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數字化人格
對“300歲的老奶奶”來說,這隻能是“鱷魚的眼淚”。
雖然對能置換身體的公國人來說,年齡不是問題,但畢竟有“代溝”問題存在。
尚芬依舊抓著林明的手,林明感覺手上有點麻痹——這姑奶奶貌似在放電。
沒把林明電死算是客氣的。
林明:“你要一直這樣嗎?還有幾天時間,你不感覺這樣有點尷尬?”
尚芬:“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你自己。”她十分坦蕩地說道。
林明:“……”
他嚐試了一下使用通信,依舊無法使用。
林明:“能讓我聯係一下外界嗎?”
“既然你都問了,你肯定知道答案的吧……”尚芬抿了抿嘴唇,“不能。”
林明:“我隻是想跟我的朋友報個平安……”
“你一點也不平安。”尚芬搖頭,“你一點都沒有意識到你操作的危險性。你知道你這樣亂來,會牽連到多少人嗎?一旦我們沒有成功救醒你的話,還會繼續上報。到時候,你可不像現在這樣,不需承擔一點責任了。
“我們現在還屬於免費醫療的範圍,不會給你扣貢獻點……但如果繼續往上報,那可難說。而且他們的治療手段可能不會像我們這樣溫和,給你的腦子開個瓢,你到時候就等著哭吧。”尚芬嚇唬林明道。
林明:“那你幫我跟他聯係一下,我朋友之前受了點傷,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受傷?他怎麽了?”尚芬問道。
林明:“他有點創傷應激綜合症。”
尚芬睜大眼睛疑惑道:“創傷應激綜合症?那不是戰區才會有的病嗎?”
“是啊,我們都是從第28星域來的。”林明說道。
“是嗎……”尚芬的眼神變得溫和了一些,又想到什麽:“可……”
尚芬想說通常來說這種情況都會進行洗腦治療,之後還會產生創傷應激綜合症的情況極其罕見。
林明:“他會被一些事情觸發,影響到精神狀態。”
又或者說,李道江是因為當時受的傷影響到了身體狀況,使他產生了大腦記憶以外的身體記憶,所以無法完全消除記憶的影響。這種情況,確實也比較罕見。
“那你呢?你沒有得這個病嗎?”尚芬有些擔心地問道。
“你覺得我像有事的人嗎?”林明笑道。
“是啊,你看起來沒心沒肺的。”尚芬開玩笑道。
“你挺關心你朋友的嗎。”尚芬又說道,話鋒一轉,“可一個負責任的人,不會把自己弄到這種地方來。一個聰明的人,絕對不會把自己弄到窘迫的境地。”
林明:“我無法違抗7級師兄的意誌。不如讓他覺得他做到了,這樣我也會清閑一些。不過我沒有料到的是等待時間會有這麽長。”
“什麽啊,原來是這樣……”尚芬頓時對林明產生一種同情,“你們門派裏真的有那麽亂嗎?”
“不,隻是剛好遇到那麽一個人而已,事情有一些巧。”林明自然不可能說孟係的不是。
“在什麽地方都有這樣的人呀。”尚芬深有感觸地說道。
“你在這裏一直看著我,不會耽擱你的工作嗎?”林明問。
“看著你就是我的工作。”尚芬眨了眨眼。
林明:“我以為你們會做一些更有建設性的事情。”
“太平無事,不才是好事嗎?事情越小越好,這代表今天又是和平的一天呢。”尚芬笑道。
“可我一直被人盯著,感覺非常不舒服。”林明隻得挑明說道。
“那可是沒有辦法的呢。”尚芬搖了搖頭,“你如果不想被腦袋開瓢的話,最好不要進行深淵下潛。如果你這麽做了,我敢保證下次你醒的時候,絕對看不到你完整的腦袋瓜……”
“好吧。”林明無奈道,“時間這麽長,一般在這種時候你會做什麽呢?”林明問。
“當然是滿足臨終關懷的願望了。”尚芬說道,“你有什麽未完成的願望嗎?”
