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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前塵舊其三

  要說起簡默同羞麵郎的淵源,需要追溯到與司徒獻初遇那天。


  那日,是修羅界一族被屠戮殆盡的一天。


  將少主托付於天道之時,修羅主夫人想要封了簡默的五感,卻因法力全失,便取了一黑色布條遮住了他的眼睛。


  “母後……”庭兒眼前盡是黑暗,不安地喚道。


  “快跑。無論聽到什麽看到什麽都不要停下來。跑得越遠越好。”夫人如此道。


  “夫人不一起嗎?”


  “我就不走了,我得留下來……總要有人留下來才行。”


  天道問,“夫人可還有什麽話要囑咐少主?”


  “說什麽……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庭兒很乖的,從來不麻煩什麽人。”


  ……


  後來,修羅夫婦自刎後。天道逃離時,卻被天帝俘虜。緊急之下,天道將少主托付於一頭仙鹿——也就是後來簡默送給司徒獻的那隻。


  “帶少主逃!”說完這句,天道就被俘虜了。


  天帝卻不甘,一道淩厲的光飛速襲來,傷到了簡默的眼睛。


  黑色中,混入血紅。


  殺伐哀嚎漸漸離去,仙鹿帶著庭兒墜落九重雲霄。


  降落地正是青楓浦。可甫一落地,仙鹿就因為傷勢太重暫時隱於庭兒的乾坤袖裏了。


  後來,便是司徒獻恰好路過,救下了他。


  一番悉心照料後,庭兒的傷終於慢慢好了起來。


  可是,許多個夜晚裏,他都受盡折磨。


  因為族人無端遭受滅族之災,他生出了心魔。


  昏迷中,一直有兩個聲音在他心裏爭吵。


  他的心魔幻化成在九重天無辜枉死的族人模樣,伸出無數隻蒼白的手,齊聲高呼,“救命啊!”


  他仿若被那無數雙手牢牢鉗製住,於是他也竭力呼喊,“救命!”


  睡在他身旁的司徒獻見了,伸出手替他擦拭去了冷汗,“做噩夢了?”


  手未來得及收回,被一把握住,司徒獻愣住了。


  那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小孩子是那般無助,因為,他無能為力,他無力回天。


  可是,夢境中,神翕朝他伸出了隻手。


  他認為那是救贖,所以他拚力伸出雙手,緊緊握住,抵在眉間。


  “謝謝,謝謝……”


  司徒獻終於還是沒有收回手,讓他握了一夜。


  翌日,簡默終於蘇醒。


  “為什麽沒有點燈?……我怕黑。”他醒來第一句卻是這個。


  司徒獻道,“如今是白天。”


  庭兒有些落寞,他想伸手摸一下那繃帶,卻被司徒獻攔住,“不要碰,還沒好。”


  庭兒道,“大哥哥,可不可以讓我握住你的手?”


  司徒獻道,“為什麽怕黑?”


  一邊說著,一邊握住了庭兒的手。


  庭兒沉默半晌,回答,“最怕紅色的黑……那是血的顏色。”


  司徒獻怔愣良久。


  可是,他又苦笑著回答,“不過,後來不是很怕了。”


  “為什麽?”司徒獻道。


  “見得多了。”庭兒又道。


  司徒獻的心忽然揪了一下。


  ……


  又是深夜,又是噩夢。


  “走!如果不能安然無恙地離開這裏,別再喚我母後!我沒你這個兒子!”


  “母後!”庭兒夢囈道。


  “庭兒!……好好活著,晚幾年再忘掉阿娘。這裏的一切,都忘了吧。不要去怨恨,也不要去深究。”


  “你說什麽?”聽見庭兒夢囈後,司徒獻緊張地半坐起身。


  “哥哥!”庭兒飛速地抱住他,縮進他懷裏,半晌,悶聲道,“我想活下去……要不然,我就不能做母後的兒子了。不能做母後的兒子,比死還難受。”


  因為經常做噩夢,庭兒的精神狀態很差。


  有時,他會忘掉一些記憶,有時會恍然道,“我想起來了……我好像還有個母後。”


  司徒獻瞧著心疼不已。


  終於,最□□兒慢慢地恢複了。司徒獻以為他終於痊愈了,卻不知這是他接納心魔的結果。


  “我該怎樣報答哥哥?”那日,司徒獻說自己過幾天就要離開了。庭兒沉默了半晌,忽然如是道。


  “也不用什麽報答的。若你執意如此,那就替我做些行善樂施的好事吧。”彼時,司徒獻斜倚在破觀的走廊上的欄杆上。


  庭兒抬頭望去,他坐在欄杆上,斜斜地倚著柱子,一條腿曲起,一條腿同層層疊疊的青衫垂下,漫不經心地輕輕晃著。


  似是感受到了庭兒的視線,他忽然起身看向了庭兒,輕輕一笑。


  庭兒忽然想起了一句話,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所以,他默默道,終有一日,那人會滿身花雨又歸來。


