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新年
與一個未嫁的年輕男子,在花園裡討論年紀,說不出的怪異。彷彿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衛蘊冬繼續說:「我的生辰在正月,比殿下虛長兩歲,過完年我就十八歲了。」
十八歲還未嫁的男子,已經算是大齡了。衛弗對外說是疼愛有加,想多留兩年。可是留到十八歲仍舊未議親,少不得要成為別人議論的談資。這話元晗實在不知道怎麼接。
「祖母對我一直疼愛有加,唯獨在尋妻主這件事情上,彷彿忘了我一般,連母親也不得置喙。」衛蘊冬輕笑,「殿下覺得我如何?」
議論別家未嫁男子於禮不合,更何況是當面。
「公子蕙質蘭心,家世貴重,未來必會覓得好妻主。」
「借殿下吉言。」
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衛蘊冬讀書頗多,在很多觀點上和元晗不謀而合。避開那些敏感尷尬的話題,兩人也算相談甚歡。
天色漸暗,元晗正欲告辭,有侍從來傳話:「十五殿下,大少爺。家主和幾位大人喝的有點多,不便送客,勞煩大少爺送十五殿下。」
衛蘊冬點頭:「你且去回復祖母,我送十五殿下。」府門口備好了馬車,衛蘊冬送到了二門,元晗上了馬車,各自回去了。
不過是去衛府做了次客,第二日下朝,元昊和元昀便先後與她偶遇,狀似無意地提起右相府里的賞花宴。
元晗明白,元昊和元昀暗中較量,可是對外卻目標一致。元昕有青州王氏的支持,卻只能和她們堪堪打個平手。元昀雖然想拉攏元晗,卻也不想讓她得了右相的支持,成為第二個元昕。
不過元晗早有應對:「不過是黃尚書看我閑著,領我去見見世面罷了。」黃珊的確是干過這種事情,她和衛相的關係也是眾所周知的。元昀心中半信半疑,卻不好再說什麼。
轉移了元昀元昊注意力,放過了做客這件事情的,還是皇帝。
過了小年,官署就開始放年假,皇帝也封了硃筆,不再處理朝政。封筆前的最後一道旨意,是論功行賞。官員們加官晉級,後宮君侍和子女們也有賜封。
皇帝親征期間,朝政是元昊和元昀處理,沒有監國之名,卻有監國之實。但兩人都是親王,並無加封的餘地。於是元昊得了封號加字,穆親王晉封為博穆親王,惠皇貴君晉封為順惠皇貴君,而元昀只得了良田黃金的賞賜。
相比於康郡王元昕晉封為康親王,連元暘元晗都封了端郡王和安郡王,這無疑是否認了元昀在皇帝親征期間的作用。
元昀惱怒不已,認定是元昊佔了她的功勞。二字親王,可是僅次於劍履上殿的榮耀了。
泰初帝回朝後,立儲的問題又被抬上了明面。在朝臣們看來,同為監國皇女,只加封了元昊,這就是泰初帝的暗示。
於是,借著新年的時機,拜訪博穆親王府的人,絡繹不絕。
元晗在臘月二十八這天,接到了楊素素的回信。
這是她在宮裡過的最後一個新年,明年成年之後,除了除夕的宮宴,幾乎不會有留宿的機會了。她正與剛剛晉封的和賢君一起,指揮宮人們洒掃清潔。元晗給楊素素的信中,留下了還未建成的皇女府地址,方便通信。這次的回信就是送到皇女府,由墨兒送進來。她不便在宮內行走,讓阿福送了信給元晗。
元晗向和賢君告了退,回到偏殿拆信。楊素素說了近況,問她怎麼到了京城,還參不參加童生試。又說母親得了吏部的考評,將升任京官,年後會攜家眷進京赴任。最後提到了年後的選秀,楊崇作為嫡子,在選秀名單中。但他十分抵抗,在家裡成日抹淚,怎麼勸都沒有用。末尾,十分委婉地問,她家裡對於她和楊崇的事情,有什麼打算?
元晗苦笑。
回京時,她還堅定地非楊崇不娶,而且要給他正夫的位置。可現在,不過兩個月的光景,在京城複雜的局勢里滾過一遭,讓她看清了自己的野心,沒錯,她也想要那個位置。楊崇單純活潑的性子,在這個大染缸里,幾乎活不下去。
奪嫡形勢未明,她自保尚且困難,不過一次做客,便被元昀盯了許久,又怎麼能拉著楊崇,上她這艘搖搖欲墜的船呢?
阿福看元晗笑著拆開了信,又抖著手摺好,放回信封,然後盯著某一處出神。
「主子?你怎麼了?」元晗搖搖頭,不說話。可是阿福卻覺得,她像是丟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一般。
不論元晗如何,泰初二十一年還是到來了。
宮裡的除夕宴比往年隆重許多,歌舞絲竹甚至還有焰火,熱鬧非凡。皇帝攜薛皇后先行離場,除夕夜,皇帝勢必要宿在皇后處的,其他君侍也不湊熱鬧,紛紛回宮。含光殿里只剩下朝臣及家眷們,還在宴飲。
元晗之下沒有年紀相仿的皇女了,幾個年幼的早早被父君帶走回宮休息去了,只剩下她坐在末席,自斟自飲。
坐在首席的元昊,被一眾朝臣圍著,恭維讚揚的話不要命一般地往外說。元昊飲了酒,面色微紅,配上志得意滿的笑容,倒真像是太女之位唾手可得的樣子。
元昀本就心中憤恨,更是見不得這場面。
環顧一周,元昕身邊也有青州王氏一脈的官員圍繞。其餘幾個成年皇女,元曉元昌依附於元昊,元明是元昕陣營的,連元暘身邊都有人巴結,就只剩下最後的元晗了。
可元晗也不是一個人,張疏桐端著酒杯坐在她身邊,不知說著什麼。
看到張疏桐,元昀更是迫切地想把元晗拉入自己的陣營,以對抗元昊的勢力。
開完春就是選秀,到時候給母皇吹吹風,張疏桐順理成章地進了安郡王府,她和元晗通過張氏,便能結成初步的盟約。
皇帝征戰大捷,今年加開了一屆恩科,拉攏幾個寒門士子,自己的勢力雖還比不上元昊,但也不至於被處處壓制。
想到這,不由又有些怨順惠皇貴君和徐晶。都是父君的女兒,元昊不過是年長几歲,徐氏的資源全都傾斜給了她,自己一無所有。心中憤懣,不由多喝了幾杯,醉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