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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前塵舊其二

  簡默冷諷一笑,“果然。世人大都隻願追求自己喜聞樂見的‘真相’。”


  眾人有些羞愧地低下頭去。


  簡默身上的怨氣驟然增多,卷起狂風,嗚咽不止。


  除了司徒獻與玉笥山門派,眾人在這強壓之下,無一例外地被壓曲雙腿,跪倒在地。


  “仙君……不要。”司徒獻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簡默卻隻是笑了笑,“這事有關修羅界一族,哥哥放心,我不會濫殺無辜。”


  說完,簡默喚出了一隻記憶盒子,丟到了天帝麵前,“打開它。”


  天帝卻膽怯地搖了搖頭。


  “小天。”


  天道劈下一道天雷,天帝卻咬緊牙關,“死也不開!”


  簡默道,“那就劈死吧。”


  天帝哀嚎,“你、你莫不是忘了修羅界的禁令!”


  天道,“吾乃天意,爾不可違。聞令不行,格殺勿論!”


  “吾乃天意,爾不可違。聞令不行,格殺勿論!”


  “吾乃天意,爾不可違。聞令不行,格殺勿論!”


  ……


  共計十道天雷劈下,已經算作是天譴了。那天帝卻仍然有一口氣在。


  眾人嘩然。


  簡默道,“修羅餘孽也不止我一個,要赴死也得算天帝一個吧?”


  天帝往後瑟縮,膽顫地看著眾人。


  “小天,劈另一個。”


  “等等!我招我招!”妖王跪下來,“……我也是!”


  簡默道,“好。我們再來看看修羅界一脈被滅的緣由。”


  廣袖一揮,崖壁上浮現出當年的情景。


  玉笥山與囚念拒絕出戰,其他人皆都商議著攻上了九重天。


  修羅界一界天賜神力,其他六界望塵莫及。雖有嚴規律令約束,但眾人還是擔憂。


  修羅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等可怖的實力實在是讓人不放心。就好比身為魚肉任人宰割的不安。


  可是有人擔憂,“對修羅界,我雖然也想除之而後快……可是,你們也心知肚明。就算六界加起來,修羅界中高位之人隨便拉一個出來,就能讓我們潰不成軍。我們這次是要與整個修羅界為敵,我怕我們前去隻是白白送死!”


  當中,天帝陛下卻笑道,“修羅一脈並非無懈可擊。如今,正是他們虛弱的時候。”


  眾人疑惑,“天帝陛下如何知曉?”


  小妖王道,“自然是翻閱典籍得知的。”


  眾人不疑有他。


  “那如何抵達九重天呢?”


  天界隻占了一重天。九重天與一重天的距離,遠非天地之間的距離可以比擬。


  小妖王道,“天帝自然也會有法子。”


  待攻上修羅界之後,果然依天帝陛下所言,修羅界一族如今竟如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一般。


  眾人欣喜若狂。


  天帝披堅執銳,得意洋洋道,“今日,替天行道!”


  修羅主立在六界眾生麵前,身旁是修羅主夫人和隻有七歲大小的庭兒。


  “替天行道?區區螻蟻也敢口出狂言?”修羅主冷冷地看著為首的天帝。


  “修羅主,別撐場子了。我都知曉了,如今你們修羅界一族與凡人無異。”天帝笑道,“還不乖乖束手就擒?免得生靈塗炭。”


  修羅主側身低聲對夫人道,“帶著庭兒走。他們來者不善,今日難逃一戰。”


  夫人看了一眼修羅主,卻搖了搖頭,“我們不是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同林鳥,我們是生死與共的夫妻啊。夫君,我不走。”


  她喚出了天道,將庭兒托付給天道,“護好少主。”


  可是,彼時,無論是修羅血脈,還是天道,都再無靈力傍身。


  天帝道,“真是感人至深的一處好戲啊。可惜,今日——你們誰都別想走!”


  廝殺開始,這單方麵的屠殺,史無前例,慘絕人寰!

  殺手無縛雞之力,且無意參與殺伐的人,是這世上最令人作嘔,最令人不恥的事。


  這時,有一位遍體鱗傷的少女爬到修羅主的麵前,泣不成聲,“對不起,修羅主!是我,全是我錯信白眼狼,是我所托非人,出賣了我們修羅一族!對不起,修羅主,你殺了我吧!”


  修羅主沉默了會兒,俯下身道,慈祥道,“孩子,喜歡一個人沒有錯。”


  “不!錯了!”那女子掩麵痛泣,“是我引狼入室,是我識人不漱!對不起啊修羅主,我萬死難辭其咎!”