林明:“沒有。”
“那就隻能發呆了呀。”尚芬說道。
尚芬視線移向虛擬屏,似乎在看什麽有趣的內容,然後又“咯咯”地笑了起來。
林明嚐試性地閉了閉眼,立即被電醒,尚芬的焦距移開虛擬屏,用打趣而帶著警告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無奈,林明直接睜著眼睛,潛入了意識空間。
“怎麽樣,解析出資料的內容了嗎?”林明問格洛塔。
“你都是從什麽地方拿到的東西呀?怎麽會這麽亂呀?”格洛塔蹲在地上,焦頭爛額地抓著頭發。
不過機器人沒有掉發這一說,格洛塔一頭的西瓜皮發型依舊是如此的濃密。
“我還沒來得及仔細研究。不過我倒是有一點點思路,這些公式和能量構型很像。”林明說道。
“是有點像,不過能量構型不都是你們人類的不可言傳的東西嗎?為什麽可以用公式來表示?”格洛塔說道。
因為這件事情涉及到了格洛塔的知識盲區,所以它很難理解。
它沒有肉體,也很難理解修煉這回事。
不過林明倒是有一點點感悟,所謂的公式也是語言的一種而已,在公式被不斷的提煉和濃縮之後,到了信息流層麵上,和所謂的“感覺”是同一種東西。
如果能把感知發展到極限,也可以感覺到和歸納公式時相同的感受。
也就是所謂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我最奇怪的是之前拿到的紙頁,和這些也很像,可是,算法似乎出現了區別,這裏麵似乎有一種迭代的過程。”林明拿著紙頁對比著說道。
“你作為一個人類能看出這些來已經不容易了。”格洛塔說道,“不過這些對於我們機械智能來說都是基礎的問題。讓我最頭疼的是,這裏麵有很多錯誤。就比如說這一頁和這一頁的公式講的是同一個事情,可是運行起來是一定會互相衝突的。這在邏輯中叫做悖論。”
“也就是說這些都是錯誤的資料是嗎?”林明問。
如果這都是錯誤的信息,那就難怪並不能被收入信息采集器裏。
“信息就是信息,信息還分錯誤的信息和正確的信息嗎?”林明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是你們人類和我們不一樣的地方。我們永遠隻會產生你們所說的正確的信息。而且這些正確的信息,永遠都是在你們人類所給定的已知條件中發展出來的,所以我們不會有悖論這種煩惱。”格洛塔撓著頭說道。
“但你能理解悖論這回事本來就比較神奇。”林明說道。
格洛塔無法接觸到“悖論”,但卻能理解“悖論”,這未嚐不是一種“悖論”。
“因為我有某種數字化人格。”格洛塔說道。
林明不想和格洛塔討論人類意識的問題,又問道:“你在這裏麵找出什麽能運行的公式嗎?”
“有,肯定有。”格洛塔抓狂地抓了幾下頭,說道:“你把這個拿去試試看。”
格洛塔從西瓜頭上掰下一小塊,遞給林明。
數字化人格儲存
“這不是你剛剛說的東西嗎?數字化人格?”林明詫異道。
“是呀,你到底是從什麽地方拿到這資料的?我有些抓狂了。”格洛塔撓著頭,表情中充滿焦慮。
機器人可沒有焦慮這種情感,事實上它不是在焦慮,而是在瘋狂的計算著什麽。
格洛塔已經把傳給林明的資料解析成了可以運行的程序,林明直接在意識空間的環境裏運行起來。
在這裏就算出了什麽錯誤,也很容易修複,隻需要刪除數據就可以了。
很快林明的對麵出現了一個藍色虛影,長得和他一模一樣。
這個虛影很快凝實成林明的外形,衝著他笑了笑,和他平時的笑容一樣,平靜而溫和,但林明卻覺得這情景有些恐怖。
的確像格洛塔說的那樣,這個程序是可以運行的,但是運行起來有些詭異。
“你在這裏浪費什麽時間?去把羅允章舉報不就好了嗎?孟天稷是你可以利用的對象,你也知道孟天稷的狀態不太好,趁現在他狀態還好,你還可以利用他,如果他出了什麽事,你可就一個靠山也沒有了。”林明的虛影說道。
