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孺子可教（一）
玉子書微微抬眸，見韓亦雪不再抵觸，便起身把正中的圈椅讓給她，“你坐這裏。”自己則一撩衣擺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
韓亦雪見空出來的圈椅上墊著白絨絨的不知什麽動物的毛皮，不由地摸了摸，真是如雲朵般柔軟的觸感，感覺很熟悉，好像在哪裏看到摸過。
韓亦雪在圈椅上坐下，十分舒服地往後靠了靠。
“這是什麽動物的毛皮？”她一副不懂的神色問。
“白狐皮。”玉子書道。
“這個皮毛是不是很多人都有呢？我那裏好像也有一塊。”韓亦雪好奇問道。
“這天下也就不超過十塊吧。”玉子書看著她，淡聲道。
“這麽珍貴啊？”韓亦雪又問。
玉子書瞥了她一眼，提醒道，“你那塊是暖壺的毛皮套吧。”才幾天而已，這小姑娘的記性怎麽能差成這樣？
韓亦雪終於想起來，眼睛一亮，“對了，就是暖壺上的。”
她又後知後覺地一怔，道：“誒，你怎麽會知道？”
“因為那暖壺是我的，我自然知道。”玉子書不緊不慢地道。
“我爹連暖壺都找你借？”韓亦雪想都沒想就不恥下問。
玉子書臉一黑，感覺自己沒法再解釋，就淡淡道：“還學不學了？”
韓亦雪眼睛一轉，忽然感覺自己明白了什麽，立即問：“難道那日是你給我送的暖壺？還有那瓶坤陰丸呢？”
“那瓶坤陰丸是當年我為治療太後的頑疾特地改良的方子製成的，效果更好。”玉子書嗓音溫潤地解釋。
“這麽說都是你送的啊？我還以為”韓亦雪真以為坤陰丸是蘇氏送給自己的，她當時還很是感動，以為歲月靜好、母慈子孝的場景指日可待了。
“怎麽，知道是我送的，你很失望？”玉子書斜睨著她。
“沒有沒有，隻是沒想到你會因為我爹的托付就對我這麽好。”韓亦雪眉眼含笑地看著眼前人，覺得他其實也挺不錯的嘛。
“自然，不然我如何再找到與你一般天賦的學生。”玉子書淡淡道。
韓亦雪頓時冷下眼看他，這話到底是不是罵人呢？
玉子書看著她表情變幻的小臉，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聲音卻是悅耳動聽。
韓亦雪抿了抿唇，看在他送了自己東西的份上，決定暫時不和他計較，就問：“我爹為什麽會把我托付給你？為什麽他說隻有你護得住我？”
“可能我更值得他信任吧。”玉子書隨口解釋道。
韓亦雪拿眼瞪他，這人不要太自戀了。
“好了，再說下去天就晚了。”玉子書收了笑，拿了一支毛筆遞給她，“你來寫寫看。”
韓亦雪接過筆，就像前世拿硬筆一樣拿著，準備蘸墨。
玉子書攔下她，自己也拿起一隻毛筆握著，道：“你看，毛筆是這樣握著的。”
韓亦雪對著他的演示模仿了起來，感覺都做得差不多了，就伸出執筆的手給他看。
玉子書卻還是搖搖頭，目光定在她塗著淺粉色丹蔲的白皙手指上。
他收回視線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直接握上了她的手，耐心地糾正她的握筆姿勢，“執毛筆當該就如這樣，擫、押、鉤、格、抵。”
調整了一番之後，他鬆開手，點點頭，“好多了。記住這個執筆姿勢。”
韓亦雪跟著乖巧點頭。
玉子書又拿了一張白紙給她鋪開，道：“寫吧。”
韓亦雪醞釀了一下情緒，把動作做得十分到位，氣勢就如書法大家一般有神。
隻是剛一下筆，那歪歪扭扭的一橫就暴露了她的真實水平。
韓亦雪看著也感覺自己寫壞了，偏過頭弱弱看了一眼玉子書。
“沒關係，慢慢寫。”玉子書目光溫和，柔聲道。
一柱香後，韓亦雪看著自己寫的字，不由泄了氣，把臉埋進了桌上還未幹透的宣紙裏。
玉子書抬手想攔著她，卻發現晚了，就把話吞了回去。
隻聽她趴著感慨道：“要寫好真的好難啊。”
中華五千年的底蘊，任憑自己多活了一世，沒有潛心鑽研、修養練習，一口氣想吃成個胖子是真的不行。
等她神色怏怏地再抬起頭，臉上多了幾道墨跡，襯得整個人如小花貓一般。
玉子書看著她一本正經的臉，不由得俊顏綻開，笑出了聲。
韓亦雪見他笑得無比開心，頓時一惱，“你作為先生怎麽能嘲笑學生寫的字？”
十炎在外麵聽著小侯爺時不時傳來的笑聲，也跟著欣慰一笑。這麽多年了，難得見到小侯爺能如此開心，笑對他而言就是奢侈品。
玉子書繼而從懷中取出帕子，對著她生氣皺起的小臉認真擦了擦。
“不是笑你的字，是你把墨跡弄臉上了。”玉子書把純白的帕子攤開給她看，上麵有明顯的幾道黑色和土黃色色塊。
“還有嗎？”韓亦雪尷尬摸了摸臉，想起今日自己還易容了，這下擦了一半半得難看死了。
“墨跡沒有了，但你今日化的易容妝也毀了。要不我叫人打水來給你洗個臉？”玉子書道。
“算了，我先回慕蘭苑了。明日再出門吧。”韓亦雪伸了個懶腰，完全把鴿子送來的信忘在了腦後。
“也行，回去後，‘雪’和‘玉’這兩個字各練一百張字帖，明日給我，你就可以出府了。”玉子書布置任務淡淡道。
“各練一百張？！”韓亦雪聞言差點就把筆丟了。
玉子書點點頭，“或者，你就在這裏寫，各寫五十張即可。”
“我不寫了。我自己想辦法出府。”韓亦雪冷哼一聲，扔下筆，站起身準備往外走。
“你確定在我的眼皮底下還能出得去嗎？”玉子書挑眉。
“我自己出去你還要管我？哪有這樣的？”韓亦雪怒目而視。
“既然我是你先生，定是要管的。”玉子書又把袖中的信掏出來晃了晃。
韓亦雪這才想起雲飛送來的信還沒看，伸手就要搶，卻依然是碰都沒能碰到。
她內心大罵，從前鄰居是葉辰，現在鄰居是玉子書，自己這是什麽運氣，怎麽到哪裏都有人管著？還能不能有自由自在的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