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健美乒乓
一個多月的假期轉瞬即逝,我剛換上薄羽絨服,便提著大包包踏上了歸校的火車。周一下午我叫上廣博、邰威早早來到了訓練室。剛踏進門就感到一陣悶熱的氣息,地上鋪著薄薄一層灰,肉眼可見的塵粒在陽光中彌漫。放好東西三個人趕緊收拾房間。
“來這麽早?”大約十幾分鍾王老師推門而入,穿著嶄新的紅色防寒服,臉似乎又圓了幾分。“明上午第二節你們都是體育課吧?”王老師依舊扶著他的斜挎包。
“對,我選的乒乓球。”我應道,廣寒他們倆分別是排球和武術。
“明起都去健美班吧,我跟曹老師打好招呼了,讓你們三個跟著練練力量。”王老師很隨意的著。
健美班?我腦海中浮現出一群塗著古銅色油、秀著誇張身材的肌肉男。
“雖然乒乓球技巧性強,力量要求不高,但去練練身體終歸有好處。我和你們原來的代課老師也好了,明直接去就行,就在咱樓下。”王老師指了指腳底。
我們點點頭,覺著挺好玩的。每來練球透過窗戶都能看到一樓健身房裏各種大大的啞鈴、杠鈴、健身車等,明終於有機會感受一下了。
第二早上的電路理論課我依舊在似懂非懂和完全不懂間徘徊,迷迷糊糊中刺耳的鈴聲一下將我驚醒,看著自己歪歪斜斜記了幾個字的筆記本,搖搖頭得想個解決的辦法。路體育課也選的健美,正好兩個人一塊去健身館。他圓頭圓臉,膚色黝黑,理的精幹短發,兩道又粗又濃的眉毛總是跳來跳去,膀大腰圓,一看就是健身的料。
“路你們平常都練些什麽?”走到操場的草坪上我問道。
“就那些啞鈴、杠鈴,大家分開組,輪著做不同的項目。”
“練完什麽感覺?”
“嘿嘿”,路那兩道眉毛標誌性的挑了挑,像極了憤怒的鳥,“我第一次上完課,第二下床都很困難。”
好吧。我看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祈禱它們不要支撐不住、一命嗚呼。
進了體育館,健身房外麵已經亂哄哄的站了不少人,清一色的男同胞,旁邊羽毛球場上站著十幾個纖瘦的女生,健美與健美操僅一字之差,就毫不留情的形成男女各頂半邊的局麵。人群中廣寒衝我招了招手,邰威則抿著嘴點點頭。幾分鍾後一個身著紅灰運動夾克的男老師走過來,人群的喧鬧聲一下變,這應該就是曹老師。“來體委整一下隊。”他招了招手。一個大個子男生從旁邊走過來,招呼著大家排好隊伍、報數。
“同學們好,”曹老師站在整齊的隊伍前,碩大、方形的臉龐上有著濃密的毛發,我想起了時候看過的《獅子王》。“過了一個寒假大家明顯長胖不少,希望課上練習的時候不要偷懶,把那幾斤肥肉都給我減下去。另外,這學期我們轉過三個乒乓球隊的同學,“曹老師目光瞟向隊伍末尾的我們三個,“將和大家一起訓練,等會兒體委把他們安排到不同的組去,現在我們開始準備活動。”大個子體委又走上前來,讓大家散開,做著拉伸、壓腿等準備動作,盡量避免在練習中拉傷肌肉。
過了一會兒李老師站到人群前,簡要的講解動作要領。每人先拿倆啞鈴在空地上做兩組飛鳥,接著往前走躺到綠色的墊子上,兩人互換做一組仰臥起坐。然後走進健身房,左手邊是一排紅色的動感單車,門口正對麵有平板臥推架,再往裏有深蹲架,地上還擺著不同重量的杠鈴用於硬拉。總共就是這五個項目,對應的將整個班分成五個組,輪番更換訓練項。一圈下來我看的有些頭大,黑色的杠鈴片整齊的碼在地上,沾著點點汙漬,銀色的把手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前麵的同學嬉笑著躺下,似乎稍一用力就將杠鈴推起。耳邊回響著“咣當咣當”的金屬撞擊聲,我想起上學期做俯臥撐的無力感,手有點發麻。
