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薑茶有毒
息蘭語塞, 片刻後才重重歎息一聲,卻未再說話。
許是因為咳疾, 寢殿內的窗戶關得密不透風,濃厚的藥味夾雜著絲絲縷縷的安神香,混合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刺鼻味道。
太後正靠在床上, 半垂著眼眸, 不過兩日不見,太後的頭發已經全數花白,臉上也出現蠟黃的頹唐之色。
瞧著確如端和公主所言, 命不久矣……
端和公主走至床邊卻並未行禮,她像一隻孤傲的孔雀,將腰挺得筆直, 甚至連頭都未曾低下一刻。
她站在床邊靜靜俯視著太後。
息蘭湊到太後耳邊輕聲說:“娘娘,端和公主與太子妃娘娘來瞧您了。”
聽到息蘭的聲音,太後這才抬起眼眸。
薑綿棠向太後行了一禮, 柔聲道:“皇祖母吉祥,綿棠過來看您啦,最近綿棠做了些新式的點心,等皇祖母身子好了, 綿棠便拿過來和皇祖母一起品嚐。”
太後聞言,緩緩露出一個虛弱的笑, “知道你最有孝心。”
“瞧著太後身子倒是不錯呀。”端和公主語氣極是尖銳,嘴角牽起一抹涼薄的笑。
“清婉。”太後輕輕地喊了一聲,似有歎息。
卻不想端和公主聽到這個名字, 臉色頓時沉得幾乎能滴下水來,隻聽她冷哼一聲:“本宮不過是來看看你是死是活,如今知道了,也該告辭了。”
說完,端和公主也不等太後說話,轉身毫不留情地往外麵走去,而太後的目光卻一直追隨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
那雙混沌不清的眼眸中流露著哀愁和一絲悔意。
“轉眼便已過去十多年,若是當年……”太後的目光還停留在門口,似乎還在想端和公主,聲音低得仿若呢喃。
良久她才慢吞吞地靠回床上,疲憊地閉上眼睛。
息蘭見此,立即走上前,為太後輕輕按摩太陽穴,溫聲安慰道:“娘娘,這麽多年過去,早已是塵歸塵土歸土,娘娘莫要再為著陳年往事再過多傷懷。”
“這些年來,清婉第一次來哀家宮裏,竟是為了來瞧一瞧哀家還在不在……”太後重重地歎一口氣,“都是孽緣啊……”
息蘭亦是歎了一口氣,又低聲安撫了幾句,隻是太後依舊是滿臉憂愁。
過了半晌,太後似是才意識到寢殿中還有個薑綿棠,她半眯著眼睛,向薑綿棠招了招手,“綿棠,過來讓哀家瞧瞧。”
本還在糾結是走是留的薑綿棠此時聞言,立即走到床邊,伸手虛虛地握住太後蒼老的手,緩聲道:“皇祖母,保重身子要緊。”
“哀家的身子哀家心裏有數,早已是半隻腳踏入棺材了,隻要你與歸臨好好的,哀家也就安心了。”太後有氣無力地拍拍薑綿棠的手,露出一抹慈祥的笑。
“皇祖母請放心,近來殿下身子大好,氣色也比從前好了許多,就連日日來請脈的太醫都甚少給殿下開滋補藥物了,皇祖母隻需好好調養自己身子便好,殿下知道您的病好,定也會開心的。”薑綿棠一邊給太後輕輕捶腿,一邊溫聲道。
“你呀,貫會哄哀家。”太後語氣鬆快不少,就連眉間的鬱結都漸漸消散。
“孫媳哪敢哄騙皇祖母,說的可都是實話呢。”薑綿棠笑盈盈道,“殿下向來同皇祖母親厚,您的病若是好了,殿下還不開心得跳起來?”
太後聞言,竟是忍不住笑出了聲,隻是片刻後,又輕輕歎著氣,“歸臨若是真如你這樣說,又怎會瞧都不來瞧哀家一眼?”
“殿下近來很是繁忙,連孫媳都極少見到呢。”
說雖是這樣說,但容歸臨不來福寧宮看太後一事確實有些蹊蹺。
按書上說容歸臨同太後的關係甚篤,書中描寫太後薨逝後,容歸臨花了很長時間才走出來,也正因他這般傷感,才讓原主有機可趁,毒殺太子。
而且在她剛穿過來給太後敬茶時,容歸臨雖神色冷淡,卻還是關心著太後的,可如今太後病重,他竟能狠著心不來福寧宮……
“罷了罷了,他不願意來,哀家也強迫不了他。”太後才好了幾分的心情又低落下來,靠著床,神色懨懨。
薑綿棠著實也無法再給容歸臨找借口,隻能安撫了幾句便專心給太後捶腿。
在福寧宮呆了近一下午,也未見到有人過來探望太後,薑綿棠看著太後老態龍鍾的模樣,莫名有些心酸。
明明已經是宮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份,晚年時卻依舊這般淒涼。
離開時已是傍晚,外麵淅淅瀝瀝下著雨,息蘭特意尋了一把雨傘給薑綿棠才回去繼續侍奉太後。
在福寧宮門口,薑綿棠突然站住腳步,側過身回望這個籠罩在雨氣中的宮殿,靜謐又荒涼,透著一點死氣。
“夏禾,後宮女人的最終目標便是成為太後吧,這樣真的開心嗎?”薑綿棠忽然出聲,細細的聲音與雨滴聲融合在一起,叫人聽不真切。
“娘娘,您說什麽?”夏禾撐著傘,看不懂薑綿棠眼中流露出的複雜情緒,她幫薑綿棠拍了拍袖子上的雨水,“娘娘,快些回去吧,雖已入夏,卻還有些涼呢,娘娘仔細感冒。”
夏禾關切的目光映入薑綿棠的眼簾,倏地,她輕聲笑了笑,道:“好,回去吧。”
主仆二人腳步匆匆地往景明宮走,路過禦花園時,迎麵碰上容歸臨。
自那日同房後,容歸臨便忙得不見人影,薑綿棠已是幾日未見過他了。
卻見他身著天青色繡蟠龍暗紋的錦袍,幾乎與這升騰的雨氣融為一體,鄧杞站在後麵安靜地為容歸臨撐傘。
“殿下吉祥。”薑綿棠向他行了一禮。
“起吧。”容歸臨聞到薑綿棠身上有一股藥味混合著安神香的奇怪味道,便問道:“方才去了福寧宮?”
