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一百分的丈夫,零分的愛人!
老醫生是紀北辰多年前進山的時候認識的,見他和秦汐二人進了村,甚是高興,要求他們留下來一段時間幫一幫村裏那些留守婦女和孩子們。
村子背靠大山,耕地卻嚴重不足,很多青壯年男子都選擇了外出打工。
秦汐粗粗統計了一下,村裏即將臨盆的,還有處於孕期的婦女足有幾十號人,孩子們也大多沒有經過認真的兒科體檢。
紀北辰溫和地看著她在粗糙的黃紙上落下最後一個數字,沒有出聲。
可秦汐已經點頭,“留下來吧。”
一段時間,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也幫助一下她自己,清空自己的心。
這村子很美,也很寧靜。
她希望能把這份寧靜也帶到心裏去。
紀北辰頷首,“那就麻煩您幫我們安排住處了。”
老醫生高興得合不攏嘴,“我這裏條件不好,但原本家中兒子的房間可以讓你們小兩口住。我這就讓女兒去安排!”
秦汐紅了臉,“我們不是.……”
紀北辰也比她好不到哪裏去,滿臉尷尬,“幫我們安排兩個房間,謝謝。”
老醫生愣了一下,抬手拍了一把自己那張布滿皺紋的臉,“瞧我這眼力!還沒來得及結婚?!紀醫生可是好人!我懂,我懂!未婚夫妻還是守禮數一點好!那就紀醫生一個房間,你和我女兒一個房間!”
秦汐鬆了一口氣。
隻要不在一個房間,別人要誤會,就誤會吧。
畢竟這是在山村裏,還是讓別人誤會他們的關係,更容易解釋一些。
紀北辰盯著她臉上放鬆而釋然的表情,眸中滑過一抹舒暖。
老醫生轉身招呼了幾句,就見到一個穿著粗布藍碎花的女子從裏屋出來,約莫二十歲的女子,見到紀北辰的時候眼睛一亮,“紀大哥,你來了!”
說話之間她人已經蹦了過來,抓住紀北辰的手臂晃來晃去,對秦汐卻視而不見。
紀北辰不動聲色地抽出自己的手,“翠翠,我來這邊義診一段時間,秦汐和你一個房間,拜托你照顧她。”
翠翠這才轉身,像是剛看到秦汐一樣,“秦阿姨,你好。”
“.……”
秦汐哭笑不得,叫她阿姨?!她有那麽老嗎?
可是,翠翠那聲紀大哥,卻讓秦汐瞬間明白過來自己被叫老的原因。
她遞給紀北辰一個揶揄的笑,卻發現他帶著一抹苦不堪言看著她,眼裏甚至還有軟軟的小求饒。
這個紀北辰,跟平時那個冷冷的醫生太不一樣。
秦汐心頭一撼,竟是有點不忍心再為難他取笑他。
轉頭對著翠翠笑了笑,“那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紀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山中少女天真,還不懂得掩飾自己的心意。
秦汐也隻是微笑,全然沒有任何的不舒服。
紀北辰跟在她身後,心裏又是失落,又是歡喜。
她不辯解兩個人的關係,願意幫他擋住翠翠,這說明什麽?
可是……她又不在意翠翠的表現,這.……又說明什麽?
他發現,自從回國遇到秦汐之後,自己的情緒就居然容易波動了……原本不會去想的某些方麵的問題,也開始不受控地,自顧自地鑽進他的腦海裏……
三天後,裴錦川站在孟靜的家門口,一身落拓,臉頰上已經布滿了蒼青的胡茬,都來不及刮去。
這三天時間,他到處找人,卻又不得不瞞著裴家和秦汐的外婆,根本不敢大張旗鼓。
而孟靜也剛好出去探親回來,在一無所獲的情況下,他隻能在這裏守株待兔。
孟靜見到他亦是吃了一驚,“你怎麽了?”
“秦汐有和你聯係嗎?”
“她不是和你一起出去散心了嗎?”
“她什麽時候說的?!”,裴錦川聲音裏帶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激顫。
“三天前啊,她打電話給外婆的時候說的,那時候我剛好去她家拿一點我之前落下的東西,聽到了。”
三天前?那就是她從醫院出來的時候!
“她有沒有說她去哪兒?!”
孟靜搖頭,“和你在一起,我們問她去哪兒幹什麽?!”
說完才察覺出不對,“你們該不會是.……又吵架了吧?!”
上次在餐廳,的確是她神經太粗沒看出來麥薇和裴錦川之間的貓膩,這件事讓她內疚了好久,給秦汐道歉又道歉。
幸好秦汐相信她,不然孟靜覺得自己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裴錦川搖頭,吵架?