“先做飛鳥吧。”眼前隻剩幾隻啞鈴沒人用,亞雄招呼我們組成員過去,他住我隔壁宿舍,甘肅人,黑瘦精幹,戴著方框眼鏡,頗有幾分大雄的感覺。
我一手一個抓起啞鈴,然後杵那兒看組員怎麽個“飛鳥”法。
大雄平抓啞鈴,上身彎曲,兩臂自然下垂,接著似乎是組長的一個哥們兒開始喊號子:“一~二“。隨著喊聲大家統一伸直兩臂,我在亞雄跟前站著,兩個以後他的臉似乎更黑了,皮膚緊繃,胳膊下去後仿佛不願意再抬起來。
“像這樣,再……堅持一會兒……就好了。”他知道我在看他,很貼心的用仿佛做了一百個飛鳥後聲嘶力竭而又不願放棄的聲音指導著我。我掩掩額頭並不存在的黑線,默默彎下身,也學大家的樣子舉了起來。
“冷咖啡離開了杯墊,我忍住的情緒在很後麵,拚命想挽回的從前……”
周傑倫低沉的歌聲在熄燈後的宿舍回蕩。舍友們洗漱完,端著臉盆一推門,看到我直挺挺地撐在地上。
“怎麽啦一一,掉東西了?”胖子心翼翼地從側麵擠過去,順便俯下身看地上是不是有值錢的東西。
“啥呀,這是做平板支撐了。還放著曲,不能的秘密……嘿嘿。”
不用回頭也能想象到路一臉壞笑、濃眉亂跳的樣子。我臉漲的通紅,腹部緊繃、相當吃力。關鍵在於我做的是俯臥撐,勉強數了五個後便卡在這兒,胳膊如同鎖死一般,下不去也不想起來,硬是僵在這裏。
“剛開始練量別太大,慢慢來,循序漸進,而且今體育課練了不少,也差不多了,心明起不了床。”路收起壞笑,一邊掛毛巾一邊嘮叨著。
關鍵這量確實不大。我想想,腹不由自主的一點點下垂,最終在傑倫高亢的高音中觸底反彈,起身拍拍手,安慰自己一口吃不成胖子,要循序漸進。
“砰砰”的敲門聲響起,門被推出一條縫,廣寒濃密的頭發和橘黃色外套慢慢探進來,後麵邰威估計不耐煩,直接一把推開門。
“才八點半,這麽早,趕緊關門,冷。”我聲著連連擺手,順便往頭上套羊毛衫,舍友除了蒙頭大睡的思景都不在。
今周六,馬上體育節了,等會兒九點電力係在體育館組織係乒乓球隊的選拔。我們作為校隊成員已直接獲得參賽資格,現在準備去觀摩觀摩。
“一共得幾個人參賽?”我邊騎車邊問邰威。
“五個人,四男一女。”邰威。
“那要怎麽打?”坐我後座的廣寒問。
“五場三勝製,第一場是男單,然後依次是女單、混雙、男單、男雙。男生隻能上一次,女生可以多次出場。”邰威像擠牙膏一樣,問一點一點。
“怎麽男女生還區別對待啊?”廣寒在後麵不依不饒的追問。
“因為”,邰威扭頭看了廣寒一眼,仿佛在和三歲兒童解釋紅燈停綠燈行,“我們學校男女比例七比三。”完兀自騎到前麵去停自行車。
“哈哈,能拉到女生參賽就不錯了。”我一個刹車,把廣寒甩了下來,他順勢一跳,不在乎的:“愁什麽,我們有雪瑩姐。”
進了體育館,空蕩蕩的一溜球台已經有兩個人在練球。我看時間剛八點四十,積極性挺高的。湊過去一看是陳勃宇和另一個學長,他一把抓住球,笑著衝我他們:“過來啦。”四個人都參加了上學期國球杯比賽,起碼打過照麵,我更是在半決賽險勝陳勃宇。三個人打了聲招呼,走到一旁坐下。陸陸續續有人進來,多數看起來都是學長模樣,似乎電力係打乒乓球的新生不太多。王穎冰穿著白綠相間的運動服也走了過來,她打過招呼然後問邰威:“是不是我也不用比賽?”
