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郡王(二)
楊業臉上看不出表情,放下茶盞淡淡道:「殿下的態度臣知道了,此事還容臣仔細思考一番。素素,走了。」楊素素表情糾結,跟著楊業身後出門。
元晗送到府門口,對即將踏上馬車的楊素素道:「素素,若是原諒我原先的隱瞞,今後仍當我是朋友,可以常來府上。」楊素素深深看了她一眼,用力點點頭。
返程的馬車上,楊業一直背靠車廂,閉目不語。楊素素礙於車夫,也不好說什麼。待回到楊家在京城的宅邸,不等她說什麼,楊業先開口道:「素素,跟我到書房來。」
此次進京,楊業只帶了兩個女兒,嫡長女楊素素,庶長女楊茵。楊茵途中病倒了,楊家主夫留下來照顧,楊業帶著楊素素先一步進京。
楊素素跟著楊業到了書房。
「安郡王說的話,你怎麼看?」
楊素素表情又很糾結:「安郡王願以正君之位待崇兒,足見其心意,崇兒對她也是情根深種。但是崇兒天真,皇家的後院又太過複雜,恐怕……」
楊業看著她,難掩臉上的失望:「如果安郡王還是琰州韓氏出身的那個韓悅,你這麼為崇兒打算是沒錯的,我該誇你長姐如母。現在,事涉皇女,而且是奪嫡之爭。遠的不說,你看看本朝,所有奪嫡失敗的皇女,哪一個有好下場了?崇兒真的做了安郡王正君,我們楊氏就被牢牢地綁在了安郡王的陣營里。你仔細想一想,安郡王參與奪嫡,有勝算嗎?沒有得力的父族,沒有朝中勢力,沒有皇帝寵愛,天時地利人和她一樣不佔,這就是把我們楊氏往絕路上帶。」
楊素素聽罷,想到的居然是,元晗若是奪嫡失敗,會有多凄慘的下場,一時出了神。
楊業還在繼續說:「我這次得以升遷入京,全賴吏部侍郎王靜大人的賞識。王大人出身青州王氏,是康親王的父族之人。」
楊素素不解:「母親難道看好康親王?」
「不過是點選官員,沒有到站隊這種程度。但是姻親就不一樣了,安郡王與豫親王走得近,就算不是豫親王的人,也不會和康親王和睦。我們楊氏沒必要冒險。」
見她依舊懵懂,楊業心中嘆了口氣。
嫡女重情,舍不下和安郡王的這段友誼。總被感情蒙蔽的雙眼的人,擔不起家主的責任。庶長女楊茵,手段見識樣樣不差,唯獨心太狠。此事若是換了她,楊崇怕是尋不到什麼好歸宿了。
送走楊業楊素素二人,墨兒輕聲問元晗:「殿下真的要以正君之位待楊公子嗎?」
元晗背著手,看著馬車消失的方向,臉上沒有表情:「楊家主不會讓楊崇嫁給我的。」語氣篤定,沒有半點懷疑。
「若是楊家主真的肯呢?」
「那我就做一回愛美人不愛江山的逍遙皇族又如何?」
話是這麼說,語氣裡帶著一絲悵然。
二月十八日,天氣晴好,安郡王府的喬遷之日。按照大周習俗,廚房和床鋪的東西要當天搬運入新宅,寓意著衣食富足,高枕無憂。
一大早,一隊宮侍抬著灶具,一隊抬著被褥,從皇宮出發,伴隨著一路的鞭炮聲,到了安郡王府。元晗自去揭了匾額上的紅布,意味著這座府邸有了主人。
府里伺候的人,薛皇后從宮裡調撥了一批,貼身伺候的,洒掃的,門房的,廚上的一應俱全。阿福藉機卸掉了臉上的偽裝,混在這些宮侍里,算是在安郡王府過了明路。和賢君將身邊的染秋撥給她,管理內院。皇帝也指了一隊侍衛,由丁影領著,守衛王府。墨兒升任了王府總管,統領所有事務。
元暘早了她兩日搬進端郡王府,元晗觀摩了一次,對喬遷流程心裡有數。
待到各官署放衙的時候,賓客們就要陸續來到府上參加暖房宴。染秋在廚房盯著廚娘們準備食材,墨兒指揮著家僕將外院的宴客廳收拾出來,安置好桌案。丁影領著侍衛們熟悉環境,安排值守。皇帝和薛皇后也會來,一切都怠慢不得。
安郡王府一切都井井有條,忙而不亂。
皇女開府,意味著成年脫離宮廷,皇帝會賜下諸多賞賜,還會指一位侍君。這位侍君出身不會太高,多是小官家的嫡子或者門庭略高些人家的庶子,擔負著教導皇女「人事」的責任。
和賢君就是泰初帝的第一位侍君。所以一些小家族為了博個出身,會多方疏通,求得這個侍君的位置。一旦押對了寶,會如和賢君一樣成為皇帝的後宮,甚至坐上了四君之一的位置。
元暘是順惠皇貴君的嫡女,雖然上面還有兩個姐姐,問鼎大位的希望不大,也還是有人願意送兒子進端郡王府。為元暘擇侍君時,守瑞一日收到的「美言幾句」的請託,就有三四個,都一一報給泰初帝。泰初帝不勝其擾,把禮部呈上的各家公子的畫冊丟給順惠皇貴君,讓他頭疼去了。
到了元晗這裡,便清靜多了。泰初帝躲在薛皇后的長樂宮中,慢慢地翻著冊子。有資格選秀的適齡男子,都在儲秀宮裡了,冊子上的都是些入不了選秀名冊的,以另一種方式呈到御前。
泰初帝草草翻過幾頁,便丟開在一邊。薛皇后拾起冊子,看了幾位公子的畫像,的確沒什麼出色人物,難怪泰初帝不想再看。於是笑著問:「陛下不看了,是心中有人選了嗎?」
薛皇后與泰初帝一起長大,又是年少夫妻。皇后無女無子,與那些卯著勁兒想給女兒爭利益的君侍不同,泰初帝很多話願意告訴他。
「哪裡是朕有了人選,是剛好有個人撞上來了。老七前些日子告訴朕,十五和她那個王君的庶弟有了點首尾,替他那庶弟求個成全。可不是孩子們大了,各有各的心思了,不需要朕操心。」
「老七的心思陛下也知道了,不管管?」
泰初帝一挑眉,似笑非笑:「十五這麼多年在江南也不是白學的,老七毛躁,算計不到她。栽在十五手裡,總比栽在老三老九手裡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