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嶽安安是不是條漢子, 林珅不知道,但她覺得自己快是了。
“換個位置怎麽跟要你命似得,”她對某位懶惰的同僚提出了嚴厲批評, “又不是上課,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能怕坐在第一排。”
“反正我不去!”金承死死的扒著13號座位, 硬頂著羅悌的生拉硬扯,假裝自己是根定海神針, “我有嶽安安過敏症, 一靠近她就無法呼吸!”
“哦?”林珅眉毛高高挑起,“這麽說,你和她很熟?”
“熟算不上……”金承撓了撓臉, 眼神飄忽, “就是見過幾麵。”
“難不成……”林珅上下打量了一下男人,“你追求過她?”
“什、什麽?!”金承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你、你怎麽能憑白汙人清白!”
“哦,所以你真的追求過她。”林珅一錘定音。
不打自招的金承失去了夢想。
然而林老板到底還是有人性的, 看著萎靡不振的金秘書, 她最終放棄了略顯殘酷的換位計劃,轉而啟動了Plan B。
羅悌木然的看著自家老板把老板娘的桌牌藏到了座位底下, 憑一己之力,為好好的慈善拍賣會添加了幾分幼兒園聯歡會的調調。
做完這一切後, 林珅頂著周圍人詫異的目光坐直, 若無其事的拿起放在一旁的拍賣名錄擋住了臉。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一直到賓客陸陸續續的入座,主持人在講台旁蓄勢待發,無論是何清琉還是嶽知禮都不見蹤影, 倒是嶽安安準時出現在宴客廳的大門口,娉娉婷婷的走了過來。
她身材格外嬌小,大概隻有一米五左右,穿著一件草綠色一字肩紗裙,胸前係著一個大大的蝴蝶結,襯得本就很誇張、在妝容作用下更誇張的大眼睛格外水汪汪。
平心而論,林珅這位突然登場的情敵並不什麽傾城傾國的美人。
要說漂亮,還差了那麽點意思,要說可愛,總感覺有點別扭,要說美豔……差了一個尼加拉瓜大瀑布,然而她那雙怯生生的大眼睛著實電力十足,用句特別俗的形容,那真是小鹿斑比本斑。
“嘖,這小胳膊小腿。”羅悌點評道,“我一巴掌下去估計就涼了。”
“別給自己臉上貼金,”林珅實事求是,“老金一巴掌還行,你一巴掌最多半死。”
而話題的中心人物老金——在裝死。
林珅捅了金承一下,後者身體一彈又落下去,活像是河岸上瀕死的魚。
“老金你不行啊。”羅悌無情的發出了嘲笑,“就這麽一個小姑娘都搞不定,慫不慫啊?”
金承無神地盯著頭頂的吊燈,默默流出了屈辱的淚水。
豐富的鬥爭經驗告訴林珅,是時候在草叢裏插個眼……哦不,打開純情男孩的心扉了。
“瞧瞧這個小可憐兒,”她摸了摸金承的狗頭,語調關切,“有什麽委屈都可以跟老板說哦。”
金承懨懨地打掉了女孩的手。
大概是四周竊竊私語的聲音著實大了點,獨自坐在前麵的嶽安安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體,目光向後掃來,誰知剛瞄了金承一眼,臉色就一下子變得煞白,露在外麵的單薄肩膀抖了幾下,猛地轉回頭去,連晃動的發梢都透出了一股驚慌失措的味道來。
嗯?
低頭看了看癱在座位上的金承,又抬頭瞅了瞅連背影都在用力表達著“害怕”的嶽安安,林珅鼻子動了一下。
她怎麽嗅到了一股……屬於綠茶的清香呢?
要是單看嶽安安那過激的反應,林珅還以為金承對她露出了“勢在必得的邪魅一笑”呢,而實際上,前者懼怕的對象已經化身鹹魚,二者甚至連個目光都沒對上。
“嘶。”從頭吃瓜到尾的羅悌倒吸一口涼氣,“高手啊!老金隻怕吃過大虧!”