她沒有和他吵。
“那就好,我也去問問我那些大學的同學,看看他們有沒有見過秦汐。”
“有消息立刻聯係我。”
“好。”
轉身從孟靜家出來,裴錦川上車,將三夜未曾合眼的眸疲憊的閉上,額頭輕輕地抵在方向盤上,腦中全是孟靜的那句話——
大學同學?
她要是和大學同學在一起,她是否安全?而對方,又是男,還是女?
他發覺自己竟是無比地在意後麵的這個問題。
要是她跟男的在一起.……
他覺得自己一定會發瘋。
雖然以前無比地相信她,從不過問她的私事,可是這是一年來,第一次,他如此在意裴太太的交友情況。
或許,把她找回來之後,應該把她身邊認識的人都排查一遍.……
放在座位上的手機響起,打斷他煩亂的思緒。
是警察局的熟人,“錦川,找到一個收費站的監控錄像,看到你家秦汐了。”
對方的聲音有些古怪,可是他沒時間去細想。
發動車子,一氣嗬成地開到警察局門口。
他已經讓裏麵的熟人悄悄幫自己找了三天,這三天的時間,全城每一個危險的案件都被他看了個遍。
隻要一發現某處有劫持案或者是屍體什麽的,都會讓裴錦川如同被推到懸崖邊一樣。
他不敢想,若是他的裴太太出了事,他要怎麽辦?
那失去她的念頭每次方起,都足夠激出他一身冷汗。
中年警督將裴錦川帶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打開電腦把屏幕轉到他麵前,“出城的某個收費站監控,你看看,這是不是你妻子?”
……
三天的時間還是太短,隻足夠讓秦汐把孕婦們的資料都登記在冊,具體的檢查還沒來得及開始做,天就又開始擦黑了。
紀北辰安靜地提著檢查工具和她一起並肩往翠翠家裏走去。
盲腸小道上還有微微的黃沙,可秦汐卻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實。
夕陽之中兩個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在最後,交匯成了一個點。
徐家村很是落後,除去村東頭村長家裏的一部電話,其他家中都沒有通訊工具,經過村長家,紀北辰頓了下來,“要不要打個電話報平安?”
兩個人走得匆忙,沒有帶充電器出來,手機早就沒電了。
連身上現在穿著的衣服都是翠翠提供的,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是醫生,而像是.……兩個尋常的莊稼漢子和農婦。
這個念頭一起,紀北辰發現自己內心居然渴望就此隱居在這裏,不要再被人找到。
那種悠然見南山的生活,讓他產生了向往。
而向往的最終源頭,來自於眼前這個女子——
這三天來,他眼見她給人做記錄,做簡單的檢查,神情認真,從無不耐。
在沒有金錢的動力下,她還能保持著一顆初心,這很難得,很難得。
他,聽見自己真的,動心了。
秦汐在聽到那個提議的時候,亦是頓了腳步,卻也隻有一秒,就重新抬起步伐,“不需要,走吧。”
她需要交代的隻有兩個人而已——外婆,她已經打過電話了,她老人家不會擔心。
而裴錦川……她也不想交代什麽。
這三天來,起伏不定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讓她慢慢地將心口的憤怒迷霧慢慢撥開。
可撥開之後,卻並不是自己原本以為的一片清明,相反的,是更深更濃的迷惑——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也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裴錦川。
做到以前那樣沒心沒肺,隻期待著將他的寵轉化成愛,似乎,已經不可能了。
所以,她允許自己暫時做一隻鴕鳥,避一時是一時,也不想回去參加那一場已經讓自己受傷的戰爭。
有了這些心事,腳步便也沉了,步子極慢。
身邊的紀北辰也跟著她放慢了腳步,直到頭頂的夕陽被月光所替代,細碎如銀地灑落在了兩個人的肩頭,才走到了老醫生的家門口。
可剛剛推開柴門,秦汐便愣住——
月光下,桂樹下,站著一個人。
一個什麽都不用說,卻可以她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心湖掀起滔天巨浪的人!
