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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打算

  裴謹回到東宮時,著實把趙應嚇得不輕。


  他早料到主子這趟進宮,沒什麽好事,但卻也萬萬沒想到弄得這樣狼狽。


  把人從恒陽長公主手裏接過來的時候,趙應心都涼了半截。


  長公主別的亦沒有多說,隻是囑咐他不要張揚,尤其是傷勢情況不能外泄。


  趙應心裏也很是明白,東宮有所損傷,就是皇室有所損傷,傳出去輕則流言紛紛,重則社稷動蕩。


  他是看著裴謹長大的,從那麽丁點大,走路都會跌跤的奶娃娃到現在這個處理事情毫不拖泥帶水的年輕儲君。每一步怎樣走過來,他也許比陛下知道得還要清楚。


  趁著夜色還深,他著人挪進書房,悄悄請了醫者來瞧。


  醫者剪開裴謹黏在血肉上的衣料時,趙應紅了眼:“殿下您這是何苦?徐徐圖之也不是不行,您卻明知道聖上犯疑心,還要往上麵澆一把火。若是今日陛下不鬆口,您可怎麽辦?”


  裴謹趴在榻上,身下墊著軟枕,兩臂交疊著抵住下巴悶哼:“徐徐圖之?圖到什麽時候?再圖下去,別說心了,你主子連人都留不住了。”


  久浸在血水裏的衣料,濕噠噠地黏在身上,去除時便格外費勁。一個不小心,便是連著皮肉一起揭下。


  醫者已是千般萬般的小心,卻架不住裴謹身上傷勢之重,少不得三五處連皮帶肉的揭下來。


  進出給醫者換水、擦汗、遞藥的小黃門往來不絕,裴謹皺了皺眉:“弄這樣多人來做什麽,是生怕吵不醒姣姣嗎?撤了撤了。”


  趙應攤手道:“書房離您內室那麽老遠,哪裏就吵到沈姑娘了?”


  裴謹仰頭:“孤說能吵到就能吵到!”


  “好好好,是是是。”趙應向門外努了努嘴,小黃門們便放下手中物件,挨個出去。


  期間有幾個動作聲音大些的,少不得又被趙應說上一句:“殿下說了,悄悄地走。”


  小黃門們隻好躡手躡腳地向外退,走回自己當值的房子時,倒跟三伏天裏走了一遭似的汗流浹背。


  第二日晨起的梆聲剛響過,裴謹就把迷迷糊糊地趙應喚進來。


  “替孤更衣。”


  趙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照著往日的樣子給裴謹拿了錦袍,卻被裴謹打斷:“今兒去校場。”


  “校場?一清早您去校場做什麽?您這傷還沒過一宿呢。”趙應話一出口,就一拍腦袋想起來了。


  昨兒臨走前,裴謹囑咐了他一句約沈郎君今日去校場。


  “這原也不是什麽打緊的事兒,老奴去告知沈郎君推遲兩日,也不要緊的。您才上過藥,那傷口才稍微有點凝固的樣子,再穿上著緊緊的練武服,可得勒壞嘍。”


  裴謹沒說話,瞅了趙應一眼:“孤是使喚不動你了?”


  趙應幽幽歎口氣,心道:哪能啊。


  手上隻好放下錦袍,換了黑色的練武服來,連帶著束袖,抹額一類都拿過去。


  裴謹隻能勉強下地,穿衣服又費了不少時間,坐著步攆到校場的時候,沈沐陽已經射完一壺箭了。


  沈沐陽見他來了,也不行禮也不問好。


  從另一壺裏抽了一支箭搭在弓上,咻得一聲正中靶心,回過頭來看著裴謹的眼神裏像是充滿了警告。


  合著是把自家主子當靶心泄憤了唄,趙應心裏這樣想,嘴上沒敢說。


  這沈家小郎君自打身子好了以後,比先前看著更是孔武有力,瀟灑俊朗了。


  十二三歲的年紀,看著倒有十六七的樣子。


  也不知沈家是怎樣生養的,怎的子女個頂個的好看。沈姑娘就不必說了,那一副容貌當真是傾國傾城,萬裏無一。光站在那裏,就不知道能勾走多少郎君芳心。


  也不怪自家殿下捧在手心怕摔了,揣在懷裏怕丟了。


  就連小郎君也這般好看,看著倒也不比自家主子差太多。


  還沒等趙應再想些什麽,便聽見自己主子裝腔作勢咳了一聲。


  “咳。”裴謹掩了掩唇。


  沈沐陽似是這是才看見他們一行人一般,將弓擲在一旁,單膝跪下行禮:“罪奴沈沐陽,見過殿下。”


  裴謹忍著背上疼痛,快步走過去,端著沈沐陽的手肘把人扶起來。


  “孤不興這些虛禮。”裴謹撤了手,隔著一步來遠的距離打量沈沐陽。


  半晌,他微眯了眼問:“我聽你姐姐說,你武藝超群?”


  沈沐陽咬著牙憋著氣兒:“旁的倒罷了,拿的出手的隻有箭術,堪堪百步穿楊而已。”


  “好,那便比箭術。若你贏了,孤即刻著人勾去你們姐弟的罪奴籍貫,親自你們出東宮。”


  沈沐陽滿臉驚訝地看向裴謹,心中不忿,隨即應道:“好!你說話算話,可別輸了不認賬!”


