿內。
許戈將懷中的史姒輕手輕腳松在床榻上,用手貼她的額,滾燙一片。
「生病了也不知道說出來……」他皺眉嘀咕道。
此時王內侍引著一名御醫進入房內:「寧王殿下,太醫來了。」
「臣江半理見過——」
太醫剛要行禮,便被許戈著急打斷:「江太醫,先看人吧。」
「是。」
江半理上前,拿出脈枕墊在史姒手下,又輕捲起她的衣袖,搭脈。
許戈此時才發現史姒手腕內側有一道疤痕,看樣子似乎是很久以前割傷的了。
他看著她緊蹙的眉……奇怪,他很想等她醒來,弄清楚這傷疤的由來。
「稟殿下,這位姑娘只是勞累過度又風寒侵體,臣寫一副藥方,按時用藥、修養幾日便可。」江半理回稟道。
可小半會卻也沒聽見許戈回他,忍不住抬頭,卻恰好撞上許戈一雙眼睛。那眼神,又是犀利,又是打探。
莫非,寧王看出端倪來了……江半理差點沉不住氣。
此刻王內侍提醒道:「殿下?」
許戈眼眸慢慢和緩起來,道:「那就謝過江太醫了。」
「微臣之職,殿下言重了。」江半理放下心來。
王內侍道:「殿下,若無其他事情,小人便回去復命了。」
「無事了,你們回去吧。」
得到許戈的話,王內侍和許戈便離開了。他們走出不遠,許戈便用眼神示意一旁的顧泓,輕聲講:「紫檀,那個太醫有問題。你跟過去,看看他受誰指使。」
「嗯。」顧泓點頭,即刻跟出去。
方才,許戈注意到江半理診斷匆忙,很快就有了定論,似乎早想清楚該如何回稟。況且,那太醫的眼神分明是在打量史姒手腕上的疤痕,而非是在用心診脈。
是許司晗指示江太醫說這些的嗎……史姒忽如其來的病,和許司晗到底有無關聯……
他一時沒有結論。
嘆口氣,許戈回身,看著史姒唇乾,便倒了茶水。他在史姒身邊坐下,將她半扶起,一點一點將水給她喂下去……
月色清涼,落在窗檐上。
他放下茶盞后,去了窗前,將窗戶關上。
許戈又回床邊給史姒鋪開被子蓋上,抬眼看她時,卻見史姒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看著他,眨巴幾下眼以後,縮了縮被子,閉上眼睛稀里糊塗講:「殿下,別告訴阿寶……」
「別告訴他,你病了是嗎?」
「嗯……」她輕哼了一聲,似是又睡著了。
看樣子,那個太醫還是說了一半的實話,史姒目前的確沒有什麼問題。
他緊緊攥著被子一角,喃喃:「我要如何,才能護好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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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泓看著那江半理進了東宮,心中便清楚了個大概。
他從懷中拿出黑巾用來蒙面,隨後順著牆角一躍而上,翻入東宮之中,又悄然避開巡邏的侍衛,跟著江半理來至一處庭院,悄然藏入假山懷繞之地,亦步亦趨靠近許司晗所在亭子近處。
「太子殿下,一切已安妥,只要寧王那邊按時給那位姑娘用藥,她暫時不會毒發。」
什麼毒?
顧泓心道,太子要殺史姒易如反掌,為何要給她下毒……
「寧王信了?」
許司晗的話一下子讓江半理噎住,他不禁想起許戈那個眼神來,可在許司晗的注視下,他只能硬著頭皮道:「是的,殿下。」隨後他馬上另言道,「回稟殿下,那位姑娘的手腕內側的確有一道舊疤。」
許司晗手一攏,引來旁邊掩柔的注意,她悄無聲息的咬了一下唇。
良久,許司晗才舒開掌心,擺手示意江半理退下。
看著江半理走遠,掩柔才上前道:「殿下,也許這一切只是巧合,她並非您當年遇上的那個女孩——」
「孤怎麼會認不出她呢?」
她忽聽見許司晗自言自語一聲,便知曉如今說什麼都毫無用處,許司晗認定的事情便沒人能改。
她沉默咬牙,那個史姒,明明什麼都沒做,憑何能夠在殿下心裡佔了一個位置……
而她,卻不行。
這叫她,如何甘心……
許司晗撫著木欄,迎著小舟殿的方向站立。
礙於身份,他沒法去靠近她……七年前是這樣,七年後又是這樣!
他竟然沒能認出她,他竟然在她身上下了棲毒蟲,他竟然親手把她推到了許戈身邊!
掩柔第一次,在許司晗的神情中,發現他慌了……
「殿下,只要您下令,今夜我和景松他們就能將她從小舟殿——」
「不用。」許司晗冷靜下來,「這件事,你去告訴景楓,讓他去小舟殿……」
顧泓還未聽清,卻見身後有劍聲傳來,他立馬回身閃避。
「來人,抓刺客!」
景松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顧泓的身後,打斷了許司晗同掩柔的談話。
顧泓意識到自己須得快些跑,否則人多了對他不利。
他招招閃躲,儘管景松出劍快狠,但顧泓精於輕功,在大批侍衛趕來之前,他已越過高牆不見。
景松正欲追趕,卻被許司晗制止:「不用追了,是寧王身邊的人。」
「那放跑了他,寧王豈不是會知曉。」
掩柔表面急切道,可她的心裡,卻悄然覺著有一絲開心。只要寧王守得住史姒,殿下便不能……
而許司晗聲音陰冷:「知曉了,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