裴錦川旋身,月色將他俊朗的五官映得朦朧,也很好地掩住了他看到紀北辰時,琥珀色眸子裏迸出的本能敵意。
他長腿清邁,穩穩落在秦汐身邊,輕輕地拉起她的手,“散心也散得差不多了,我來接你回家。”
……
山嵐輕輕,霧靄卻重,她一路走來,手已經有些涼。
他的手很暖。
秦汐怔怔地看著他,手卻飛快地抽了出來。
他很有本事,她一直知道,所以她不問他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我不回去,我在這裏還有事。”
淡淡的語氣勉強成功地掩住了她的激顫,有沉澱了幾日的惆悵,也有不受控的欣喜。
裴錦川手臂一僵,眼裏如有飛刀一樣犀利地盯著她的臉,很不得將那隱藏著的情緒都解剖開來,一一分析清楚才罷休。
紀北辰安靜地站在一旁,三個人的身影被月光照成了三個點。
最後,他伸手將秦汐手裏的資料薄接了過來,“我先進去,一會兒我們再討論幾個臨盆孕婦的情況,等你。”
最後等你兩個字,他咬得有點重。
秦汐恍惚地看著裴錦川,根本沒有聽到紀北辰的話。
可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卻更暗了。
紀北辰轉身回屋。
裴錦川盯著她,“我們出去說。”
他不想給任何人看笑話,更何況這個男人看秦汐的時候,眼神很明顯——紀北辰是他的情敵。
秦汐思忖了幾分鍾,“好。”
沒道理要去打擾人家的清淨。
裴錦川旋身,秦汐跟在他的身後。
這一次,她不想再努力地和他並肩,因為那樣真的很累,很累。
走出村口的時候,她看到了他那輛黑色的卡宴。
裴錦川拉開車門,“上車說。”
“不。”
她的聲音很冷,有著濃濃的抗拒。
車,是他的地盤。她知道這個男人很會利用一切的有利條件把自己帶回去。
她不想冒險,更不想回到那剪不斷理還亂的生活當中。
裴錦川無奈扶額,“秦汐,能給我一個理由嗎?”
他也看到了那輛輝騰車,知道了是紀北辰將他帶到這裏來的。一別三天,妻子不回家,丈夫如此質問,很占理。
周遭很安靜,隻有月光如流水一樣淌下來,將他們困頓其中。
秦汐的唇抿成倔強的弧度,“我也有我的工作,我不是家庭主婦,不會圍著家天天轉。”
更不會隻圍著你轉,因為雖然我很想很想,可是,你這顆太陽周圍,不止我一顆衛星。
這,很讓她受傷。
可是,她的驕傲不會讓她將這些話說出來。
裴錦川眉頭擰得很緊,“我問過莫雲哲了,這次你們不是公派出差。”
換言之,是紀北辰私底下將她帶出來的。
憑什麽?!
她是他裴錦川的妻子!
惹著心裏的一股子火,他平靜地陳述著這個事實,“秦汐,我很不喜歡你這樣。不喜歡你跟其他的男性走到一起。”
秦汐冷笑,“麥薇是做什麽的?她難道不是女人?”
更何況,那還是他的初戀!
裴錦川一怔,她說起麥薇的時候,眼裏帶著一股子厭棄和抗拒。
這,讓他始料未及。他之前一直覺得自己處理得不錯。
“麥薇是我以前的女朋友,可是現在,她對我來說,隻是我的律師。也可以說,隻是一個普通朋友而已。”
“普通朋友會讓你舍命相救嗎?!”
那是命!不是千金散去還複來的錢!
如果他付出的隻是金錢,秦汐覺得自己或許還能釋懷,可是,當他衝進火場的那一刻起,她就覺得,麥薇在他心裏已經不再普通。
裴錦川怔住。
她的表情很激動,話語步步緊逼,像一把手術刀一樣非要將他的心剖出來看個清清楚楚才肯罷休麽?!
這感覺,讓他覺得很糟糕!
“秦汐,如果是你在火海裏,我也會衝進去的!”
“是嗎?”,秦汐輕輕地開口,“可惜,沒有如果,你這個假設,也得不到驗證。”
事後的話,她已經不想相信了。
轉身,不去看他,忍住心口的刺痛,“裴錦川,我需要安靜,需要空間,我想在這裏做我喜歡的事。你先回去吧。”
“我不準!”,他發了狠,上前扯住她的手,“想跟紀北辰在一起,死了這條心吧!”
“我也可以有我自己的朋友,不是嗎?”,秦汐下頜輕輕抬到一個驕傲的角度,“難道隻準許你有異性的‘朋友’,我就不能有了嗎?!”
她臉上的冷漠疏離讓他的心口狠狠擰了一把,這樣的表情讓他覺得何其陌生,這是他從未見過的裴太太。
語氣,也不覺地放軟了,“秦汐,作為丈夫,我哪裏做錯了嗎?!你要躲著我這麽久?連個電話都沒有!”
