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算上獲救那一麵, 林珅已經近四天沒見過何清琉了。


  青年穿著初見時的西裝,修身的剪裁凸顯了完美的腰線,被打成了溫莎結的海藍色領帶被修長的手指向下一勾, 略顯鬆弛的懸掛在衣領間。


  同樣是鬆領帶,這個羅悌做來隻有窘迫的動作,放到何清琉身上就變成了慵懶, 似乎這燈紅酒綠的世界都被浸染成了冷色調。


  “勞駕,”他說道, “讓一下。”


  門童和羅悌同時後退一步, 將林珅身側的位置讓了出來。


  林珅站在原地看著青年走向自己,等對方剛站穩,便抬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你怎麽知道我今天會穿什麽顏色?”女孩驚訝的看著青年袖口上與領帶同色的袖扣, 伸手點了一下鑲嵌其上的藍寶石, “我都是上午才看到的裙子!”


  “很簡單,”何清琉說的輕描淡寫,“是我付的帳。”


  林珅扭頭看他。


  “我說過吧,”青年牽著她走上了台階, “你會有更好的, 無論是衣服,還是其他。”


  鋪在地上的紅色毛毯似乎有點厚過了頭, 林珅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雲間,軟軟綿綿中還帶了點飄飄然。


  不好意思, 她膨脹了!


  於是膨脹的林大小姐, 雄赳赳氣昂昂的挽著媳婦兒殺進了傳說中的拍賣會現場。


  就像林妄言的說的,嶽家在附庸風雅上一向不遺餘力,這一特點在拍賣會的布置上被彰顯的淋漓盡致。


  原本主打金碧輝煌和“土到極致就是潮”的麟城大酒店被硬生生改造出了小橋流水,悠揚的古箏聲飄蕩在會場的每一個角落, 一名外表儒雅的中年男子在禮儀小姐簇擁下,正在媒體采訪區裏侃侃而談。


  該男子身著褐色唐裝,鼻梁上架著一副玳瑁眼鏡,手持一把折扇,到是有幾分文人雅士的派頭,可惜身後禮儀小姐的旗袍裙擺短到了大腿根,畫風一下子就從茶樓小老板跳到了怡紅院老鴇。


  林珅抬頭望了望鑲著金箔與琺琅彩窗的酒店二樓,又低頭看了看硬生生摳出“蜿蜒小溪”的一樓大廳,覺得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中西合璧,天下無敵”。


  反正讓一股腦兒穿著西式禮服參會的賓客尷尬上麵,確實很無敵。


  “那就是嶽家老三?”她聽到一名貴婦小聲跟丈夫抱怨,“他怎麽把咱家地板挖成這樣了?”


  到是她丈夫十分淡定,“沒事,他們給的錢多。”


  “咱們這兒哪來的活水?”貴婦一下子提高了音調,“他不會是非法打井了吧?”


  “咱酒店下麵都是花崗岩,哪有水,”她丈夫連忙安慰道,“我讓人從廚房接了個塑膠水管放池子裏,這都是自來水。”


  嶽知禮怎麽想林珅不知道,但她覺得大廳裏的尷尬更上了一層樓,唯有記者的快門聲充滿了快樂。


  好在,人家到底是見過大場麵的人。隻是微一遲疑,嶽三爺便走向了賓客,一邊讓身後的禮儀小姐引導眾人入座,一邊跟熟人寒暄起來。


  林珅探頭瞧了一眼迎賓小姐手中的花名冊,在第三排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剛想去拽何清琉,就見嶽知禮徑直走了過來,笑容滿麵的說道:“清琉,來了怎麽也不跟叔叔打聲招呼,我聽你爸媽說,你來麟城處理分店事宜,想必很辛苦吧?”


  他這熱切的態度一出,林珅搜敵雷達瞬間亮起了紅燈。


  “還好,”何清琉的態度倒是還跟往常一樣,“做喜歡的事,也不覺得累。”


  “你這孩子,就是有上進心。”嶽知禮大加誇讚,“安安前幾天還念叨你呢,說清琉哥哥好不容易回一次晉城還不去看她,小丫頭還鬧脾氣呢。”


  林珅的雷達此刻已經轉成了大風車。


  嶽安安是誰?

  嶽知禮的掌上明珠、她大哥的便宜表妹、眼瞎耳聾的天真小姐……還有林妄生的紅顏知己。


  她真傻,真的。


  她光知道嶽家生活在晉城,何家也生活在晉城,她怎麽就想不到他倆家早就認識呢?!


  現在好了,聽嶽老三的語氣,何清琉和嶽安安妥妥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是什麽?

  這是雙倍的綠帽子啊!


  林珅差點被這冷酷命運打的踉蹌一下。


  當著她的麵就能說出“清琉哥哥”這麽恐怖的稱呼,見了真人那還能好?