邰威看人群中隻有一個女生,想了想:“如果就你倆的話得打一場,也不好意思讓人家白跑一趟。”王穎冰點點頭,走到一邊坐下。
時針已經跨過了數字“九”,入口的走廊有幾分鍾沒人影閃現。邰威起身,剛要招呼正在練球的同學們,一個人急急忙忙的從走廊口衝了過來,黑色衛衣,牛仔褲,頭發亂糟糟一捧,手裏抓著帶球套的拍子。我咧嘴笑了,這不是王齊亞嘛。
“睜開眼就快九點了,我那個急的”,齊亞一屁股坐到我跟前,喘了口氣才接著,“結果一宿舍沒輛自行車,累死我了……”
“行了趕緊過去吧。”我見大家已經湊了過來、邰威盯著齊亞一言不發,趕緊把他推了出去。
人不太多,男生有六個,女生就王穎冰和一個大一新生。邰威安排大家三局兩勝,男女生各自打完所有對手即可。我們三個人各裁一張球台的比賽,女生那邊隻能自己計分了。我這邊第一場是齊亞和一個大二的學長,對手直握球拍,每一次觸球都全身緊繃,仿佛所有的力量都要壓到球上。我忍住沒笑出聲。但對手的扣球卻又快又狠,威脅很大,齊亞似乎被打蒙圈了接連送出舒服的半高球,被對方上來就取得大比分領先。這貨估計還沒睡醒吧。我不忍直視,作為裁判又不能給選手出謀劃策,隻能祈禱他趕緊進入狀態。終於在四比八落後、握有發球權的時候,齊亞一隻手理了理雞窩一樣的頭發,然後球拍使勁下砍、發了一個重下旋,對手直接下網。由此齊亞嚐到甜頭,盡量從下旋球打起以避免給對手扣殺的機會,一點點咬回比分,十二比十逆轉比賽。第二局對手也沒什麽好對策,齊亞打得順風順水,很快拿下了比賽。
王穎冰那邊一會兒便結束戰鬥,收拾東西離開了球館。男生這邊暫時是是陳勃宇和齊亞並列第一,保持全勝戰績。他倆基本功相對較好,雖然比賽初期有時候會被對手打個措手不及,但總是能很快的適應對手並占取上風。他倆最後碰麵,場麵異常膠著,另外兩張球台的比賽已經結束,其他選手有的收拾東西,有的饒有興趣站一旁看球。他倆都已獲得參賽資格,對球隊來誰勝誰負並不重要,但對自己來仍是需要全力以赴的戰鬥。現在已經打到決勝局十二平,比分仍在交替上升,並沒有終結的意思。齊亞正手拉球速度快,給對手造成的威脅大,但陳勃宇隻要防住第一板,憑借穩健的左推右攻技術總能在相持中令齊亞措不及防,率先失誤。雙方你來我往,現在比分十四比十五,齊亞落後一分,到他發球。後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手中握有的發球權是脫離其中的救命稻草,隻有以發球變化引領戰術變化,打對手個出其不意,才有可能創造機會、拿下這一分。我死死盯著齊亞,他手裏握著球,似乎有點顫抖,等待的時間比平常更久。我理解這種感受,腦海中閃過許許多多發球套路,猶豫不定,最終脫手而出的球路隻來源於一刹那間的隨意捕捉。不管選擇什麽,果斷出手就好。我默念著,看齊亞拋球、觸拍,一個快速的側下旋直奔對手中路偏反手。落點不……嗓子眼裏的“錯”字還沒蹦出,我便傻了眼,隻見白球歡騰跳躍著、直接飛出了界外。。
“十四比十六,比賽結束。”
齊亞愣了一秒鍾,然後甩甩雞窩頭,大大方方的上前和對方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