他這三天,夜未眠,餐未進,生怕她有一點點的閃失。
醫院,一次也沒有去。
麥薇的病情也隻是通過母親的嘴巴告訴他的。
他到底哪裏做得不好?!她為什麽一定要步步相逼,強求那些虛無縹緲的轟轟烈烈?!
秦汐的心被染了這如霜的月光,越來越僵,越來,越冷。
她往後退了一步,將他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然後輕輕開口,“裴錦川,作為丈夫,你一百分。”
裴錦川猛地抬頭,眸中帶著輝光,“那你跟我回去,好嗎?”
“可是,作為愛人,你零分!”
秦汐的下一句話,讓他剛剛升起的一點希望又重新沉了下去。
“一百分的丈夫,零分的愛人,你愛我嗎?裴錦川,或者說,你娶我的時候,是因為愛我嗎?!”
她知道,從來都知道,娶她的時候,他對她是淺淺的喜歡。
可她,卻是深深的愛!所以在這段婚姻裏,她一直在等,在賭!
裴錦川抿唇,不語。
秦汐反而往前走了一步,“裴錦川,你回答我,你愛我嗎?!不要再用傻瓜之類的字眼來敷衍我,因為我不想再裝傻!”
裝傻,真的比裝睡還要困難,還要累。
裴錦川被撼住。
他以為,她追求的是一份溫暖。
可是,現在,他終於徹徹底底地看清了,她要的是什麽。
秦汐盯著他的眼睛,執著地想要尋求一個答案。
可是,他卻沉默了下去。
最後,她閉上眼睛,忍住自己眼眸裏的淚,轉身。
“我會努力,”他很認真地開口。
他知道,這是他的裴太太,娶她,是因為自己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感覺。
所以,他願意為了她,再努力一次。
他的聲音,終於響起。卻不是她期盼的那三個字。
秦汐脊背僵了數秒。
手,在身側緊握成拳,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因為她也不願意放棄這段婚姻,所以,必須要冷靜。
“那如果我讓你放棄麥薇,重新再找一個律師代理你們裴家的案子,你覺得能做到嗎?”
這一次,他終於徹底地沉默了下去。
看著她的背影,良久,良久。
輕輕的風,卷過她被揉碎了的心。秦汐邁著步子,努力不讓自己露出一絲狼狽,慢慢地,走回老醫生的家裏。
她走了一路,裴錦川,也跟了一路。
卻始終,沒有再上前,握住她的手說,我可以放棄麥薇。
裴家的案子,很棘手。
她卻,不懂。
而他,也不能說.……
柴門被推開,在寂靜的夜裏發出來的吱呀聲,很像是心碎的聲音。
秦汐虛浮著腳步往屋裏走,摸索到翠翠的房間裏。
小姑娘應該已經睡了,連她躺上床都沒有察覺。
秦汐閉上眼睛,繃了許久的心弦終於鬆了下來,狠狠地彈在心壁上,痛得她蜷縮成了一團。
隱忍了許久的淚,也終於滑落出來.……
她很冷,很累,很想找一個人,幫幫她……
裴錦川站在柴門外,這家的房子十分簡陋,他擔心他的裴太太不習慣。
可是,他卻沒有再上前拉住她。
而是看著她,慢慢地走進那間燈光昏暗的屋子裏。
那抹原本俏麗的剪影在薄薄的紙窗後看起來顯得很蕭索,讓他的胸口很悶,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知道,自己的話,有些傷人。
可是,他不想欺騙她。
任何的欺騙,他都不想。
在婚禮上,她當著所有人的麵把顧家的財產捐贈出去,他知道原因。
她以為他是為了顧家的遺產才娶她。
其實,不是。
雖然在葉婉柔的事情上他的確做得有些殘酷,可麵對她秦汐,他不會采取那樣卑劣的手段。
但是,她要的愛.……
讓他卻步。
愛不是一個普通的字眼,它如同一把火焰,一旦讓它進駐到自己的身體,那麽它遲早回焚進自己的每一寸骨血。
若得到,那是幸福。
可是若失去.……,這把愛的火隻會將人挫骨揚灰。
那種感覺太過糟糕,他曾經發誓,此生不會再去品嚐第二次。
永不。
絕不。
麵前昏暗的燈光剛剛滅了下去,他旋身,打算去車裏將就一夜。
可身後卻突地傳來一陣悉索聲。
裴錦川扭頭——
剛才那個房間的滅而複亮,那抹剪影從床上起身,直接奔到了對麵的屋子裏。
那屋子的燈也被拉亮,他看到她直接奔進了那個匆匆起身的紀北辰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