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降龍穀
茅廁旁邊是後花園,焦土上躺著兩叢枯敗的玫瑰,土也是許久沒翻過的,花匠不在,下人也一個見不到。
韓凝就是想求救,也找不到對象。
這是龍秋月第二次把刀別在韓凝後腰上,他並不感覺害怕,還有一種怪異的溫馨,似乎喜歡這樣被她抓著。
他也不和道哪根筋搭錯了,很順從的和她走過一段石子小路,前麵的角門大敞四開。
二人穿過角門到大街上,停著一輛馬車,龍秋月推著他上馬車,將他雙手綁好嘴也給堵上。
韓凝沒機會問她去哪,便被馬車帶出城,是去龍城郡的方向。
韓凝從車窗望見路邊荒草飛快的移動,韓凝心思一動,大概知道龍秋月是要去做什麽。
她一直懷疑韓凝去過藏龍淵,肯定是要帶他去降龍山。
她這麽急切的找到藏龍淵幹什麽?
尋寶?
她也不像貪財的人。
複國?
也不像,哪國的公主像她這樣不拘小節?
韓凝想了一路,也沒想明白。第二天早上到了降龍山下
龍秋月用一根繩綁住他,牽著他上山,山上植被茂盛,路完全被遮住,她總能在亂草中找出路。
她應該來過降龍山很多次,不然怎麽這樣熟悉地型?
太陽升到山頂,他們到了一座山穀邊上。山穀上架著一座殘破的懸橋,很多木板是新鋪上去的,木板間的孔距還很大,看樣子是哥舒夜新鋪的。
隻兩天時間哥舒夜鋪成這樣,看來他為了救大哥,什麽都豁出去了。
山穀兩邊不見哥舒夜,唯一獲救的機會也沒有了。
龍秋月看韓凝賊眉鼠眼的往四周看,她說:“小淫賊你別動什麽歪心思啊!”
她往臉上塗了些水,把頭發往上一撩,掀下人皮麵具,露出那張清秀的臉來。
韓凝對女人天生的抗拒,除了平時變著法氣她們,一句暖心的話也不會說。
上次哥舒戈大帳,他出乎意料的哄祿小小說出實情,現在想起來,會不會因為有龍秋月在?
他喜歡和龍秋月說話,見到她總想說上兩句,雖然一張嘴就什麽都變了,還是管不住這張嘴。
龍秋月見他盯著自己,還以為臉上有什麽地方沒揭幹淨,摸了摸臉,才把他的繩子解開,布取下來。
她問:“小淫賊你和我說過的是對麵嗎?”
不管她問的是什麽,都是韓凝以前的事他聽不懂。
他嬉皮笑臉,“我和你說過什麽全忘了。”
“小淫賊都到這了,還敢撒賴。是你親自和我說,你從藏龍淵出來,在對麵看到一口井,親眼看到裏麵有一顆會發光的石頭。我讓你帶我來取,你說你要親自取,讓我拿三十兩銀子來降龍山交換,我可在山上一等你就是三天。”
韓凝大感意外,龍秋月一直追著他,原來是因為躍龍井。
他現在才知道韓凝的記憶是多重要,這些事他一點也不知道。老天真是夠能捉弄人的,他剛決定不回現代,就又和龍秋月回到了降龍山。
一會找到井,回去對他是最大的誘惑,可回去了宋晴末和祿小小又怎麽辦?
“走吧,我們過去。”龍秋月往前推他。
“我不去,那橋上都是洞,不小心就會掉下去。”
“你不去我把你扔下去喂狼。”
龍秋月的刀子又別到他腰上,他隻好踏上第一塊木板。
韓凝回頭望望,龍秋月的表情很凶,他不情願的往對麵的木板上跳。
每跳過一塊木板他的心都跳的厲害,山穀裏雲霧繚繞,根本看不到下麵有多深,有什麽東西。這要是掉下去非得報廢了。他停下來,不想再往前了。
龍秋月會武功,每個窟窿都半米左右,對於她來說不算什麽,在橋中間追上韓凝,催他繼續跳。
韓凝大口喘著粗氣,“你等等,你等等。我每跳一下,都和玩命一樣,誰知道前麵那塊木板經不經的住我。這我要是掉下去,誰帶你去拿石頭。”
龍秋月被他耍無賴耍習慣了,抱著劍看他又伸腰又拉胯,左瞧右看根本不想再往前走。
“你到底還跳不跳?”龍秋月踢他一腳。
前麵是最寬的一個洞,韓凝看著眼暈,沒有把握跳過去。
“你跳不跳?”龍秋月推他。
“跳,跳。爺跳還不行嗎?跟你在一起,早晚讓你玩死。”
韓凝鼓足勁,使勁往前跳,嗵一聲正好落到木板邊上,再往後一點就掉到山穀裏去了。
他倒吸口氣,到邊上扶著繩索,給龍秋月讓地方。讓她也過來。
往前的路好走了很多,木板隻被衝走一半,剩下的一頭還能讓他們走過去。
到了對麵很大的一座山坡,全是草叢一棵樹也沒有。
“小淫賊井在哪裏?”