薑綿棠一愣,微微點頭,腦子裏不禁又想起太後說起容歸臨時想念又傷感的模樣。
她咬了咬唇,忍不住道:“殿下若是有空,還請去福寧宮瞧瞧皇祖母吧,她很想見你。”
“皇祖母身子如何了?”容歸臨語氣淡淡,麵容掩在水汽中,叫人看不真切。
卻聽薑綿棠輕歎一聲,緩緩地搖了搖頭,“不是太好,殿下還是親自去瞧一瞧吧。”
話道一半,天空中突然出現一道悶雷,雨聲愈發急促,而薑綿棠軟糯溫和的聲音在這雨聲雷聲中變得飄渺又不可捉摸。
容歸臨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握緊,過了半晌,他才道:“雨大,你先回宮。”
薑綿棠的袖口早已濕透,她心知容歸臨說這話便可能不回去福寧宮,她卻也沒有再勸,隻向他福了福身,便帶著夏禾繼續往景明宮而去。
回宮後,薑綿棠立即差人準備熱水,不消一刻,薑綿棠便舒舒服服地開始泡澡。
水中放了些玫瑰花瓣,香氣氤氳著熱氣,讓她微微發涼的身子立即熱起來,她一邊洗著澡,一邊想容歸臨和太後之間的事。
容歸臨不去福寧宮看望太後,太後竟也沒差人來宣。
好似誰都拉不下臉一樣。
但他們二人之間似乎也並未起什麽齟齬啊……
薑綿棠天馬行空地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也便沒再想。
又泡了近一刻鍾,薑綿棠起身穿衣服,她走到外間喚了宮人們將浴桶搬出去,這才坐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瞧著宮人們忙忙碌碌的樣子,薑綿棠再次感歎古代洗漱的困難,她以後若是和容歸臨和離,也得雇些下人照顧她才成,否則就她這小身板,一個月都很難洗一次澡……
正想著,秋穗在門口敲了敲門,“娘娘,這是夏禾姑娘囑咐奴婢熬的薑湯,您方才淋了雨,喝些薑湯能驅寒。”
薑綿棠放下茶杯,聞言頓時笑了開來,“拿來吧。”
秋穗緩步走入屋內,把薑湯放到茶幾上,笑著道:“還是夏禾細心,一回來便同奴婢說了。”
薑綿棠亦是笑笑,她端起薑湯,先是用調羹攪了攪,騰騰的熱氣伴著濃濃的薑味鑽入薑綿棠的鼻子,正要喝,卻聞到一絲異樣的味道。
她臉上的笑頓時凝滯,片刻後,她又慢吞吞繼續攪著那薑湯,狀似不經意地問:“這薑湯是誰熬的?”
“回娘娘,是奴婢在小廚房熬的。”秋穗見薑綿棠神色一下子變得不可捉摸,頓時有些心慌,“可是這薑湯有問題?”
薑綿棠把碗放到桌上,陶瓷觸碰木桌時,發出一聲不輕不重的聲音,“去拿銀針來。”
秋穗心裏咯噔一下,直覺自己要出大事兒,但她卻也隻能拖著雙腿去一旁櫃子裏取出銀針來。
薑綿棠並未接過,神色冷淡道:“驗。”
就這簡單一個字,讓秋穗頓時慌亂如麻,她顫抖著雙手將驗毒的銀針插入薑湯之中。
時間一點點過去,那銀針的顏色也慢慢變得暗淡,秋穗霎時間臉色慘白,難以置信地看著銀針。
片刻後,秋穗直接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不斷地磕頭, “娘娘,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奴婢真的沒有下毒!請娘娘明察!”
“自是要明察。”薑綿棠的眼睛緊緊盯著那變色的銀針,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若她沒有從薑湯中聞到奇怪的味道,若她沒有在意那味道直接喝了下去,此時她怕是已經毒發了。
到底是誰,要她的命?
作者有話要說:小薑:我若是中了失魂散,你能與我和離嗎?【暗搓搓試探】
容歸臨麵無表情:不會。
小薑大駭:我瘋了你也不肯和離?
容歸臨把人撈進懷裏:孤會為你解毒。
小薑滿頭疑惑:這毒藥還有解藥?
容歸臨:嗯。
小薑:你手在幹嘛。
容歸臨:企圖給你解毒。
小薑:……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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