“這可不是我的人格。”林明有些哭笑不得,感覺就像一個魔鬼在心裏竊語一樣。
他是可以利用孟天稷,但是他不想這麽做,他希望他關心的人過得好些,讓孟天稷多睡一會,消除一下滿眼的疲憊。
至於林明自己的事情,既然不是火燒眉毛的事,那麽放一下也沒有關係。
“我也很奇怪,按照邏輯來講,這樣做才是收益最大的,但是你卻不這樣做,這不是在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格洛塔在一旁插話道。
林明看出來了,這些“電子人格”似乎都是極端利己主義者。
他看了看紙頁中關於行為底層邏輯的部分。
理想
尊重
社會
安全
能源
“這不是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嗎?”林明說道。
這個理論試圖以一種簡單的邏輯去解釋人的行為。那就是把所有的行為都看成是有目的性的,有追求的,無非就是追求的底層與高層的關係。一個人滿足了底層的追求就開始尋找更上層的追求,一直爬到金字塔的最頂層。
所以這個程序所設計出的數字化人格,其最底層的邏輯是,需要保持源源不斷的能源,以維持自身的正常運行。
然後,像這樣繼續提升需求,向金字塔上攀爬,直到最頂層。
這個模型,維持著數字化人格的持續運轉。
“你的理想是什麽?”林明好奇地問他對麵的投影。
這個投影是由林明為模板建立的,他想知道這東西的理想和自己真正的理想之間有何區別,這也許就是整個程序出錯的地方,一種隱形的錯誤。
“我的理想是建立一個公平的世界,沒有人會強迫我去做一些我不喜歡的事。”投影說道。
林明不由得失笑。
這種事情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想過,這和他本人也相差的太遠了。
“你笑我做什麽,你才是那個小醜。”投影說道。
“那你要怎麽去實現這個目標呢?”林明笑著問道。
不是說這個目標不好,而是說,太理想了。
像是隻有十幾歲的中二少年才說的出來的話。
“如果我足夠強,就沒有人可以強迫我。”投影說道。
“什麽才叫做強?”林明問。
“沒有人可以打倒我,我可以掌握毀天滅地的力量。”投影捏著拳頭說道。
林明笑著搖了搖頭:“你想要別人不能強迫你,就要去強迫別人不能強迫你,那你和別人又有什麽區別呢?”
“我不想強迫任何人,我隻是不想受控製,這也不行嗎?”投影有些低沉地說道。
“太理想了。”林明把投影的數據抹除,投影從它的對麵消失。
“我覺得他說的沒錯啊。”格洛塔眼巴巴的望著林明。
“他就像一滴油,漂浮在水麵上。”林明說道,“它雖然覺得自己飄到了高處,但事實上被所有的水所排斥。在水蒸發到天空的時候,它依舊留在地麵上。”
“你幹嘛要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呢?”格洛塔說道。
“也許我的心裏曾經也充滿了這樣固執的成分,所以才會運行出這樣一個東西來。”林明說道。
他沒有任何責怪投影的意思,他隻是知道了這樣的邏輯為什麽不能長久。
被水所孤立的油,無論何時都顯得如此顯眼,如此容易被人打撈出去。
這時候,意識空間外的尚芬說道:“你在那笑什麽呀?”
林明睜著眼睛,嘴角露出無奈的笑容,這一幕顯得詭異極了。
“你能幫我聯係李道江嗎?”林明問。
“看著你這麽聽話的份上。”尚芬說道,“你想告訴他什麽呢?”
“你讓他聯係一下孟師,我有話要跟孟師說。”林明說道。
尚芬戰術後仰:“你還能聯係到孟師?”
林明點頭。
“那你還來這裏做什麽?跟我們開玩笑嗎?”尚芬吐槽道。
“人情也是一種消耗品,如果不是必要誰會去使用呢。”林明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