被蓋章吃大虧的金承翻了個身,給他留下了一個幽怨的背影。
這邊幾人正感歎著呢,那邊主持人已經帶著禮儀小姐上了台。在一長串毫無意義的開場詞後,主持人笑著拿小杆挑開了蓋在托盤上的紅綢。
“女士們、先生們,你們現在看到的是一件十分珍貴的寶物,”主持人激情洋溢,如果忽略他麵前的是一隻以粉紅色為主打、以豬為原型的布偶,還真有那麽幾分樣子,“這件寶物誕生於1982年,由享譽國際的阿斯特利大師手作而成,存世數量不足十件……”
看著托盤裏那隻嘴巴和眼睛都縫歪了的粉紅豬,林珅用顫抖的手打開了一直沒有正眼看過的拍賣品名錄。
果不其然,第一頁上,一隻小豬佩奇在耀武揚威。
“……女士們、先生們,”主持人的聲音還在繼續,“這隻粉紅豬的起拍價是……”
在足以令人驚掉下巴的報價聲中,林珅堅強的又把名錄翻過了一頁。
這回是有200年曆史的美少女戰士手辦,一套。
行吧。
被不斷舉起的叫價牌包圍,林珅覺得自己像是誤入了西遊記的奧特曼——周圍全是不認識的妖魔鬼怪。
就在競價進入白熱化的時候,一名侍應生打扮的男子一路貓著腰走到前排,湊到嶽安安的耳邊竊竊私語,後者不久便站起了身,為跟在侍應生身後的人讓出了一條路來。
哪怕也沒有正式照麵,林珅也認出了林多餘。
隻是幾天不見,這人卻有了格外微妙的變化。比起新聞裏的意氣風發,眼前的男人透著西裝革履都蓋不過的陰鬱氣息,無論是瞥向台上的拍賣品,還是看向盛裝出席的嶽安安,目光除了不耐就是厭煩。
用一句很流行的話來說,就是“他眼裏的星星沒有了”。
當然,林多餘眼裏到底有沒有過星星還有待商議。
這樣的一位鄰座顯然讓嶽安安感到了威脅,當侍應生俯身在她耳畔說了什麽以後,她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提起了裙擺,跟隨前者走向了大廳出口。
花了一秒鍾思索,林珅跟了上去。
把礙事的高跟鞋拎在手裏,女孩隻著絲襪的腳踩在厚實的地毯上,仗著裙擺夠長,悄無聲息的綴在了嶽安安的身後。
老板一走,員工自然得跟上。羅悌抬手看了一眼表,用腳踹了金承一下,督促著後者不情不願的從椅子上爬了起來。
為了辦好這一次的拍賣會,嶽家極大手筆的包下了整個酒店,此時九成九的人都集中在拍賣會場,除了前台的值班人員,留在外麵的人寥寥無幾。三人依次走過大堂,服務台後麵的女服務員隻略一抬頭,便又低了回去。
也許是沒想過會被人跟蹤,嶽安安二人走的不緊不慢,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她雙手在胸前相握,竟是有些緊張。
“小姐,三爺讓您先在外麵等一下。”在前麵領路的工作人員說道,“您一會兒就站在門扉外,這樣您才能更好的判斷進去的時機。”
“不用你教我,”嶽安安用與外表截然不同的冷淡口吻答道,“做好自己的事。”
工作人員自討了個沒趣,之後就閉緊了嘴巴,一直到把嶽安安領到目的地再到離開,也再沒說第二句。
獨自站在敞開了一道縫隙的門外,嶽安安臉上的冷然與傲慢盡數褪去,仔細傾聽著客房裏斷斷續續傳來的談話聲。
“……這顆寶石的成色確實令人心動,”屬於何清琉的聲音響起,“但您要的價碼超出了它的價值。”
“我承認,這顆石頭確實有那麽一點瑕疵,”嶽知禮似乎有些激動,“但這條項鏈是實打實的古董,隻要運作得當,它的增值潛力足以抵消這點不足!”
“嶽三叔,貴公司現金流的問題,我也略有耳聞,”何清琉依舊不緊不慢,“但我是珠寶商,不是收藏家,更不是慈善家。”
“我確實可以忽略溢價買下這條項鏈,前提是這其中有利可圖。”
“我說了,隻要運作得當……”
“流拍三次的運作得當?”何清琉打斷了嶽知禮,“恕我直言,在這方麵你們似乎做的一塌糊塗。”
“……清琉,”嶽知禮的聲音染上了哀求,“看在咱們兩家的交情上,看在你和安安的關係上……”
“在商言商,嶽三叔。”
“沒有其他事的話,我的未婚妻已經等很久了,我不想惹她生氣。”
此言一出,房間裏歸於沉寂,過了一會兒,嶽知禮才開了口,“……行吧,咱們買賣不成仁義在,喝了這杯茶,今天的事當我沒提過。”
來了。
瓷器碰撞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嶽安安深吸一口氣,抬手撫上了客房門,還沒等推下去,就感覺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女子機械的轉過頭,看到了三張“親切”的笑臉。
“唔!”
嶽安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剛想叫喊,嘴巴猛然被人用手捂住。她雙腳下意識的蹬地,然而一腳下去,卻撲了個空——她太矮了,又輕的過分,竟然被人懸空拎了起來!
而在客房內,嶽知禮焦躁的看著何清琉從座位上站起來,看都沒再看打開的禮盒一眼。
男人頻繁的偷瞄房門外,盤算著女兒什麽時候才會推門而入,然而人沒等到,卻從敞開的門縫裏瞥到了一閃而過的影子。
安安?
嶽知禮快步走向門口,一把推開了門——
屋外空無一人。
人呢?
嶽知禮愣住了。
“嶽三叔,”何清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嶽知禮僵硬的轉過身,卻見青年玩味的一敲幾乎原封不動的茶杯,“你在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