韓凝記得井的位置在偏西一塊窪地裏。他在前麵帶路,趟過齊腰深的草找到窪地,從上麵往下看。
窪地還在,可井不見了。
韓凝吃了一驚,他在野外方向性很好,不會記錯位置,井可是他回家的唯一希望。
韓凝慌張的跳下去找井,那井欄他記得清楚,雕著花草的花紋,就是晚上一眼就能看到,腳下全是濕泥什麽也沒有。
“小淫賊你沒記錯地方吧?”龍秋月也跳下來。
“不會,不會,就在這樣的窪地裏。”
“那我們再去別處找找。”
二人翻遍了整個山坡,半個像井的東西也沒有。韓凝心裏涼了半截,這下退路也沒了,將來安頓好宋晴末和祿小小,也隻能在活在這個時代了。
不——不是還有希望嗎?崔九說過,隻要保證曆史正常前進,他就能打開平行宇宙。
可這件事和突然消失的躍龍井一樣不可靠,他可是看過曲無非的實力,他一個人弄死韓凝就像捏死隻螞蟻,還要和一群這樣的人鬥,怎麽會有勝算。
龍秋月看他一會眉頭緊鎖,一會又抬起頭看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壞主意。和這樣的小壞蛋在荒郊野外總不是辦法,不小心就會著了他的道。還是回去龍城郡最踏實,到時候再問他為什麽騙她。
她又逼著韓凝往回走,剛到最大那個洞邊上,突然看到對麵橋邊出現一名男子,韓凝還以為是哥舒夜,可那人太年輕了。他看了半天才認出來原來李傲天,他怎麽也到降龍山了?
李傲天心胸狹窄,韓凝在貢院壞了他事,一直記恨在心上,後來聽說韓凝中了狀元,他更加記恨。
悄悄來到望江郡想加害韓凝。可韓凝身邊一直跟秦朗,他認出是名高手,不敢貿然下手。直到三天前他跟到金碧樓府上,他在外麵等著機會下手,不久便看到韓凝和一名老太太上了馬車,他一路跟了過來。
他見韓凝和一名年輕女子走到橋中間,老太太卻不見了。他感覺機會來了。
他從腰上解下一隻損,拿到嘴邊,鼓著腮幫子,嗚嗚哇哇吹起來。那聲音如鬼哭一樣,在山穀裏來回回蕩,無數個回聲在山穀裏冒出來,就像群鬼在夜嚎。韓凝的耳膜都快破了,使勁捂住耳朵。
腳下在的索橋在回聲中突然搖晃起來,就像在經曆七八級大風。
“是曲家的音徒。”龍秋月死死抓住繩索,保持著身體不被衝出去。
“什麽音徒?”韓凝聽到她說出音徒兩個字,感覺很驚訝。
“少問廢話,你抓緊繩索,往後慢慢退。”龍秋月命令他。
兩個人就像在一艘遇到海浪的船上,不知道哪最安全,隻能緊緊抓住桅杆,往後一步一步退。
李傲天看二人離對麵越來越近,加緊催動損,手指快的像出巢的螞蟻。
橋上的木板隨著損的樂聲,一張張被掀起來,飛到天空撞到一起,又掉下來。
韓凝和龍秋月躲著木拿板,還得看著腳下的路,聽到兩邊的繩索啪啪啪幾聲響全部斷開。
二人身體猛的往下一墜,抓著繩子被索橋蕩向前麵,還沒反應過來,高速的撞到穀壁上,韓凝被撞的內髒震蕩,眼前一花,嘴裏一甜,手再沒抓住繩子掉向穀底。
他在一棵樹上醒過來,渾身疼的像在高速路上剛被一輛大車撞過,骨頭感覺都碎了。
他靜靜的爬一會動動手腳,還是聽使喚的。他從樹上望下去,有十幾米高,下麵雜草叢叢。
這是掉到穀底了,還好掉在樹上,不然早死了。
他試著爬起來,慢慢攀著樹杈從樹上下到地麵。草沒有想像中高隻到膝蓋。
對了,龍秋月當時眼睜睜看她一起掉下來,她在哪?
