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過了五日。
十月初,迎來了今年的初雪。
北國的雪,綿若柳絮,飄飄灑灑,掩蓋住了晚秋遺留下來的所有落寞蕭條,使一切都變得純白簡單了。
洋洋灑灑,一下便下了小半日,經風那麽一吹,在院牆角處,堆積成半個人那麽高。
又平又硬的雪麵,人站在上麵都不會陷進去。
魏楚欣生在靖州,長在靖州,哪裏見過這樣的雪,一時覺得新奇,便走出去觀看。
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
天邊的晚霞映照著純淨潔白的初雪,是柔和的暖紅顏色。
瑞雪黛牆,往日裏光禿禿的樹枝上都上了素裹銀裝。
冬日裏的景色,竟然可以美到如此。
魏楚欣站在屋簷下望著遠處,望著望著,就想要提筆作畫了。
魏楚欣已經五日裏不曾開口說話了。
身邊服侍的丫鬟在聽到二少奶奶開口說“把書案搬到廊子裏來”這一句話時,簡直都覺得受寵若驚了。
二少奶奶終於肯開口說話了,她們恨不得立時就叫侯爺回來。
魏楚欣坐在廊子裏,丫鬟們在旁邊給架起了兩個大火爐,又準備了五六個湯婆子,在其身上披著厚厚的披風,生怕她冷著而感染風寒。
魏楚欣拿著細尖毛筆一點一點畫著楊樹枝幹上的樹掛,這時後麵的人突然環過了她,溫暖踏實的懷抱,滿懷的沉水淡香。
他回來了。
“在畫什麽?”見她終於肯出來活動,他滿心的欣慰,一說話,噴灑出來的都是白氣,他就以為她消氣了,溫柔的吻就落在了她的臉龐,“冷不冷,鼻子都凍紅了。”
魏楚欣頓住了手裏的筆,側頭要去躲避開他的碰觸,隻是沒想到他卻得寸進尺,蜻蜓點水般的,順次在她的額頭,眼睛上都留下了痕跡。
“楚兒,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別不理我了好不好?”他已經握過了她凍的冰涼的手,一時在她耳邊低語著。
魏楚欣抬眸之間,卻是發覺他眼角眉梢都不似從前那般熠熠生輝了。冷戰了五日,她一句話不曾說過,就隻有他一個人在喋喋不休著,他應該累了。
既然累了,就放她走吧。這一次是講真的,她不會妥協。
凍的有些僵硬了的手又被他的一雙大手給捂暖了。魏楚欣抽出了手,將桌案上作了一半的畫摶成了個團,慢慢沿開已經快要凍上了的油煙墨,另鋪一張宣紙,提筆在上麵慢慢寫道:和離書……
蘸墨,書寫;蘸墨,書寫。
曾幾何時,魏楚欣幻想過這樣的畫麵。蕭旋凱環著她,握過她的手,帶著她在宣紙上,寫下: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現如今正好掉了過來。
蕭旋凱就耐著性子看著她寫完。最後落筆處,魏楚欣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握過魏楚欣的手,在宣紙的空白處,一筆一劃的寫過:你是我的,這一輩子都休想離開我。
她抗爭,無效。
五日之期已過,這天晚上蕭旋凱就果然不再克製著他自己了。
扳過她肩頭的時候,魏楚欣就下意識的躲閃了一下。
蕭旋凱就在她耳邊輕輕引導著,“隻要你開口說不要,我就不繼續了,你要麽?”
他非要逼著她開口說話。
隻是她就是不同他講話,一個字都不說。
……
他便有些刻意的虐意,想讓她說話,就算是一個疼字也好。
直到她突然哽咽。豆大的雨點斷了線一般的,滾落了一枕巾,她抽噎的哭出了聲來。
他真的慌了。
一怕她哭,二怕她不理他。所有的辦法都試過了,到最後卻是手足無措了。
他突然想到了左錚,無論如何,為什麽他就是不肯放棄左笙,在這一刻裏,蕭旋凱理解了。
所有的負麵情緒一徑襲來,魏楚欣胃裏翻滾,一時頭腦裏都是他喂她粥時的畫麵,一麵哭一麵就幹嘔了起來。
蕭旋凱追過來為她拍著脊背,惡心勁過了,她就順勢靠在案角,頹然的癱坐在了地上。
蕭旋凱就站在對麵注視著她,過了好久好久,他歎了口氣道:“別哭了,我讓你走。”
“你說真的?”她抬起眼睛看他,黯淡無神的眼眸裏這才添上了些光彩,五日不曾說話,嗓音凝沉,說出來的話有點模糊不清,難以分辨。
地上又冰又涼,拜他所賜,她身上什麽都沒穿,他俯身將她抱起,卻是在混淆視聽,“你說你想留在我身邊?”
反應過來他剛才的話隻是他安撫她的伎倆,魏楚欣就又恢複成了這幾日以來的一貫模樣。
半夜,她僵直了脊背背對於他。
他終於鬆口了,“我放你走,去哪都行……”
初雪過後,梅花便開了。
這日清晨,魏楚欣很積極的穿衣打扮,主動用了一碗燕窩粥,蕭旋凱在一旁看著,又欣慰又暗怒。
一鬆口說放她走,她就變得這般積極。
一旁服侍的丫鬟們不知細底,眼見著魏楚欣如此,都以為二少奶奶想明白了。
夫妻沒有隔夜的仇,又何況他們侯爺如此對她,愛她,哄她,嗬護她,恨不得她要天上的星星,他們侯爺都能想辦法給摘下來幾顆。才五日時間,侯爺對二少奶奶的好,都讓她們這些局外人豔羨不已紅了眼睛了。
“當初送的聘禮,我會悉數退還給侯爺。”一邊放下筷子,魏楚欣一邊看著蕭旋凱,說道。
蕭旋凱心裏強壓著的慍怒就有些控製不住了。
她還真是生意人。以前沒成親的時候,每次拒絕他之後都要還他東西,現在成親了,就變成了退還聘禮。算的清清楚楚,然後雙方就一文錢的牽扯都沒有了。
“我們是協商和離,還是你寫休書休我?”
“用不用找來當日的官媒作保人?”
“雙方家人魏大人和老太太是不是都要在場?”
“是打算私了此事,還是打算去大理寺公堂?”
蕭旋凱就一連四問。問的一旁的丫鬟都霎時變得噤若寒蟬了起來。
“齊國裏沒有女休男的定例,所以我與侯爺還是協商和離。”
“既是協商和離,就無需再找當日官媒做保人。”
“男子弱冠而束發,女子十五而及笄,此事乃我與侯爺之事,無需麻煩雙方親老。”
“即是協商和離,就沒有必要再對簿公堂。”
魏楚欣就一條一條的回答於他。
蕭旋凱聽後便是笑了,將手裏握著的茶杯一放,就又順勢將她攬在了懷裏,像說什麽情話般的,看著她的眼眸笑說:“協商和離,丫頭還真是有點癡心妄想了,既然娶你進門,你這一輩子就隻能是我蕭旋凱的妻子,我隻是同意你暫時離開,若你非要得寸進尺的話,就哪裏也別去了。”
“蕭旋凱,你出爾反爾!”
出爾反爾怎樣,為了留下她,他就出爾反爾了。
靜靜的默了那麽一會。
暫時離開就暫時離開,總是好過於現在。
妥協的人終成了魏楚欣,他看著蕭旋凱的眼睛說:“送我回靖州,帶上石榴。”
“都依娘子。”他就寵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補充後麵一句,“去靖州散散心也好,但為期最多不能超過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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