  修羅主夫人也道,“喜歡一個人的確是沒有錯的,隻是你這麽好的女孩子,不該喜歡一個辜負了你的人。”


  “不……”話未說完,她突見有一人拿著斧頭朝修羅主夫人背後砍來,她連忙撲上去,為夫人擋住了那致命一擊。


  “姑娘!”修羅主夫人接住她,卻染了一身血。


  “夫人……”後麵是什麽呢,對不起?還是我幸好做了一件對的事?


  可是,終是無從知曉了。


  修羅主打暈了那人後,將夫人扶起,“夫人,既然有外界之人知曉我們的秘密了,若是被活捉,所受必定是非人的折磨。”


  修羅主夫人道,“確然。不過,如今我們無力回天。”


  修羅主道,“有的。隻是……”


  修羅主夫人握住他的手,“成親那日不是都說好了,生死與共、白首與共都是一樣的,沒什麽分別。隻是千萬不要讓我一個人。”


  “嗯。”


  修羅主夫婦將前來廝殺的人打暈後,登上了那座高台——那裏有專用來祭祀的神翕。


  “修羅一脈,幸承神力。無力消受,特祈歸還。”


  神翕卻毫無動靜。


  “恐怕是沒有應允。”夫人道,“這神力是恩賜也是劫難,需要我們自行解決,神翕也難以插手。”


  那神台上的古鍾鳴響,響徹九重天。


  一瞬間,被三人合力夾擊左支右絀的修羅血脈停了下來,被數人合力砍成血窟窿去了大半條命、被拖在地上流下一條長長的血痕的拚力看向了神台……


  四肢被卸幹淨了的,頭被人坎了還沒來得及死去的……


  被無數刀刃紮成刺蝟的,穿著鮮血做成的衣裳的,痛得□□不止卻被狠心砍去舌頭的……


  ……


  凡是修羅血脈的都無一例外地看向了神台,看向了他們的主心骨。


  就連帶著庭兒躲藏起來的天道也是。


  “我族秘密外泄,唯有自刎,才不會為惡人所用。”


  此一言落下,鴉雀無聲。


  可是,緊接著,原本還在殊死掙紮的修羅血脈,無一不依言,毅然赴死!

  天帝氣的目眥欲裂,“修羅主,你敢壞我好事!大家一起上,務必活捉他們夫婦!”


  修羅主卻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究竟是個什麽道理?”


  ……


  從往事中脫身後,忽然,有人道,“國師!”


  眾人循著他膽戰心驚的目光看去,卻隻看見了簡默。


  “不,是羞麵郎!”


  簡默搖身一變,已經換了一身裝束——正是白袍襲身,銀色麵具遮麵的國師。


  可是他又輕輕哼唱,醉意與□□的清香混雜在一起彌漫了四周,那通身的氣派,與傳聞別無二致。


  “修羅血脈為惡,自然要以惡人的方式解決——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說完,天帝與妖王被鎖進了“苦海無涯”中。


  “永世不得出。”五字算作落音。


  “有一個問題,我很想問問你們——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究竟是個什麽道理?”隔著一千年,兩道聲音重疊在一起。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前鑒不遠,覆車繼軌。”


  此言落下,一切終歸虛無。


  ……


  一百後,玉笥山。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前鑒不遠,覆車繼軌。”朗朗書聲傳出,驚擾樹上棲息的鳥雀。


  過了一會兒,鍾聲敲響,無數半人高的書童背著書包一起衝向食堂。


  最後走出來的,是如今玉笥山的掌門,墨憂。


  躺在樹上叼著草的,正是魔界之主,司徒獻。


  “你怎的又來了?來蹭飯?”


  司徒獻坐起身,“我來是為了我家仙君!要不是為了尋找我家仙君的轉世,你以為我願意來這裏聽你嘮叨?”


  “仙君的轉世也不一定會在這裏。”


  “那在何處?”


  “這要問你啊。”


  司徒獻沉默了會兒,“我知道了,多謝!”


  ……


  那日,簡默以死了解了所有的恩怨。無論是當初的七界之亂,還是後來的六界之亂。


  “庭兒,玉骨仙,國師……所有的一切都一筆勾銷了。”簡默與司徒獻額頭相抵,“等我回來好不好?等我回來我再把這個故事,完完整整原原本本地講給你聽。”


  “等我回來……我就隻是你的簡默了。”


  ……


  一切,終於敲下落音。


  司徒獻同千岩等人返回承天宮後,白石已經早早地圓寂了。


  千岩取出記憶盒子,喚出了白石的亡魂。


  ……


  那日,簡默同司徒獻前來玉笥山時,白石第一次正襟危坐,麵帶愁容。


  簡默掀開衣擺跪落,“師父,弟子有一事不明。”


  白石道,“何事?”


  簡默道,“我遇見了我的心魔。”


  白石道,“羞麵郎?”


  簡默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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