他雙手圈在嘴上大聲喊龍秋月隻有回聲。
他在穀底尋找一圈,草場麵積太大,每到一處都被草擋了視線,最要命的是根本找不到方向,不知道剛才的路是不是走過。
他找到山穀中間,地勢漸漸向上,他搪著草走了一會,到了一個小山坡上,從這裏對山穀一覽無遺。是一個有四五個足球場大的草場。兩邊是山,另外兩邊不知道通到哪裏去了,看不到龍秋月掉到哪去了。
這裏草這麽茂盛,找一個人像大海撈針。韓凝望著來時的路,草都倒向一邊,對了如果龍秋月掉下是不是也要砸倒一片草,就和卡通片裏一樣。
他往四個方向張望,終於在靠近穀壁的地方看到一片倒下的草。
就是那了,龍秋月肯定在那。
他連忙下山坡,往那個方向走。看著不遠,可走起來沒完沒了,就像沒個盡頭。他也不看路了,在草叢裏連蹦帶跳,終於到了穀壁旁。
龍秋月躺在草叢裏,身下壓著草,嘴閉的很緊,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懷裏還抱著那柄劍。
韓凝過去用手拍她的臉,“嗨,醒醒。”一點反應沒有。
“不會這樣就死了吧。”韓凝試她的呼吸,還有氣,隻是很微弱。
這可怎麽辦啊,祿小小也不在,讓我怎麽救人?韓凝急的轉圈,想不出辦法。
蘇慕遮!對他一定有辦法。韓凝心裏默默叫他。沒有反應。他又叫崔九,還是不理他。
韓凝生氣了,“平時你們讓我幹這幹那,現在用到你們了,怎麽全不見人了。”他掐著腰大罵兩個人。
罵了一會,蘇慕遮小心翼翼的出來了,“她……她這是怎麽了?”
“你還好意思問,曲傲天欺負我時你跑哪去了?”韓凝沒好氣的說。
“我剛才睡覺著,沒聽到外麵的事。”蘇慕遮遮遮掩掩。
韓凝從來沒聽他說話這麽不痛快,“你少廢話了,快看看她怎麽了。”
“噢……腿斷了,好像還有很重的內傷,再不救治活不過今天晚上。”
韓凝對龍秋月從來沒真正敵對過,隻是喜歡和她鬥嘴。鬥來鬥去,發現沒她在身邊,總感覺缺點什麽,他不希望她死去。
“你快說還有救嗎?”韓凝很急。
“有,有,你會吹口哨嗎?”
韓凝大聲吼道:“人都快死了,你還關心這個。”
“不是,我是教你吹療傷的曲子。”
“不會,小時候就沒學過這個。父母說吹這個的像流氓。”
“這話到不假,你還不像流氓嗎?”
“你還廢話,快教我吹口哨。”
“這個太慢,你去找片柳樹葉子吧。”
韓凝拔腿就走,轉遍整個山穀,才在山坡的陰麵找到一小棵柳樹,隻長著一條柳枝,稀稀落落十幾片葉子。韓凝全部摘下來,寶貝似的拿在手裏,急匆匆往回走。
蘇慕遮一路上指點他怎麽吹,“不是這樣用力,嘴兜不住風的。唉這樣好點,吹一下試試。不要吹了,怎麽和放屁似的。”
吹了一路,韓凝基本掌握了技巧,蘇慕遮又教他基礎知識,“十二律,是古代的定音方法。從黃鍾律標準音起,按照三分損益法,將一個八度分為十二個不完全相等的半音的一種律製。”
“你別講了,你這東西我學會了人都死了。快用哆瑞咪發教我怎麽吹。”韓凝捂著腦袋,回到龍秋月身邊。
“好好,你說這個方法簡單。我翻譯給你聽。”蘇慕遮把古曲改成五線譜,又用哆瑞咪發教給韓凝。還好韓凝的音樂不是體育老師教的,隻一會就掌握了樂譜。試了幾次,不成調的曲子被他吹了出來。就像龍城郡裏那架老水車。
“你還真沒有音樂天賦。”蘇慕遮說。
“你少說風涼話,你這麽有天賦,你怎麽不吹啊。”韓凝說著,看到龍秋月鼻孔裏流出了血。他跪在地上用袖子擦,“蘇慕遮這可怎麽辦啊?”
“你自己吹的亂七八糟,又震動她內息了。你學不好,我能有什麽辦法,我又沒有嘴能替你吹。”
韓凝一下急了,“你又沒告訴我吹個葉子還有危險。”他不敢在這個地方吹了,跑到一個他認為龍秋月聽不到的地方去吹。
吹了幾十遍,終於把曲子吹完整了。
他問蘇慕遮這樣行嗎?蘇慕遮說差不多。他這才回去,對著龍秋月小心翼翼的吹,吹了半曲,龍秋月突然咳嗽起現來,從嘴裏湧出很多黑血。
韓凝不敢再吹,過去幫她擦掉血,他問蘇慕遮,“怎麽又是這樣,你不說行了嗎?”
“剛才鼻子流出的是鮮血,你看看嘴裏的是淤血。你的曲子有效果了。”
韓凝很高興,跳起來一遍一遍對著龍秋月吹,直到吹的頭暈眼花,嘴唇都裂了,龍秋月咳嗽幾聲醒了過來。
“醒了,醒了。”韓凝急忙蹲下去看她,臉色紅潤了不少。“秋月,秋月。”韓凝看著她笑。
蘇慕遮伸個懶腰,“你這個笨蛋,要是我最少三遍就好了。你居然吹了這麽久,她今天晚上無大礙了,如果能活過三天,就能活過去。明天你接著吹。我累了先睡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