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日一早,我樂癲樂癲帶著桃子去茶樓聽大胡子說書去了。雖說皇上讓我輔助七皇子查案,但我當真是有點怵他,所以決定暫時先不要表現得很主動。
頗為意外的是,今日說書的換了個人,因著沒胡子,唾沫星子亂飛。講的是天狗吃月亮的傳說,與那日道觀中的壁畫大致相同,隻是說書人講的這隻天狗被貶入凡間之後,心生怨念,怒火攻心,每每在月圓之夜都對著月亮狂吼,雙眼煞紅,並長出鋒利的指甲,似入魔一般。天狗極易隱藏在大而幽深的林子裏,因著體內尚有神思能分善惡,見壞人便撲上去,用它的利甲劃破人的喉嚨,一招斃命。一時間在座各位皆又驚又恐,不知誰突然說了一句,難怪城東米鋪賈掌櫃前些日子回京,途徑城外一片竹林時,聽見了怪滲人的聲音,像是狗叫,原來竟是天狗在哀鳴!
“啊,我也聽過這聲音”“我也是”“說出來你們怕是不信,那天狗我見過一次,眼睛有米缸那麽大!還是綠的。”
“這麽一說,我也想起來……”眾人七嘴八舌,越說越發覺得那天狗真的存在一般,讓人毛骨悚然。但好在傳說中天狗隻殺惡人,因此也沒有弄得人心惶惶,人們依舊正常過日子。
我攔住剛剛那人問了竹林的大致方位,正是兩名屍體被發現的地方。
回府後用過膳食,聽府裏管家說,雲起有急事去了益州,約莫後日能回來,季江也隨著去了。府裏一下子清冷了不少,我琢磨了一下還是去大理寺找韓千問吧。韓千問此人,膽子大,心又細,人還老實,找他沒錯。
已是盛夏,樹林鬱鬱蔥蔥,光影掩住了韓千問正在勘測地麵的神情。“如何?死者像是在此處被殺害的嗎?”我提聲問道。韓千問探查過的命案頗多,對案發現場的勘探能力也強於我,是以我找他來到發現屍體的地方,看能不能尋查到些新的線索。
韓千問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比劃著:“你看這四下之地竟無一處血跡,草木也絲毫未受到碾壓踩踏的痕跡,再厲害的利刃封喉也不可能尋找不到一絲蛛絲馬跡。再者,死者倒地的動作極為規整,怎麽也不像是被殺後身體倒下的樣子。我猜測……死者是在被殺害後被人移到此地的。”
我隱隱不安,總覺著事態似乎在朝著一個方向發展,這樁命案並不像是簡單的仇殺或謀財害命,倒像是有人刻意而為之。而我,包括那兩名死者,就像是皮影戲裏麵的角兒,被人拿捏在手上揮技表演,這種感覺令我十分不舒爽。為何死者恰巧會被拋至龍攆必經之地?這一帶常有人來,應該不至於這麽久都沒被人發現。且雍王又何以力薦我來輔助查案?這似乎不太符合他的行事作風,他該不會真是信了我師父的邪,奉師父為神人也吧……
原本那兩個鹽商的死並沒有引起很大的關注,但短短三天內,接二連三地出現命案,一下子連死三人,死者皆麵部猙獰,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隻在勃頸處有一道十分深的傷口,像是被利刃所傷,一招斃命,症狀看似與那兩名鹽商無異,詭異的是,作案地點都留有一隻小瓷狗,且查明死者身份後,總有些嘴碎的罵道活該平日裏作惡。這簡直像神了天狗殺惡人的傳說。
仵作的驗屍報告裏查出的唯一的不同就在於,這三名死者脖子上傷口的手法顯得生疏笨拙了些。
難不成當真有天狗殺人一說?
我拿來一份詳細的長安城地圖,圈劃出幾次案發的地點連接起來,並沒有瞧見什麽規律來,心裏有些急道:“雲起,天狗不會真的下凡來殺惡人了吧?”雲起單手撐著下巴,抬眼笑我:“荒謬。”
他突然冷不丁向我靠近,墨發無意觸碰到我的指尖,嚇得我一個慌神趕緊收回手暗暗搓了兩下,風吹起院裏落了一地的竹葉,我的心尖尖上突然像是被撓了一下,又驚又癢。
好在雲起並沒有注意我,而是認真研究起那張地圖來。
這時,桃子端著膳食從外麵進來,喊道:“用膳啦!咦,公子也在啊。”
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覺得桃子的語氣有點怪怪的,好像我與雲起做了什麽似的,遂解釋道:“嗯,方才我們在討論案情。”
桃子立在桌案對麵,疑惑道:“梓汐,你為什麽要在地圖上畫一隻像狗的東西哇?”我突然神色一稟:“像什麽?”不等桃子開口便已起身疾步走到她的位置,剛才從我的角度始終看不出形狀來,而此刻從反方向看去,確實像一隻歪歪扭扭的狗,正仰頭長嘯,隻是還缺了一條腿。
我有些興奮,趕緊把地圖又轉了過來,倒著對向雲起:“你看。”
雲起摸著下巴,思忖道:“也就是說,凶手既然裝神弄鬼地掩人耳目,下一個目標,必然是在“狗”的第四條腿這個地方。”
不等他說完,我便拿起筆順著狗身畫出第四條腿,但不能完全確定目標地點,隻能大致確定幾個地方。雲起盯著我圈的那幾處看了一會兒,在其中兩處打了一個大大的叉,解釋道:“前陣子陰雨連綿,這裏,還有這裏出現了坍塌,道路已經被封鎖了,那條街的百姓都都被轉去了別的地方。而這處,緊挨著護城河不說,晚上又有大批的巡防侍衛巡夜,如果是一人作案,極易被發現。”
這麽說來,目標最大的就是天府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