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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一路風塵仆仆回到嶺南,我得知鄰家的鼻涕小胖已經不再流鼻涕,現如今娶了媳婦還生了小小胖,真是讓人覺得世事難料,想來我前陣子還說大不了回來嫁給小胖,可小胖都已胖花有主了。還好現在我暗暗打算把自己許給雲起,不然就隻能給小胖當二房了,那我是萬萬不願的。我寫信將小胖已成婚生娃之事告知給邊關的雲起,雲起回信說,待他虐一虐匈奴首領哈吉其,便回來娶我。我本來隻是借小胖一事向他感歎一下世事無常,不成想他竟能領略到這層意思,我心裏甚是歡喜。


  我與雲起之間的承諾就在這看似不經意的往來書信中定了下來,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發生,像春夏秋冬四季輪回一樣。但雲起從未說過喜歡我這樣的話,我也沒有。


  嶺南程府。


  程叔告訴我,師父這些日子在幾裏之外的瞿如穀研製新藥。半晌見我無所回應,又說道:“筠兒,你約莫也半載之多未見你師父罷,既在此處,何理不去看看你師父。”我坐在梅樹下,與卿雪一人手裏捧著一碟玫瑰脆糕,邊看著話本子邊漫不經心道:“曉得了,隔三差五都通信著不是。”說罷突然又想起件事情,於是放下吃食匆匆跑到書案旁,將師父是太醫署的太醫令一事告知給程叔,又氣憤道師父這種欺瞞眾人的行為不可饒恕雲雲,不料程叔頭都未抬一下,平靜道:“我知道啊。”


  “那為何你們都不說與我?”


  “怕你仗勢欺人。”


  “……”我做人是有多失敗啊。


  左右閑來無事,我又細細講了在京城時隨雲起去禦花園一事,並好奇道:“皇上為何問我師父是不是還怨著他?難道皇上曾冤枉師父偷東西?這可不得了,師父那人最是死要麵子的……”


  程叔緩緩停下手中筆,起身研究牆上的字畫,漫不經心道:“除了你師父的事,皇上可還提及過別的?”


  我趴在書案上,道:“沒別的事哩。”沒想到程叔這個人內心裏還挺八卦的,突然覺得十分好笑。


  這時他一回頭,眼神正巧對上正在偷笑的我。


  我:“……”


  程叔負手看了我一眼,嚴肅道:“咳,既如此清閑,不如將女紅刺繡之類的學上一學?暮姑娘短短幾日便已經能繡出芙蓉花來。”我憋著氣不說話。不笑就不笑罷,刺什麽繡,還不如刺死我算了。


  我趕緊轉移話題,認真而又虔誠地與程叔探討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道理,所以當下之急不應考慮學繡鴛鴦還是繡牡丹,而是把看望師父放在第一位。卿雪走過來有些好奇道:“聽說梓汐的師父是位奇人,我也能見見麽?”我欣然答應。


  食過晌午飯,我與卿雪優哉遊哉出了小城,往瞿如穀方向而去。此穀坐落在嶺南小城以南的地方,倒也不遠。傳說,瞿如穀原名寒湖穀,因穀底緊挨著山巒峭壁處有一口湖,常年散發寒氣,水澈冷刺骨而得名,隻是這新任穀主一上任,便將穀名給改成了瞿如穀,緣由便不得而知了。


  雖已入冬,但嶺南的天兒一到午後,就有些暖洋洋之意,卿雪體寒,很是喜歡這裏的氣候。我得意道:“比京城好些吧。”卿雪笑嗬嗬點頭說:“嗯,就屬梓汐故裏最好。”


  突然傳來一道年輕男子打趣的聲音,“喲,小筠兒你哪年哪月改的名字?叫什麽……仔細?實在難聽。”


  我抬頭望去,見一棵紫樟老樹上有個身影。他斜躺在枝幹上,長發垂髫,頭枕手臂,長腿微曲,慵懶自得地眯著眼看我。我愣了愣神,此等妖孽我從沒見過啊,他怎知我名諱。正當我極力在大腦中搜素這張臉是誰的時候,臉的主人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躍下來站在我麵前,似乎有些不滿道:“喂,小筠兒,你腦子怎麽還是這麽不好使,小時候每次學堂會試都默寫不過《論語》就罷,現在還不認得我了,你……”


  我思索片刻,猛然想起來幼時會試作弊,有個討厭小子總向夫子頻頻舉報我,原來是他!遂上前伸手揪了揪他垂下的墨發:“我隻是腦子不好使,你好像是連腦子都沒有吧。”


  他斜眼看我,拍掉我的手:“沒良心的丫頭,這些年上哪禍害生靈去了,怎不與我們支會一聲,夫子還念叨你來著。”夫子莫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吧,我在學堂那幾年,他不是挺記恨著我的麽。


  看他如今風姿凜然,也算得上翩然君子了。我咂舌:“嘖嘖,乍一看還人模人樣的,你……”話沒說完,就見他朝著我身後的卿雪走過去,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位好看姑娘,你是葉筠的朋友罷,我是,我幼時與她在一個學堂裏讀書的,想來遇見姑娘,也算一種緣分,不知姑娘年方幾何又是何許人家……”


  我瞪了他一眼打斷他,道:“卿雪,這人叫言清,是個花花公子,小的時候經常調戲人家小姑娘的。”


  “你幾時見我調戲小姑娘!”


  “喲,你敢說你沒見一個愛一個?”


  “我沒有愛小姑娘!”他極力反駁。


  我湊到卿雪耳朵邊說:“他不愛姑娘,定有龍陽之好,鑒定完畢。”


  言清:“……”


  卿雪略顯吃驚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言清一眼,小聲道:“不好這麽說。”又謹慎地拉著我繞過言清往前走去。言大公子急得跳腳,一路跟著我們手舞足蹈地給卿雪解釋他平日裏作風其實頗為優良。


  走著走著,言清突然停了下來,疑惑道:“你們這是要去瞿如穀?”我點頭告訴他我是來找我師父的。他聽後仰天大笑,我真擔心此人是不是得了什麽失心瘋專門來挑事兒的。突然他湊過來神秘道:“知道我是誰嗎?”我小心翼翼問他是不是閻王老子,他頓了一下然後搖頭,我抬腿踹他一腳:“那你神秘個什麽勁兒。”


  他拍拍塵土神氣道:“我是瞿如穀穀主。”


  “……”


  這麽說來,那確實是挺神秘的,不過……穀主不是個白發老頭嗎?他似是看出我的疑慮,擺擺手告訴我,他師父遠遊天山去了,這穀主之位便傳給了他。


  還真是走狗屎運。


  我向言清表達了自己對“瞿如穀”這三個字的好奇之情,他想了想告訴我,之所以改了穀名,是因為他有一日翻閱古籍,見《山海經山經南山經》中記載:“南次三山之首,曰天虞之山。有鳥焉,其狀如鵁而白首三足人麵,其名曰瞿如,其鳴自號也。”便深覺瞿如鳥為上古神鳥,可保一方平安,遂改穀名為,瞿如。


  其實隻是因為名字聽起來比較神氣吧……


  卿雪聽得認真,仰頭道:“我從沒聽過這些古怪好玩的,言公子,可否將那些古怪誌記借一二與我?”言清自是點頭如搗蒜,暢快答應,熱情表示如若有不明之處隨時都可以問他,卿雪低頭被他的熱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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