  裴謹向後伸了伸手,趙應就把他常用的那張震天弓遞上來,他拉開弓弦沉聲應道:“那是自然。”


  兩人的比試的規則倒是簡單,同時對準校場圍牆上掛著的草靶,誰能正中靶心便是贏。


  沈沐陽側著身子看了裴謹一眼,回身在箭筒裏抽了兩支箭出來,一齊搭在弓上。


  咻得一聲,兩支箭同時破空而出,卻走向了不同的兩個方向。


  裴謹看出他的心思,待他箭矢飛出後,才從容不迫地拉弓搭箭。


  此刻沈沐陽的箭矢一隻已正中靶心,另一隻則正正好釘在垂著草靶的那截繩索之上,草靶如他所願地急速從圍牆上下落,快得看不清靶心。


  沈沐陽勾起嘴角,自信滿滿道:“我贏了。”


  “是嗎。”裴謹拉滿了弓弦,嗖地一聲將箭矢射出。


  箭矢劃空而去,不偏不倚劈開沈沐陽正中靶心那一箭,繼而穿過靶心一寸,將在向下快速移動的草靶牢牢釘在了圍牆之上。


  沈沐陽勾起的嘴角緩緩隱下去,神色變得複雜。


  “我輸了。”他盯著靶心,承認得坦然,“但我未必永遠都輸。”


  裴謹放下震天弓,抬手按了按肩膀:“孤知道你比任何人都想保護你姐姐,可要想保護好你姐姐,這樣的程度還差得遠。”


  沈沐陽默然,拳頭在身邊緊緊攥起,隻恨他年少貪玩,不肯下苦功,否則今日他便可以靠自己救姐姐出東宮!

  裴謹繼而道:“就算今日孤讓你們出了東宮,憑你的功夫,能在京都如狼似虎的一群達官顯貴中護得住她嗎?你又靠什麽讓她衣食無缺?”


  沈沐陽瞪紅了眼:“所以就隻能依靠你施舍的雨露之恩苟活是嗎?”


  “建功立業。”裴謹負手而立,束發的絲絛隨著勁風飄動,“有了功勞就會有官職,有了官職就是有了權勢有了俸祿。一個月,孤給你安排最好的兵法夫子和親自征戰過的將士授課。一個月後,隨大軍出征邊疆。”


  沈沐陽聽得呆住了,斷斷續續道:“若我當真建功立業歸來,我必不會放任姐姐在東宮受苦,你……你真的肯?”


  “孤以儲君身份向你保證,在你征戰期間,孤絕不碰姣姣,亦不會強娶。一切,留待你掙了滿身榮光之後再議。這樣,你可安心了?”


  沈沐陽隻覺得自己身上的血液盡皆沸騰起來,再抬眼時,眼中已經染上了熱血:“可以從今日就開始嗎?”


  “自然。”裴謹頷首。


  待沈沐陽離去之後,他囑咐趙應:“東宮暗衛,撥一半護衛沈沐陽從軍。任何時候,他的性命為重。”


  “老奴知道了。”趙應神色了然。


  “過來扶孤一下,孤有些累。”裴謹招手示意趙應,可還不等趙應扶住他,他便身子一軟,半跪在校場地上。


  趙應這才看見,裴謹黑色的練武服背後已是一片被血跡洇濕的痕跡。


  “快!快送殿下回修竹院!”趙應焦急道。


  沈姣自醒來,便覺得今日的修竹院同往日不一樣。


  裴謹不在,趙應亦沒有蹤影,便是沈沐陽的屋子也是空無一人。


  問小黃門到底發生了什麽,各個也都是三緘其口,什麽也不說,隻推說不知道。


  不知怎的,沈姣總覺得心裏惴惴不安,像是有什麽事要發生一般。


  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院外傳來太子回院的消息,沈姣本能地跑出去看,就見裴謹坐在步攆之上,曾經殷紅的薄唇如今幾近慘白,雙眼緊閉,臉上燒起一片紅暈。


  明明昨夜還好端端地和她躺在床上閑話家常,怎麽就成了這樣?


  沈姣重心不穩,向後退了一步,被挽青眼疾手快的扶住才沒有摔倒。


  回過神來的瞬間,她吩咐道:“挽青,快,取溫水來。”


  幾個黃門合力將太子挪回內室,趙應便找到了沈姣:“沈姑娘,殿下傷重至此的消息不宜外傳。屋內就勞煩姑娘好生照看,東宮其他地方的消息老奴會派人封死。勞煩姑娘了。”


  “殿下對沈姣有救命之恩,公公不說,沈姣亦不會推辭,其他地方就靠公公多費心了。”


  兩人商量完畢,便分頭行動。沈姣奔回內室,挽青已經去請醫者,偌大的內室便隻剩她一個。


  裴謹趴在拔步床上,臉燒得通紅,眉毛蹙成一團。沈姣看著,不自覺就濕了眼眶。


  她撈起銅盆裏的帕子,替他細細擦去額間的汗珠,小心地貼在他臉上給他降溫。


  再要替他換帕子時,手卻被他揣在臉下怎麽也不肯放。


  “我給您換帕子。”沈姣哽咽道。


  裴謹發白的嘴唇似乎動了動,沈姣聽不清,隻好俯下身將耳朵湊過去。


  這才聽到裴謹委委屈屈道:“姣姣,不走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裴裴追妻三步法:

  第一步 挨打

  第二步 搞定小舅子


  第三步 趁病跟媳婦撒嬌


  裴謹:我就是追妻界的平平無奇的一個天縱奇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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