  於是,司徒獻離去後。他一直待在青楓浦等。


  可是等啊等,卻等來了仙魔大戰,卻等來了遍體鱗傷的司徒獻。


  司徒獻不知道的是,他離去時,庭兒在他身上下了一顆名為“連理枝”的印。這樣,若是司徒獻有難,他可以及時得知。


  於是,在得知司徒獻被迫卷入仙魔大戰後,心魔終於掙脫了牢籠,修成了人形。


  庭兒因心魔的出世短暫地昏迷了過去,而那心魔,直奔萬塚山而去。


  所以,根本不是魔力不可控,也不是走火入魔。而是那人的心魔因為他的受傷而暴怒,將不知天高地厚的仙殺死。


  “別看,哥哥不許看。”那心魔在遍體鱗傷的司徒獻麵前蹲下身來,捂住了他的眼睛。


  砰。


  一擊塵埃落定。


  “哥哥……”心魔看著神誌不清的司徒獻,又是心疼又是憐惜,忍不住想要落下一吻。


  可剛纏綿了一會兒,忽聞,“司徒!”


  是墨憂找來了。


  於是心魔隱入了司徒獻體內。


  司徒獻不知心魔的出現,所以他同墨憂道,一切皆是他所為……


  如今,司徒獻終於知曉。為何受了“苦海無涯”的他還能殘存一息……


  因為那刑罰,是心魔與他一起承受。


  無盡黑暗中,司徒獻毫無意識。


  可一直有一個聲音不斷地低聲喚道,“哥哥,別怕,有我在……哥哥。”


  那心魔緊緊將他抱在懷裏。


  可是,就算心魔法力高深,他也隻是區區血肉之軀啊……司徒獻心疼不已。


  到了第三刑,心魔已經遍體鱗傷了。


  幸好,庭兒當時蘇醒了過來,救下了他。


  所以,當時司徒獻拉著仙君一起打開盒子回憶時,他的魂靈才會有短暫地進入仙君身體的經曆!

  因為,他借著當時的心魔進入了仙君的體內。


  再後來,他萬念俱灰的模樣使仙君體內的心魔越來越強大。


  庭兒一邊要救助他一邊要壓製住心魔。


  “你放我出去,我要殺了那些傷害哥哥的人!”


  “你要攪起血雨腥風?不,絕對不行。”


  “你看看哥哥都被傷成什麽樣子了?至少,要我殺了天帝——”突然,戛然而止。


  “你怎麽了?”


  那心魔痛苦道,“放我出去,否則,會連累你和哥哥的!”


  心魔拚力從庭兒身體中掙出,臨走之時,對庭兒道,“哥哥就先交給你照顧了。放心,我不會亂來的。”


  庭兒垂下眸看向石床上的人,俯身落下一吻。


  初見時的他眉目張揚,有股天真的傲氣,如今的他,斂去了傲氣,卻也失了生氣。


  他眼裏的星星,被人打落了。


  有人,愉走了他眼裏的星星。


  可是……他想,把那人眼裏的星星找回來。他想,讓當初的那人,再次回到他的身邊,笑著對他歪一歪頭,喊他小鬼,說一些天方夜譚不著邊際的話,對未知的世間滿懷憧憬與期待。


  ……


  所以,庭兒後來的不告而別,是因為修羅血脈一年當中有一個月法力全失的日子到了。


  這一個月,不僅會法力全失,也會散發異香,吸引豺狼虎豹。


  所以,為了不連累司徒獻,庭兒跌跌撞撞地離開了寒跫音。


  不能死在這裏……得離開這裏,死在外麵好,到時會被山豺野獸銜去,落得個幹淨,屍首無存。


  昏倒在路上時,他還這樣想。


  幸好,他遇見了白石。


  可是他身上的修羅血脈一旦被發現,必將會引來殺身之禍。所以,白石在他身上下了一道用以掩飾身份的印。


  可是心魔卻逃去了人界。


  他成為了鳳鳶國的國師,原本是想借此調養生息的。可是,天帝發現鳳鳶國有修羅血脈的行跡,便差遣屬下,屢屢降下天災。


  心魔原本的計劃被打亂,但他發現了一件事——生靈塗炭的怨氣可以助他恢複。


  可是,吸收太多怨氣後,他越來越難以掌控自我。他發現,需要這世間至純至善的東西才能平衡。


  所以,祁氏血脈成了他的良藥。


  後來,玉骨仙受祁佑陛下所托,上報天界,降下甘霖。


  心魔怕被天帝知曉,察覺端倪,便借君洛複國丟了鳳鳶國國師之位,逃之夭夭。


  可是,天帝好像察覺了他的行蹤,一路追殺。


  所以,心魔隻好通過不斷挑起戰亂來獲取力量。


  ……


  最終,簡默察覺心魔為禍世間時,是那日同司徒獻一起察看寒跫音的記憶時。


  因為他沒有去過萬塚山,司徒獻收納的也隻是寒跫音,但那日他們卻能看到萬塚山發生的事。


  所以,隻有一個解釋,心魔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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