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交出她
嶙峋的骨頭,染血的臉上,一種釋然或許是頹然的表情,在拷問蕭鳶殤的心。
他已經不知不覺,這般地老邁。
他的身體因為疼痛佝僂著,蕭鳶殤含淚的眼底,有他撲麵而來的脆弱。
他以為父親不會死,但是他已經死去,身上胸口有一處致命傷,一刀斬碎了他的魂。
他的命。
凝固的汙血,還有死不瞑目的表情。
他定住了眼神,就這樣,憂鬱而恐怖地盯著蕭鳶殤看。
蕭鳶殤的表情逐漸奇怪起來。
“父親。”
他側頭不忍直視,但是當同樣死去的蕭平川,他矍鑠的身體,變作今日悲情的時候,他再也忍不住了。
自己在此地,一邊攥住父親的手,一邊領會蕭平川的意思,蕭鳶殤的心都冷了。
“冷——”
他的櫻唇吐出一個字,掙紮著,死人的手握在手中,一片腐皮和血液,糊著一層纖薄的血痂。
不光是蕭家的重要人物,那些丫鬟、奴婢,全部死了。
一幹二淨,但是蕭鳶殤成為了幸存的人?
他任身體抖顫,但是已經自我赦免地,跪在地上,不住地抽噎著。
血。
這些,他無法相信,是偽造的。
那麽,他該如何出去?
這兒,父親和爺爺的屍體,還有無數的弱女子。
他該如何釋然?
“沒關係,你也會這樣的。”
“啊?”
驚起卻回頭,最終,他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紫珠似乎在引導他,以至於蕭鳶殤的神魂顛倒。
“咳咳……”
強烈的清冽空氣,他露怯的表情。
自己已經和剛才一樣跪在地上,但麵對著的,是赫連麒而已。
他懷裏的人兒,還在睡著,他覺得很怪異。
“你確定要她?那麽,蕭家正如你看到的未來,別以為我在造假。”
“我……”
蕭鳶殤的身體挪動,匍匐的感覺很不好,以至於他的血液幾乎成倍地灌入了腦子,他因為充血而恍惚。
“嗬,蕭鳶殤,你的執念,你的情,就這樣千古不變嗎?那麽,蕭家滅門慘死,你能見死不救嗎?”
蕭鳶殤的身體內,那灰黑色的小東西,在發酵著。
蕭鳶殤覺得腦子疼的原因,是它在挺進,鑽入他的腦子。
一點一點地控製蕭鳶殤的心神,最終讓他做出喪心病狂的事情。
他不甘心於叩首,但是最終,恨意湧上心頭。
“我——我不要她了!”
再想想少女害了他的感知,讓他現在還迷離著,蕭鳶殤都一肚子火了,他回溯剛剛的想法,頓時無地自容!
為什麽?他真傻!因為少女的美色,他真的被勾引了?還是她,就是一個狐狸精而已。
“我不相信她了。”
他補充一句,似乎這樣,可以補救他的過錯似的。
“好。”
赫連麒的麵部表情,陡然多出鎮靜。
他定定神,暗示性地對準頜天,衝著蕭鳶殤點了點頭。
蕭鳶殤會意。
他的心,沒有悔意。
他的臂下沉而去,少女的身體,已經晦暗地倒下,直挺挺地仰麵朝天,在地上,保持了直愣愣的姿勢。
蕭鳶殤輕輕地推了她一把。
他的唇瓣不知道呢喃了什麽,但是蕭鳶殤還是被人性化所克服,他兀自在記恨頜天的不好之處,因為紫珠所致?還是真正的無情。
“唔……”
頜天發出一聲虛弱的啼鳴,瞬間,她早已落入了夢裏,蕭鳶殤的推搡,對她是完全感覺不到的,她也垂落在地上,蕭鳶殤狠心地將她踢出去。
“可以了嗎?”
他卑微地跪在地上,這種震撼人心的妥協和讓步,足以讓赫連麒的身份提高無數。
男子看上去,夾雜了星星點點的陰鬱。
蕭鳶殤的心,在期盼赫連麒最後的一句話。
少女已經給他。
那麽,他有什麽權利再拘留自己?
“滾,別再回來。”
冷冽的聲音,一個“滾”字,已經霸氣,而蕭鳶殤的身體,也瞬間好似被命運赦免,他呼了一口氣,脊骨鬆了下來。
“謝謝”兩個字還沒有說,但是他早已覺得,心被什麽簇擁著。
他有了自由?
“砰”地一聲,他的身體豎直了,隨之而來的呻吟,被他按在心底。
“好……我走,我走!”
他的臀部被赫連麒踹了一腳,黑衣蕩起,鐵鏽色的血痂,血紅色的殘月,還有那些“父老鄉親”的死相,已經讓蕭鳶殤噩噩渾渾!
他還沒有揉揉傷處,就直接被一隻隱形的手,向前推了一把。
果真是殘酷猶如天上的泠月,大慈大悲地照耀著他,紫薇星變之時,大千世界,混雜日夜。
今日為何日,他一點都不清楚。
他越跑越快,身體漸行漸遠。
一層冰霜被他踏碎,身體如夢影迷離。
他不知道扔了少女,她的亡靈會不會找他算賬。
但是赫連麒本身法力無邊,他要少女,是吃而已。
什麽都吃。
蕭鳶殤已經走下去,少女獨自一人和赫連麒僵持不下。
“她是人啊,那麽,我豈不是要折磨死她。”
不單單是赫連麒知道少女是人的事情,蕭鳶殤也清楚,樊舜鑫若有所悟,而赫連麒更是霸氣地告訴了任何人,那天,幾十個跋涉到晏熹歆水榭的人,都知道了!
“這些天,青城特別喜歡除去人族間諜。那麽,她在我這兒死比較好,還是在外麵,被通緝?”
赫連麒玩味地笑笑,他心機重,少女的身體上,一件白袍。
她冷得顫抖,而那唇成為青白色。
“好好對她。”
赫連麒已經飛身而起,他的身體有如夜梟,冷冽好似嚴冰,密密叢叢的灌木叢,被他一腳踹倒,一叢野草浮遊於空氣中。
人已經走了。
而他的方向,是東方。
他的身後為那一座巍峨的山峰,劈波斬浪的白霧朦朧。
眼前那條路上,是一望無際的樹叢,還有的,則是帝都浮夢城。
“浮夢,抱歉。”
他對準眼前一片淡淡燈光的城,長袖攏起,姿態瀟灑,不卑不亢,一個風流揖讓,昭示他的儒雅。
微微前傾的身體,他的影伴隨暗夜飛聲。。
很快,就已經散入了夜半浮夢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