  然後她就聽到何清琉簡短的回了個“哦”。


  沒錯,就是簡簡單單、平平淡淡、真真切切的一個“哦”。


  林珅一下子就活了回來。


  媳婦兒,我就知道你靠得住!


  回去就封你當當家主母!


  見何清琉態度異常冷淡,嶽知禮臉上的笑容僵了幾分,目光一轉,像是這才看見林珅一般,故作親切的問道:“這位是?”


  “咳咳,”一直充當跟寵的羅悌終於找到了發揮的機會,“這位當然是山川與丘陵的守望者、地底珍寶的捍衛者、運輸與動力的支持者、金錢與財富的寵兒Ms.Lin!”


  “這……”嶽知禮當場被繞暈了。


  “哦,就是林氏煤業的CEO。”羅悌用人話解釋了一下。


  “……林珅小姐?”中年男人明顯愣了一下,投向二人交挽胳膊的目光有些閃爍,“十分抱歉,我沒想到您竟然是如此年輕漂亮的女士。”


  裝,你就接著裝。


  林珅對他伸出了空著的左手,豎起了一根指頭,“這是幾?”


  “……1。”


  “那您的老年癡呆應該還有救。”林珅羞澀一笑。


  嶽知禮一下子變了臉色,剛想說什麽,眼角餘光掃到何清琉身上後,話到嘴邊又轉了個彎兒,“林小姐真是幽默,我想您應該不介意我借走您的男伴一會兒吧。”


  “不介意,”林珅向後一揮手,“跟他去吧,Hermes。”


  羅悌站出來,撓頭傻笑。


  嶽知禮傻眼。


  “別客氣,別客氣,”林珅擺手,“拿走,拿走,趕快拿走!借了不還都行!”


  嶽知禮:“……”


  “我的意思是,”他艱難的解釋道,“我有事跟清琉說。”


  “哦。”林珅虛著眼看他。


  “真的是商務上的事,”嶽知禮背後發涼,“他爸媽也知道的!”


  “確實有這麽回事,”見爸媽被搬出來,何清琉這才開了口,“我這幾天回晉城,就是為了參與公司決策。”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林珅隻好不情不願的鬆開手,一步三回頭的跟著迎賓小姐往座位處磨蹭。


  嶽家把她的位置安排在第三排的最左邊,卻把寫著“何清琉”的名牌擺在了第一排的中央,緊挨著“嶽安安”,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坐在椅子上,林珅麵無表情,“三分鍾內,我要這個姓嶽的女人全部資料。”


  羅悌發出了務實的聲音,“不用這麽麻煩,一會兒拍賣會開場老板你就見到她了。”


  “我那是見她嗎?”林珅比劃了一下雙方的距離,“我那是見她的後腦勺!”


  羅悌眺望了一下,覺得有理,又出一計,“不如咱們把老板娘的桌牌換過來?”


  林珅低頭看了看嶽家給自己配的號碼牌——14。


  她又去看了看給旁邊賓客準備的號碼牌——13。


  很好,很吉利。


  朕準了!

  就在她指揮著羅悌避開服務人員的耳目,悄悄去第一排拿桌牌時,就聽到一串頗重的腳步聲,回頭一瞧,就見迎賓小姐正領著一個高大男子走了過來。


  那人目測接近一米九,從頭到腳一絲不苟,無論是油光水滑的大背頭、價值不菲的手工西裝還是鋥光瓦亮的皮鞋,都昭示著“人間精英”四個大字。


  如果他沒長了一張跟金承一模一樣的臉的話。


  林珅驚呆了。


  她就出來參加個拍賣會,都能撞見自家員工逃班,天理呢?


  金承也驚呆了。


  他就出來參加個商務應酬,都能被老板抓個現形,天理呢?

  “你……”林珅欲言又止。


  “我是幫老哥來參加的!”金承解釋道,“他不想來跟這群家夥虛與委蛇,就推給了我!我要不來,他就不給我打這個月的生活費!”


  被親哥凍結銀行卡後,金二少,為五鬥米折腰折的很徹底。


  “出行未請假,”身為首席助理的羅悌拿出了小本本,“罰扣當日三倍工資。”


  “我本來就不領工資!”金承發出了貧窮的怒吼,“而且現在是下班時間!”


  “但今天該輪到你上夜班。”羅悌一本正經的說道。


  “什麽時候的事?”金承傻眼了。


  羅悌一推不存在的眼鏡,“剛剛。”


  眼看收下兩名得力大將就要當場真人PK,林老板趕緊出來當和事佬,“你們要打去練舞室打,別妨礙我暗殺嶽安安!”


  此言一出,果然震住了場子。


  “老板,你小點聲,”羅悌連忙環顧左右,“小心讓他們聽到了有防備!”


  “嶽安安?”金承一怔,“她怎麽惹到你了?”


  “她勾引我媳婦兒!”林珅向前一指。


  金承順著女孩的手指看去,大吃一驚,盯著並排的兩個桌牌看了許久,顫巍巍的豎起了大拇指,“……我敬她是條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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